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暖的美貌只讓美善錯愕了一下便立即目露兇光,揚起手中的寶刀,而杰將軍一雙眼睛仍緊緊盯在白云暖那張絕美的面容上,鐘離雪已是世上少有的美貌,眼前的少女卻美得讓公主也稍遜。更令杰將軍吃驚的是白云暖的從容。只見她向藥爐旁已經嚇傻掉的松塔道:“松塔,愣著干什么?有朋自遠方來,還不趕緊行個方便,先去拿瓢冷水將綠蘿澆醒,再去請少爺和麗楓姐姐他們出來幫忙。”
“哦。”松塔這才慌慌張張去了。
白云暖交代完松塔,這才將目光調到杰將軍和美善身上,她施施然行了個禮道:“二位不必劍拔弩張,助人為快樂之本,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美善與杰將軍見白云暖春風和煦,一臉友善,互視一眼,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白云暖的目光落在杰將軍懷里的鐘離雪身上,見那個紅裳女子,一臉烏紫,定是中毒了。便問道:“壯士,你懷中的女子敢是中毒了?”
杰將軍給了美善一個眼神,美善遂收了刀,杰將軍道:“需得找個郎中看視之后方能下定論。”
松塔已將綠蘿弄醒。綠蘿從地上起身,一見杰將軍等人又要驚叫,白云暖伸手阻止了她,又對杰將軍道:“請壯士抱著這姑娘隨我來。”白云暖又吩咐綠蘿和松塔去把王麗楓和白振軒都請來。
白云暖前邊引路,將杰將軍等人帶到了客房,讓鐘離雪在床上躺好之后,綠蘿和松塔將王麗楓和白振軒都請來了。
白云暖又讓綠蘿去找真娘給杰將軍和美善做飯。
白振軒和王麗楓一見床上一臉烏漆麻黑的鐘離雪大吃一驚,這毒中得不輕,就是不知還有活命嗎?
王麗楓伸手探了探鐘離雪的鼻息,轉身對白云暖和白振軒道:“一息尚存。”
杰將軍拱手跪在眾人面前道:“請各位朋友能幫我們進京請一位郎中過來,替我家公……小姐解毒。”
“壯士先起吧,送人玫瑰手有余香,我們定當竭力幫忙的,”白云暖說著,遂轉向白振軒,“哥哥在京城住的時間久,可知道京城有什么名醫圣手在解毒方面技高一籌的?”
白振軒看了王麗楓一眼,胸有成竹道:“寧家大藥房的醫娘寧彥!”
王麗楓凝眉道:“可是那寧醫娘性情古怪,只怕輕易不肯來。”
“她在哪里,綁也得將她綁來!”美善十萬火急道。
白云暖當機立斷:“未嘗不是一個好方法!松塔,你去套馬車,我和壯士一起進城去請寧醫娘,至于這位姐姐,你留下來照顧你們家小姐。”
白云暖拍拍美善的肩,便與杰將軍一同出了桃花塢。
二人穿過桃林,卻見松塔對著馬車轱轆發愁,“小姐,馬車壞了。”
白云暖腦子還未思索,杰將軍已經翻身上馬,向她伸過一只手來:“小姐,上馬!”
白云暖對著那只寬大壯實的男人的手呆了呆,杰將軍卻不由分手一把拉她上馬。她回過神時,已經坐在了馬上,杰將軍的手繞過她的身子,拽住了馬韁。白云暖覺得尷尬,杰將軍卻道了一聲:“坐穩了!”馬肚一夾,兩腿一蹬,駿馬便已飛出一丈遠。
一路上,風聲蕭蕭,白云暖在杰將軍懷里顛簸得如飛云端,轉眼便已置身在京都城門前。
杰將軍馬韁一緊,馬兒前蹄凌空抬起,一聲嘶鳴,便停在了城門口。
守城的士兵上來盤問道:“來者何人?”
白云暖定了定神,道:“小女是翰林院編修大人溫鹿鳴的小姨子,進城去溫大人家作客,還請官爺放行。”
那兵士瞅了白云暖一眼,倒不覺什么,但目光一落到白云暖身后的杰將軍身上時,眉頭便緊蹙起來。馬上的黑衣男子長得高大魁梧,一點兒都不像漢人。
“小姐,你可以進城,但是他不行!”
