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琴官死前對自己說的最后一句話:“琴官配不上大小姐,辜負了大小姐……”洛七騅的心就如刀剜一般地痛。
此刻,她抱著琴官的身子喃喃哭道:“琴官,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嫌棄你,也從來不會瞧不起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戲子也好,爹爹的男寵也好,對我而言,你都是獨一無二的琴官。人生自是有情癡,此事不關風與月,還記得你初到相爺府時,曾經對著你身上的松花汗巾吟誦這句詩,那是我第一次見你,我一下就被你吸引了。不管你什么原因做了爹爹的男寵,也不管你這一生做了誰的情癡,我洛七騅都是你琴官的情癡……”
洛七騅說著,低頭吻了琴官的唇,便放下他的身子。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琴官呈現在月光中的嫻靜安詳的面容,含淚笑道:“琴官,你說你這一生辜負了我,那你下一世莫要辜負我,下一世你一定要配得上我,好不好?”
洛七騅伸手拔下琴官腹部的匕首,輕觸刀片上一半干涸一半濡濕的血跡,露出一個如月光般夢幻的笑容。驀地,她笑容一凜,雙手高舉匕首便往胸前刺去。
刀片沒入血肉的瞬間,她心里終于尋到了一絲平衡。她安靜地躺倒在琴官身側,頭枕著他的臂彎,唇邊展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琴官,我放棄了這一世宰相千金的身份,現在你不用再自卑,說你配不上我了,因為你和我的血已經融在一起了。
洛七騅的目光在這一刻渙散開去,和漫空月光也融在一起。
洛七尾醒了過來,發現四周黑洞洞的。
這是哪里?難道自己已經死了?這是在地獄么?不然何以如此漆黑?之前自己駕馬車時還看見過月光呢!
七尾挪了挪身子,發現周圍很軟。不亞于相爺府的高床軟枕,并伴隨著沙沙的聲音。
七尾心里疑惑,掙扎著坐起了身。發現那些發出沙沙響聲的東西正紛紛從自己身上落了下去,然后月光重新照亮了她的視線,原來是落葉。
自己竟然躺在一棵樹下的落葉堆里,四維很靜,沒有官兵,也沒有之前自己駕的那輛馬車。遠處傳來貓頭鷹叫夜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七尾從樹下走向大路。渾身都酸疼乏力,因而走路一瘸一拐的。她一個人沿著大路,盲目地走著。她不知道林將軍他們去了哪里。不知道姐姐現在何處,她只是像一只無頭蒼蠅般。
從天黑走到天亮,再做打算吧!總之不能停留在原地。三更半夜,山野郊外,她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姐姐……”洛七尾一邊走一邊叫著洛七騅,可是回應她的只有遠處貓頭鷹的叫聲,她渾身的寒毛便一根一根豎了起來。
白云暖從睡夢中驚叫著醒過來。適才她夢見了琴官,渾身鮮血淋漓地來和她告別。
他說:“白云暖,無論你敢不敢承認,愿不愿承認,我是替你哥哥死的,我有這樣的結局是你一手造成的。”
白云暖騰地坐起身。驚出一身冷汗。
耳房的門“吱呀”一聲響。紫藤已經出現在白云暖面前。她拿著燭臺引燃了室內的燈,關切地走到床前來。一邊將帳子勾到赤金鳳凰帳鉤上,一邊問白云暖:“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白云暖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驚魂甫定道:“紫藤,給我更衣。”
“小姐,這才三更天。”紫藤困惑。
白云暖只執拗道:“快給我更衣。”
紫藤不好再說什么,伺候白云暖穿衣,白云暖穿好衣裳,便拉了她的手一起出了聽雨軒,徑自去蘭庭。
白玉書和白姜氏被白云暖的拍門聲吵醒,真娘也起來了,從耳房內出來,先給白云暖開了正房的門。白云暖疾步進了里間,嘴里喊著:“父親,母親……”
白玉書已經披了衣服起身,白姜氏還坐在床上,白云暖一陣風便撲進白姜氏懷里,緊緊地抱住白姜氏的腰,心有余悸道:“母親,阿暖害怕!”
真娘和紫藤站在門口,不好進來。
白姜氏和白玉書互視一眼,便問門口的紫藤道:“小姐這是怎么了?”
紫藤憂心忡忡道:“小姐她做噩夢了,奴婢聽見小姐在夢中喊琴官相公的名字。”
白姜氏這才松了一口氣,一邊輕撫白云暖的發絲,一邊安撫道:“琴官昨日才走,你怎么就舍不得他了呢?這幾日,敢是處出友情來了呢?”
白云暖抬頭,眼里噙淚,顫聲道:“母親,我是夢見琴官死了,他腹部插著匕首,渾身是血,樣子好不恐怖……”
“傻孩子,夢都是相反的。”白姜氏嘴上如此安慰,眼睛還是瞅了眼一旁站著的丈夫。
白玉書聽白云暖做了這樣恐怖的夢境,不禁蹙起了眉頭。之前白云暖幾個離奇的夢境已經把他嚇著,這個關于琴官的夢他可不能不信。于是白玉書二話不說,就喊來秦艽,讓他帶了一班院子、家人駕了馬車出城尋找。
天亮的時候,秦艽一行回來了。帶回來了琴官的尸首,還有哭哭啼啼的洛七尾,白家人一下傻了眼。
秦艽指揮院子們從馬車上搬下琴官的尸身放在甬道上,白云暖立即手腳冰涼,站立不穩。她握住紫藤的手,整個人都如篩糠般發著抖,夢中,琴官頗含怨懟的話還清晰響在耳側:“白云暖,無論你敢不敢承認,愿不愿承認,我是替你哥哥死的,我有這樣的結局是你一手造成的。”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白云暖喃喃問著,可是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白玉書已經厲聲問秦艽等人道:“這是怎么回事?報官了嗎?”
洛七尾跑到白云暖面前,撲入她懷里,跺著腳哭道:“不能報官,不能報官!”然后大聲嚎啕。
白玉書便向白云暖揮了揮手,示意她將洛七尾帶到內院去,自己則吩咐家人將琴官的尸身妥善安置起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