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們的服務員,按照越祈的意思,領他們來到景觀最好的一棟獨立吊腳樓,還自帶一座花團錦簇的小院子。當然了,住宿費也出奇得貴。
“食堂在最前面,屋頂上插著彩旗的那排就是了。”接待員臨走前,不忘交代吃飯的大事:“早中晚的開飯時間分別是:六點、十一點和四點。就餐時間兩個小時,太遲就沒得飯吃了。不過還有小賣部,就在食堂隔壁,你們可以去看看。其他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去找我。”
一聽晚飯時間是四點到六點,兩人便沒忙著四處逛,而是沖了個澡,先去食堂用餐了。
跨進食堂所在的吊腳樓時,羅伊人腦子里浮現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冤家路窄。
沒錯,羅婷婷和李建,竟然坐在食堂進門的第一排位子大口大口吃飯。
羅婷婷覺得自己這趟出來玩簡直背到家了。但覺得自己背的同時,她把一切怨氣歸結到了羅伊人頭上。
都是她!都是那個賤人養的害人精!
如果不是在皇林飯店偷聽到羅伊人幾個朋友在說,羅伊人今年暑假要來南城玩,自己也不會臨時起意,拉著李建跑來這里。
羅婷婷絕不承認,自己是在嫉妒。嫉妒羅伊人的老媽嫁了個有錢人,嫉妒羅伊人每年都能到處玩。
前兩年,她就想學羅伊人去香港或是深城玩了,可無論她怎么求,她爸就是不肯,她爸不肯。她媽也不敢背著她爸拿錢給她。
今年因為和李建在一起了,自簽下那份婚約后,兩家父母默許了她和李建整天黏一塊兒,這才有機出來玩。
她其實很想坐飛機,聽說羅伊人坐過好多趟了,她還一趟沒坐過。別說坐了,連近距離的飛機都沒瞧見過。可李建嫌機票貴。死活不肯坐。沒辦法,她只好委屈自己坐火車,晃蕩了兩天兩夜才到南城。累得她腰酸背疼,可出來玩是她好說歹說才說服李建答應的,再累也得忍著。
誰知才到南城第一天,還沒歇下腳呢。她就損失了八百塊,不!是八百零一塊!那一塊錢還是她自己掏腰包貼的。
一想到昨晚在玉石街聽到的傳聞。羅婷婷哪里還吃得下飯,心頭嘔都嘔死了,“啪”地摔掉手里的筷子,沖著一旁因為沒吃中飯、此刻狼吞虎咽的李建罵道:“有這么餓嗎?吃得像個討飯鬼似的。難不難看……”
“你還好意思說?”李建也不是個吃素的,平日里看在她沒成年就被自己吃掉了的份上,沒和她計較。可平白無故被她浪費掉八百塊,他也不由來氣:“眼睛長那么大。也沒見你看得有多清楚,假的都能認成真的……我告訴你,要是那八百塊錢追不回來,回去你得還我。不然被我媽知道,還不得罵死我!”
“干嘛要我還你?!我倆雖然還沒訂婚,但有那份婚約在,你想賴也賴不掉!不出意外,你明年一畢業就得娶我,你的錢還不就是我的錢?你要連八百塊都要和我斤斤計較,回頭我就和我媽說,不嫁了!你愛娶誰娶誰去!”
“我也想愛娶誰娶誰,可你媽會同意才怪!”李建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羅婷婷板著臉問。食堂里因為有些吵,她沒聽清,要不然,恐怕鬧得更兇。
“沒什么。我說,你就這么肯定那輛奧迪a6是他們的?我看那車是南城牌照,誰會借他們這么貴的車出來開啊?”
“不會錯的了。”羅婷婷對此倒是十分肯定:“連問了幾個路人,描述的都一樣,哪里有那么湊巧的事?”
“就算是他們,我看那個男的也不是善茬,萬一不承認……”
“她敢!”羅婷婷怨憤地道:“仿古街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沒見那些人都在笑話我們嗎?都是那個賤丫頭惹出來的!她還想怎么抵賴?可惜那個攤販今天沒出攤,要不然,我就先退貨……不過我懷疑那個攤販興許就是他們找來坑騙我的,否則,哪會那么巧……哎呀等找到那個賤丫頭,看我不收拾她!丟了八百塊錢不說,這一來一去的,還浪費我好幾十塊車錢呢,還有接下來的旅館費,煩死了……
李建也有怨言,昨晚上在玉石街聽到有人在傳仿古街上誰誰誰花了八百零一塊錢買走了一塊成本只有幾塊錢的岫玉。岫玉是什么他不懂,但他聽懂了那些笑料的主角,說的不就是他和羅婷婷嗎?幾塊錢的玩意兒,一個轉瞬就被人訛走了八百塊,不是冤大頭是什么?