杰將軍一雙眼睛已經蘊了怒氣,目光也陰狠起來,拉住馬韁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白云暖已感覺到杰將軍的緊張,她的手自然地搭在了杰將軍的手上,感覺到杰將軍的拳頭本能一松。
白云暖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往地上輕輕一扔,不動聲色道:“官爺,他是我表哥,也是溫大人的表舅子,此刻編修府已經備好宴席,專等我二人赴宴,若只我一人前往,只怕溫大人等不到表哥一定會怪罪于我的。官爺,不用擔心,吏部尚書劉大人的狀元女婿也是我的表哥。”
那兵士聽及此,心里便不想再為難白云暖了,他已經看見白云暖故意扔在地上的一錠銀子,遂揮了揮手,大聲道:“放行!”
守城的兵士搬開路障,杰將軍駕了駿馬長驅直入。
一路上打聽了寧家大藥房的所在,二人直奔寧家大藥房而去。
進了寧家大藥房,寧彥正在為一孕婦開落胎的方子,杰將軍直接從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插在了桌上。匕首透過處方紙深深扎入木頭里,那孕婦早已嚇得逃了出去,寧彥倒是鎮定,她揚起頭,淡定道:“有求于我,何必動刀動槍?”
杰將軍一把拔下那把匕首架在了寧彥的脖子上,白云暖道:“別傷了她,你家小姐的毒還等著她解呢!”
“怎么是請我去解毒,而不是去落胎么?太好了!”寧彥當即歡喜起來,讓杰將軍和白云暖面面相覷,匪夷所思。
寧彥道:“今年開春到現在,好幾個月了,卻只是幫人落胎,未給人解過毒,我早就手癢得不行。你們兩個還愣著干什么?快走!快走!”
寧彥說著,便推開杰將軍的匕首,喚出一個丫鬟和一個書童出來。丫鬟和書童都梳著垂髫,還未長開的模樣。在寧彥的吩咐下,丫鬟和書童快速地收拾出兩個藥箱,一人背上一個跟在了寧彥身后。
“走啊!”寧彥招呼白云暖和杰將軍。
二人也沒想到此行竟如此順利,都緩了緩,才邁開步子,隨寧彥出門。
那丫鬟臨出門前,驀地回頭看了白云暖一眼。白云暖也恰好抬頭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對,那丫鬟明顯錯愕了一下,但迅即收拾了面色,低頭隨寧彥走了出去。
白云暖看著這丫鬟的背影,對她適才一瞬的錯愕記憶猶新。這丫鬟生得面容精致、小巧玲瓏,但自己的確是未見過她的,為什么她適才看見自己時卻有那樣的表情呢?
白云暖在心里打了個疑問。
出城的交通工具,已由駿馬改為了寧家的大馬車。
寧家的一個老車夫駕車,丫鬟和書童都坐在了馬車前頭,寧彥、白云暖和杰將軍都坐在了車廂里。
到了城門口,寧彥撩開車簾探出頭去,守城的士兵見是京城有名的醫娘寧彥,想她定是出城出診,便很輕松便放了行。
一出了城門,馬車便快了起來,很快便到了桃花塢。
寧彥替鐘離雪一番珍視之后,眉頭蹙成了個無法解開的結,她回頭緊盯著杰將軍道:“你們不是漢人!”
杰將軍愣住,美善本能地又要去拔刀。
白云暖握住美善拔刀的手,打圓場道:“是不是漢人,又有什么所謂?醫者父母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是嗎?難道寧醫娘替人看病解毒還揀對方是不是漢人嗎?”
“那倒沒有。”寧彥微微一笑,道:“這位姑娘的毒已經毒入膏肓,本醫娘回天乏術。”
美善早已寶刀出鞘,泛著寒光的刀片抵在了寧彥的脖頸上。
眾人都捏了一把汗,白云暖道:“不要沖動!不要沖動!你要是殺了寧醫娘,你家小姐就的確無法回天了。”
杰將軍喝道:“美善,將刀放下。”
美善這才郁悶不平地收了刀,威脅寧彥道:“且留著你的狗命,如若救不活我家公……小姐,再取你的狗命不遲!”
寧彥卻深不以為然,似笑非笑道:“無論你殺不殺我,我都是那一句話,這位姑娘已經毒入膏肓,本醫娘是回天乏術了。”
美善一股子火又要上頭,杰將軍用目光制止了她,繼而向寧彥拱手哀求道:“請醫娘無論如何都想想辦法,我們家小姐不能死!”
