一聽程家大院,楊氏身子一僵,臉色有些難看,嚴厲道:“你別聽你舅舅胡說,那不是什么好去處,也不好玩。”
陸淑怡點了點頭,呢喃道:“舅舅說程家大院好玩,說不定就是去了程家大院。”
胡嬤嬤想了想,連著點頭:“太太,三小姐說的沒錯。奴婢聽著,好像就是什么……就是什么程家大院。”
陸淑怡心中稍安,望了一眼楊氏:“母親說她也想見見舅舅,她也有一段日子沒瞧見舅舅了,心里著實惦記。”
她聲音有些低沉,聽上去還帶著幾分嗚咽之聲。
環兒和秀兒都忍不住偷偷看了陸淑怡一眼。
這還是她們三小姐嗎?
以前她可是從來不待見她這個舅舅的,今兒這是怎么了?
楊氏卻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這大半輩子,就生了一兒一女,兒子又是老來子,誰不疼惜?
陸淑怡的母親未出嫁前,可是最疼愛她這個弟弟,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弟弟。
現在他姐姐病著,他這個當弟弟的,還能安心的去玩?
楊氏越想越氣,不由立眉吩咐道:“胡嬤嬤,你去讓陳貴帶一撥人到程家大院找那孽障。要是找到了人,也不用聽他說什么,給我堵了嘴捆了來就行了。”
陸淑怡暗暗叫好,就該如此。
吳成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能凡事依著他折騰,好好管教還來得及。
胡嬤嬤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怎么辦,一時領命而去。
胡嬤嬤一走,楊氏就命人擺了飯,祖孫三人就在楊氏房中用了中飯。
吃罷了飯,楊氏坐在榻上喝茶。
陸淑怡便陪著陸文杰玩解九連環。
陸淑靜對她還有些抵觸,不肯和她玩耍,只坐在一旁讓尤嬤嬤陪著她玩翻繩。
陸淑怡知道有些心結并不好解開,便也不強求,各玩各的。
正玩到一半,陸淑怡忽聽見門口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
“滾開,你們這些混帳東西,誰讓你們捆著爺了……”
陸淑怡忍不住挑了挑眉,知道是她舅舅回來了。
她心頭微快,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吳成回來了,這也就意味著前世的悲劇不會再發生。
“祖母,是舅舅回來了,我去看看。”陸淑怡丟了九連環,恨不得立刻就見到吳成。
楊氏沉著臉擺了擺手:“你別出去,讓他進來。”
“你們這些瞎了眼的……”
吳成還在門口罵罵咧咧的。
楊氏臉色愈沉,呵斥道:“沒規矩的東西,還不快進來。”
門口一時沉寂,一絲聲音都不聞。
吳成雖然是個紈绔子弟,可對自己的母親卻很敬重。
只要楊氏開言,他都會有幾分思量,小心應付。
內室門上的珠簾晃了晃,從外踱進一個人來。
這人垂著頭,腳步挪動的很慢,一身煙青色的杭綢直裰有些皺巴巴的,上面隱約還能看見勒痕。
陸淑怡忍不住想笑,沒想到這個陳貴膽子還挺大的,真的是捆著回來的。
她憋著笑,輕快的沖吳成福了福:“舅舅。”
吳成有些尷尬的看她一眼,訕訕一笑,表情十分好笑。
他就那么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楊氏,等走近了才屈膝跪在了青石地上,喊了一聲:“娘。”
楊氏眼風掃過陸文杰和陸淑靜。
陸文杰和陸淑靜的乳母便上前急忙拉了兩個孩子走開。
尤嬤嬤也過來攙扶陸淑怡。
陸淑怡其實很想留下來聽一聽,她想知道到底是誰拐著吳成去了程家大院。
她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必定有她不知道的內幕。
不過外祖母要訓斥舅舅,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實在不便留下。
如此一想,便行禮告退,隨著尤嬤嬤出了內室,去了東次間。
東次間離楊氏的臥房只隔著一個正廳,楊氏說什么,陸淑怡還是能聽見的。
環兒和秀兒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很安分的跟著陸淑怡。
陸淑怡卻不想讓她們閑著。
東次間靠墻的案幾上正好放著一碟子腦核桃,這腦核桃個頭不大,極難剝開。
用錘子砸太小,容易碎,非的先用極小的錘子敲開一個小縫,再用手一點點剝開才行。
這一盤子,應該夠她們兩個剝一陣子了。
陸淑怡勾了勾唇角,指了指核桃:“我要吃核桃。”
秀兒抿了抿唇,心里雖然各種不愿意,但還是乖乖應了一聲,坐過去剝核桃。
“六少爺也愛吃這個,你們兩個多剝點。”陸淑怡目光又落在了身后的環兒身上。
環兒本來還想立在門口聽聽楊氏都說了什么話。
聽到陸淑怡吩咐,只好撇了撇嘴,過去和秀兒一起剝核桃。
陸淑怡很滿意,這才讓尤嬤嬤端了個小杌過來,安安穩穩的坐在東次間的門口,悠閑的看著環兒和秀兒剝核桃,耳朵卻支起來聽楊氏那邊的動靜。
“你不是陪著靜兒和杰兒出去玩了嗎,怎么又丟下他們跑了?”楊氏聲音嚴厲,并沒有給吳成好臉色。
她捏了捏帕子,狠狠瞪了吳成一眼,恨鐵不成鋼道:“程家大院是什么好地方?是你該去的地方嗎?”
吳成仍舊一言不發的縮著脖子跪著,半響才小聲道:“兒子錯了,請母親責罰。”
楊氏聽見吳成認錯,雖然心頭的怒氣稍微緩和。可到底是發了火,總要做做樣子,讓他知道害怕才行:“錯了?一句錯了就能了事?”
楊氏仍舊沉著臉,呵斥道:“你姐姐還在病中,你不急著去看看,反倒跑到那種地方去玩。”楊氏咬了咬牙,恨聲道:“要是你爹爹還活著,一準兒打折了你的腿,看你還亂跑。”
說到此處,楊氏不由紅了眼圈兒,心里有些委屈。
這家里但凡有個懂事兒的男人,她也不用這么累心。
吳成偷偷看一眼楊氏,見楊氏拿著帕子抹眼淚,渾身便有些不自在起來。
“娘,這次是我不對,您別生氣了好不好?”他站起身來往前幾步,復又跪在了楊氏面前,抬頭看著楊氏哭紅的眼睛,嘆氣道:“我也是一時好奇,之遠說斗雞挺有趣的,我就想去看看……”
之遠?
陸淑怡皺了眉。
之遠不是安姨娘的二弟安宜誠的小字嗎?
沒想到竟然是他邀著吳成去斗雞的。
陸淑怡眼神透了三分凌冽,咬了咬下唇。
這安姨娘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知道吳成是個愛玩的人,又是她母親唯一的弟弟,便在吳成身上下手。
吳氏在病中,弟弟出了事兒,她能不著急嗎……
這一切若真是安姨娘安排的,那她的心,可真是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