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蕭顧家沒想到瑾瑜一眼就識出了中年男子的身份,贊許地看瑾瑜一眼,沉聲告訴瑾瑜:“我按你的方法查出那些假‘名家墨寶’都是這家伙模仿我筆跡所寫,要他交待是誰讓他這么干的,他居然說他忘記了,真是可惡!”
瑾瑜意識到蕭顧家這是審問中年男子用錯了方法,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提醒他:“祖父,你忘了?先四嬸留下的‘名家墨寶’可是每一張都價值千金!現在,既然查出是這家伙把數十張‘名家墨寶’給調包了,又交待不出幕后主使,那么,自然說明一切都是他一個人做下的,你可以直接把他扭送到知州大人那里,讓他來負責賠償四叔和十妹妹因此蒙受的巨大損失!”
“哦,對呀!”,蕭顧家受到啟發,心領神會,無比欽佩地看瑾瑜一眼,毫不猶豫轉頭吩咐押著中年男子過來的一個家丁:“福田,你快把這個家伙送到知州大人那里去,并告訴知州大人,我們蕭府價值近五萬兩銀子的‘名家墨寶’被這家伙調包了,請知州大人做主,讓這家伙賠償——”
“不、不、不!”中年男子聽到這里,嚇壞了。
他只是個街頭窮字畫先生,全部家當最多值個一百兩,根本沒辦法償還價值五萬兩銀子的“名家墨寶”。
再說,當初他模仿蕭顧家筆跡抄寫打油詩時,統共才得到十兩銀子的報酬而已。
剛剛,之所以不肯說出真相,不過是因為抄寫完打油詩后,讓他抄寫的人嚇唬過他,要是把這事讓人知道,就會要他的命而已。
現在,在五萬兩銀子的債務與他的命之間,他寧肯選擇不要命,因為,不要命,至少不會連累家人,要了命,他一家人都得為了五萬兩銀子的債務活不下去了!
他苦頭臉,無可奈何地告訴蕭顧家:“蕭老爺,我實話告訴你吧,是你府里的人讓我模仿你的筆跡抄寫陵祁地方志上的艷情打油詩,而且,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會把它拿來跟你們家的什么‘名家墨寶’調包,只是因為那人當時威脅我,說我要是把這事讓人知道,就會要我的命,我才一直不敢向你交待這事是誰讓我干的。”
“原來如此!”,蕭顧家有些意外,咬牙切齒地沉聲問:“那個人讓你模仿我的筆跡寫那些陵祁地方志上的艷情打油詩、并威脅你的人是誰?”
中年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知道他是誰,只是聽陪他去的下人叫他‘三公子’。”
“果然是他!”蕭顧家立即意識到瑾瑜昨天晚上的分析全部都是對的。
他火冒三丈地“霍”地從座位上站起身,看向瑾瑜,沉聲吩咐:“走,三丫頭,我們帶著這家伙一起去見三小子,看他還有什么可抵賴的!”
瑾瑜一直在仔細傾聽中年男子跟蕭顧家之間的對話,覺得現在去見三公子還不是時候,毫不猶豫地沖蕭顧家搖搖頭,嚴肅提醒:“祖父,你先別急。三弟可是十分精明的人,現在,這位字畫先生只是指認是三弟讓他模仿你的筆跡寫陵祁地方志上的艷情打油詩,并沒有提供真憑實據證明這事,三弟完全可以像昨晚否認我的分析那樣,聲稱不認識他,是被他誣賴,把事情全推到他的身上!”
說到這里,瑾瑜轉頭看向中年男子,沉聲問:“你既然說是三公子讓你模仿我祖父的筆跡寫那些陵祁地方志上的艷情打油詩,那么,你是否記得他當時是拿著我祖父寫的什么墨寶給你模仿的呢?”
中年男子在幫三公子冒充蕭顧家筆跡、抄寫那幾十張紙的艷情打油詩時,考慮到艷情打油詩的性質,懷疑三公子是為了損壞筆跡主人的名聲,才讓自己模仿的;又考慮到三公子看上去才十來歲的樣子,擔心有朝一日事發,三公子會害怕承擔責任,把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特意留了個心眼,借著三公子把蕭顧家的字畫拿給他模仿筆跡的機會,暗暗記下字畫的內容,回去仿出一幅,收起來,以便有朝一日可以證明是三公子提供筆跡主人墨寶、指使他模仿的。
瑾瑜的提醒正好讓他記起了這事。
他胸有成竹地告訴瑾瑜:“三姑娘,我記得三公子當時是拿著一副題了詩的松竹梅字畫給我模仿,我怕東窗事發,還特地悄悄仿出一幅,收起來——”
“太好了!”蕭顧家聽到這里,驚喜不已。
他在前年三公子滿十周歲時,恰好送了中年男子說的“一副題了詩的松竹梅字畫”贈給三公子!
中年男子仿出的字畫,與他送給三公子的字畫相呼應,正好可以成為瑾瑜剛剛所說的真憑實據!
他上前一步,用力抓住中年男子的肩膀,瞪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問:“你把仿我的字畫收在哪里了?快老實告訴我!”
中年男子之前騙過蕭顧家,面對他時,有些心虛,囁嚅著回答:“我……我就放在我臥室床上的草席下面,用油紙包著……”
蕭顧家目光一亮,果斷放開抓中年男子肩膀的手,指了中年男子,沉聲吩咐負責押著中年男子的其中一個家丁:“利田,你帶幾個人快馬加鞭去一趟他家里,把他仿我的字畫拿回來給我!”