寧彥哈哈大笑起來:“這世上又有誰是能死的?但是閻王要你五更死,絕不三更來提人;閻王讓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一切皆是命數。”
白云暖道:“醫娘此言差矣,如若一切皆是命數,那還要醫娘做什么?有道是天無絕人之路,人有逆天之時……”
寧彥不耐煩地抓耳撓腮,道:“你們都誤會我的意思了,目前這位姑娘死不了,她大概還有一個月的命好活。如若這一個月內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杰將軍和美善“噗通”跪在了寧彥跟前,“懇請醫娘救救我家小姐!”
寧彥斂容收色,重新替鐘離雪檢查了一番,轉身對眾人道:“這位姑娘所中之毒來自異域,名喚‘烏誅’。‘烏誅’是由提煉烏誅草的毒液制成的毒丹,此種毒丹長期服用,毒入骨髓血液,無藥可解。據我診斷,這位姑娘服食烏誅至少有十年了!”
“十年?”杰將軍和美善倒吸一口涼氣,這十年他們三人是在宜岫城度過的,唯一可能對鐘離雪下毒的人除了宜岫王艾魯沒有別人了。
“這十年來,為什么毒性始終沒有發作呢?”白云暖問寧彥。
寧彥答道:“烏誅草的花語是:自己是自己的良方兼毒藥,所以烏誅毒丹的解藥是它自己。只要每隔一段時間服一次烏誅毒丹,它的毒性只會在血液中積淀,卻不會發作,但一旦到了時間卻停止服用烏誅,便會毒發,毒發的癥狀便是你們見到這位姑娘的模樣,全身烏黑,直至斃命。現在,這位姑娘只是臉上發黑,每過一日,黑色素便在身上蔓延,一月之后,這位姑娘全身發黑,便再無生還希望了。”
“所以這毒丹叫做烏誅?”白云暖恍然大悟。
“聰明!”寧彥豎起了大拇指。
可是聰明又有什么用?她也不會解鐘離雪身上的毒啊!
“難道小姐就無藥可解了嗎?”美善急得哭了起來。
白云暖道:“適才寧醫娘說過,烏誅的解藥是它自己,只要在一月之內找到烏誅草,讓你家小姐服下,你家小姐便有救了。”
“可是,烏誅草長在異域,原產地是現今正攻打蘭嶼的宜岫城,又如何能輕易取得?即便這一路順風順水,順利抵達宜岫城,沒有兩個月光景是根本不行的,可是這位姑娘只有一月的死期了。”
聽寧彥如此說,美善哭得更傷心,她直接膝行到床邊抱住鐘離雪嗚咽了起來。
杰將軍心里悲痛,卻不能不強打起精神,問寧彥道:“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法子救我們家小姐了嗎?”
寧彥沉吟了一下,“辦法不是沒有,烏誅毒丹的毒性積淀于你家小姐的血液骨髓之中,如若能施針將毒血與鮮血分離并排出,你家小姐才是真正的保住性命。畢竟,服食烏誅克制住毒性的同時也讓毒性更加深入膏肓!”
白云暖、白振軒和王麗楓三人的眼睛同時一亮,異口同聲道:“駱雪音!”
眾人商議的結果是:白云暖陪同杰將軍和美善護送鐘離雪回洛縣找駱雪音施針。寧彥決定同往。她要去會一會傳說中曾替太后治好過頭風痛病的那個針灸大師。駱雪音的大事跡風靡本朝時,寧彥還只是個小女娃子。
寧彥吩咐她的書童和丫鬟回寧家大藥房替她收拾行裝,自己則就等在桃花塢內。
鐘離雪還有一月之期,杰將軍和美善也暫時緩了一口氣。真娘早就做好了飯,二人連日趕路,早就饑腸轆轆,饕餮了一番,連夸真娘手藝好。
白云暖回房去看綠蘿行裝收拾得怎樣了,卻在廊下遇到了松塔,松塔一邊撓頭,一邊喃喃自語。
白云暖問道:“你一個人碎碎念些什么?”
松塔道:“小姐可知那寧醫娘帶來的小丫鬟叫什么名字?”
白云暖困惑松塔怎么有此一問,便搖頭道:“不知道啊,怎么,你看上人家了?我還準備將綠蘿許給你呢!”
松塔立即搖頭,羞赧道:“小姐說什么呢?奴才根本就不認識寧醫娘身邊那丫頭,之前從未見過,可是你說奇也不奇?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叫松塔。”
松塔一臉的匪夷所思。
白云暖倒不以為意,笑道:“我還以為你在糾結些什么呢!原來是因為這個,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少爺,或者是桃花塢的其他人喚你名字時被那丫頭聽了去,也未可知啊!”
松塔只好悻悻然地點了點頭。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