于是,他懵了,羅婷婷哭了。懵過哭過,兩人又大吵了一架,這才冷靜下來。當務之急,是找出罪魁禍首,追回平白損失的八百塊。
可那個攤主不知是聽到了風聲,還是真的家里有事,自那日之后,就沒再看到他出攤了。他們只好把目標對準了羅婷婷口里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
為這事,兩人從昨晚開始覺沒睡好、飯沒吃好,嘴巴急出了燎泡,鼻翼冒出了濃痘,差點還中暑,直到今天中午終于打探到那兩人的落腳處,飯也沒吃找到橋頭民宿,卻被告知人已離開了,據說是參觀廊橋鎮的交流會來了,開的還是很稀罕的奧迪a6。
沒追到人,哪有心情吃午飯?七拐八拐搭乘城鄉間載人的卡車趕到廊橋,在榔橋鎮口看到那輛奧迪a6,兩人才松了一大口氣。可民宿的接待員這會兒忙著換班,不樂意翻查登記薄,不過追到人就好,等填飽了肚子再找上門去追錢也不遲。
“等下找到他們,你別大吵大嚷,那人不是你姐嗎?要不你……”
“呸!誰是我姐啊?那個賤丫頭也配?”
“我看不配的是你!”
越祈實在聽不下去她左一句右一句的“賤丫頭”,沉著臉走過來:“再被我聽到一個不敬的字眼,休怪我不客氣!”
羅婷婷先是一愣,繼而跳起來大罵:“越祈!羅伊人!你們兩個混蛋王八蛋!我正想找你們呢!還我錢!還我八百零一塊錢!”
李建則趕緊攔住越祈兩人的退路,生怕好不容易追到的人又跑了,“沒錯!你們是應該還我們錢,那攤販賣的是假貨,我打聽過了,這玉根本不值幾塊錢,你們卻聯合那個攤販訛詐我們!要是今天不把錢還我們,我就報警抓你們。就算南城的派出所不管這個事兒,我就回海城抓你們!不怕告訴你們,我大舅舅的連襟就是海城派出所的。”
啊哦!原來已經知道了啊,難怪會在這兒遇到,敢情是追著他們來的。
羅伊人了悟地睇了越祈一眼,眼神似問:這下咋辦?還錢?落跑?還是死不承認?
越祈似笑非笑地回她一眼,俊眉微挑,慵懶地掏掏耳蝸,問:“你倆說什么?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還有,我認識你們嗎?”
這話,這表情,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羅婷婷惱羞成怒地沖著羅伊人撲過去,抹得猩紅的手指甲,即將劃上羅伊人粉嫩的臉頰時,被越祈輕松地格擋下了。
“不自量力!”
越祈冷哼一聲,反手一扣,揚手把羅婷婷甩出幾米遠,腰部砸到餐桌的邊,疼得她失聲尖叫,從而驚動食堂里就餐的其他游客和里頭服務的員工,還以為兩方言語不和,動起來了,食堂人員擦著汗跑去找負責人。其他游客則站得遠遠地圍觀,既想看戲,又怕惹禍上身。
李建慌忙跑過去扶起羅婷婷,扭頭沖著越祈喊:“說話就說話,你干嘛打人啊!”心里則暗暗驚心。
看越祈那架勢,明顯是個練家子。這要是真打起來,自己哪里會是他的對手。
要不……今天算了?等回到余縣,再找大舅舅幫忙?
他就不信了,憑大舅舅的人脈,會討不回那八百塊。哼!說不定到時還能收點利息。怎么也不能白吃了這虧……
“越祈!你竟然……你竟然打我!”
羅婷婷在李建的攙扶下,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原本就酸疼的腰背,這下更疼了。
虧她三番幾次出言討好,他卻打她。照她看,該打的是羅伊人那個賤人才對!
“打你怎么了?”越祈嫌惡地看了眼格擋過羅婷婷胳膊的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皮不抬地道:“又不是第一次打了。”
“什……什么意思?”羅婷婷驚懼地瞪大眼。
羅伊人也滿臉不解。
他曾打過羅婷婷?什么時候?她怎么不知道?
“需要我加深你的印象嗎?”
擦凈手,將手帕準確無誤地投入門口的垃圾桶,越祈才抬起頭,冷冷地掃向羅婷婷,“三年前,文蘭中學西邊的巷子口……”
“啊——”羅婷婷猛地想起那件事,控制不住地尖叫。
那個冬日,那個冬日她被人蒙著麻袋、打暈在冰天雪地,然后又在床上趟了足足一個月才把身體養回來,原來……原來是他……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