“是!”利田不敢怠慢,馬上依命行事。
很快地,利田就把仿蕭顧家的字畫給帶了回來。
蕭顧家拿在手里細看了看,發現這幅字畫跟自己當初送給三公子的那幅字畫上題的詩內容一模一樣,只有畫的松竹梅可能是因為中年男子是憑記憶畫出來的,不是太相像。
他放心了,連忙把字畫交給瑾瑜看,并指點著字畫上的詩,一臉痛心疾首地提醒瑾瑜:“三丫頭,這字畫仿的恰好就是我在三小子十周歲生日時、送三小子的松竹梅字畫,而且,你看,我字畫上寫的這首詩是不是在教育三小子要好好做人?”
瑾瑜順著他的指點,掃了眼他寫的那首詩,發現是首嗑嗑絆絆拼湊出來的七絕:歲寒三友高節氣,蕭府承還要學習。眼下平凡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瑾瑜心里好笑,表面上附和著詩里的意思,一本正經感嘆:“是啊,可惜三弟不僅沒有好好做人,還利用祖父留給他的墨寶來讓人仿照祖父的筆跡,抄寫不堪入目的艷情打油詩——”
說到這里,瑾瑜突然想到一點,轉頭問中年男子:“這位先生,你還記得我三弟當時讓你抄寫了多少這樣的艷情打油詩么?”
中年男子記得不太清楚了,想了想,才回答:“我原本抄了四、五十首,可他說有十幾首寫得太快太急,跟蕭老爺的筆跡不太像,后來,又讓我重寫了十幾首,加在一起,大概是六十多首的樣子吧!”
“哦……”,瑾瑜暗暗高興,回過頭來,嚴肅地問蕭顧家:“祖父,你昨晚有沒有數那些假‘名家墨寶’一共是多少張?”
“數了,一共是五十張——”,蕭顧家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對勁,馬上又咬牙切齒地補充一句:“看來,應該還有十多首模仿我筆跡的艷情打油詩被三小子收在手里!”
“祖父英明!”瑾瑜看蕭顧家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放了心,沒有再多說什么,乖乖跟著他一起去關押羅傲綠、三公子的屋子。
關押羅傲綠、三公子的屋子里,羅傲綠與三公子一個蜷縮在墻西角,一個站在墻東角,正面對面地互相對峙著。
其中,蜷縮在墻西角的羅傲綠那張被蕭顧家昨天下午煽腫的臉,經過一夜,不僅沒有消腫,額角處還腫出一塊大包,大包中央豁開了一個口子,凝結著一大塊血痂。
站在墻東角的三公子不復往日衣冠楚楚的模樣,頭發、衣服亂成一團,衣服上的許多地方甚至還沾上了不少地上才有的灰土,一張原本清俊的臉上,多出五六道猙獰的抓痕,每一道抓痕過去的地方,都留下了干涸的血跡,可見抓他的人抓得是夠狠心、夠用力的。
當瑾瑜和蕭顧家進入屋子,看到這樣的他們時,都意識到他們起了嚴重的內訌。
蕭顧家因此感到幸災樂禍,顧不得自己的來意,下意識先指了三公子的臉,故作關切地問:“三小子,你臉上是怎么回事?”
三公子不由一陣郁悶。
昨天傍晚,羅傲綠聽了瑾瑜、三公子、蕭顧家的對話,心里明白,自己當初和五姑娘只把將那些所謂的“名家墨寶”、藏在梳妝盒暗格里的事告訴過三公子一人,那些“名家墨寶”必定如瑾瑜分析的那樣,是被三公子給掉包了。
她心里很生氣,趁著蕭顧家離開了,馬上走到三公子身邊,指手劃腳地示意三公子告訴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三公子正為瑾瑜給蕭顧家出主意、把模仿蕭顧家筆跡的字畫先生給找出來的事而暗暗擔心,同時,又惱恨羅傲綠瞞著自己,另藏了一份所謂的“名家墨寶”在冬衣里,令原本容易解決的問題變得復雜、棘手起來,根本沒心情解釋,直接背過身,怎么也不肯理羅傲綠。
羅傲綠正在氣頭上,無法容忍三公子這種態度,下意識伸手用力去抓三公子的肩膀,試圖逼三公子轉過頭來面向自己,回答自己的問題。
三公子也正在氣頭上,一開始還耐著性子避開,到了后面,忍無可忍,就扭轉身,隨手把羅傲綠往一邊撥。
羅傲綠根本沒料到三公子敢撥自己,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頭磕在旁邊的椅子角上,鮮血直流,立即炸毛了,不顧一切撲向三公子……
基于這事的真相太丟人,三公子收回思緒,找借口掩飾:“我母親昨晚做惡夢,迷迷糊糊中不小心抓傷我的!”
“哼,照這么說,那你母親這回倒是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三公子的借口太不合常理了,令蕭顧家不僅意識到三公子在騙自己,還馬上聯想起三公子昨天騙取自己信任的事,一下子被點著了火,沒耐心再逗三公子。
他氣乎乎把手里拿著的那幅字畫扔到三公子懷里,冷冷提醒:“好好看看這是什么!”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