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玉對容媽媽的欲言又止很是不滿。
“有什么話吞吞吐吐的,不能示人,快些說來。”
容媽媽望著眼前裊裊升起的熱氣,虛咳嗽一聲道:“姨娘要奴婢打聽的事情,奴婢已要打聽出來了。”
“噢,快說!”何秋玉挑眉。
“那日夕云院確實有事發生。”
容媽媽淡淡道:“聽說是夫人身邊的海棠在老爺房里……被夫人的人拿住了,夫人這才急血攻心,吐了血。”
“什么?”
何姨娘猛的直起身子,失聲驚道。水珠劃過她白膩的肌膚,像落在玉盤的珍珠,容媽媽忙把頭低垂下去。
“姨娘別驚,奴婢還打聽到那海棠趁著老爺高興,挑唆著老爺把她抬了姨娘。老爺顧忌著夫人的身子,只推說等夫人去了以后再……”
容媽媽越說越慢,越慢聲音越低沉,說到最后,已然沒了聲響。
“怪不得……怪不得那崔氏竟病重不起,原來……竟是……”何姨娘心里泛起苦澀,失神喃喃自語。
容媽媽聽得真切,心中一動,又道:“姨娘,聽說那海棠早已爬了老爺的床,每日夜里跟老爺在書房廝混,只瞞著內宅里的人。”
“不要臉的騷蹄子,下作的娼女,仗著有幾分姿色便爺們,怪不得老爺這些日子……等等,這事朱姨娘知道不知道?”何姨娘死命的咬住嘴唇,面色陰沉道。
“朱姨娘怕是知曉了。”
容媽媽上前一步,把今日朱姨娘在三小姐院里大鬧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何姨娘聽。
末了又道:“下午,劉媽媽就讓小蠻的娘老子把人領了回去。夫人怕三小姐委屈,還特意讓劉媽媽拿了兩匹上好的錦緞給三小姐送去。”
何姨娘冷笑兩聲,身子緩緩靠了下去。
“朱尋雁一聽自己養的好兒子被人說成這樣,又氣不忿那賤人的事,才這般不管不顧。真真是個蠢貨。跟個嚼舌頭的下人較個什么勁,把那賤人給我趕出府去,才算是她的本事。”
“姨娘說得半分都不差。聽說二少爺從學堂里回來,就被朱姨娘叫到跟前,好一頓說。”
“來人,侍候我起來!”何姨娘突然高聲叫道。
不過是半盞茶的時間,何姨娘已換了干凈的衣衫斜靠在炕上,剛剛沐浴過的粉臉微微透著紅,顯得分外嬌媚。
容媽媽站在炕沿侍候何姨娘用了半盞燕窩。
何姨娘揮了揮手,小丫鬟有眼色的退了房里。
“今日,我回去把事情跟老妖婆都攤開了說。”
“老夫人怎么說?”
何姨娘冷笑道:“老妖婆自然說好。”
“姨娘哎,說好有什么用,關鍵是有個什么章程,再過半個月崔家的人就來了。”
何姨娘面有憂色,輕道:“我又何嘗不知。只不過大哥不在府里,老妖婆她作不了主。不過你放心,話我已經說出口了,倘若這次他們不肯出力,那日后就別怪我不念親戚情份。”
容媽媽這才稍稍緩了口氣:“既然老夫人應下了,大老爺為著自個的前程,也不得不在背后替姨娘出一把子力。”
何姨娘下巴高高抬起,眼中閃過光芒,淡淡的掃了容媽媽一眼。
“大哥那頭使了勁,咱們這頭也該……”
容媽媽略思片刻道:“姨娘說的極是。夫人跟前姨娘還是要常去走動。”
“那倒不必,我就是天天跪在崔淑蘭跟前,她的心里還是向著崔家。”
“姨娘的意思是……”
何姨娘心頭有些不悅,但眉目間無波無瀾:“容媽媽,你說以朱尋雁的為人,眼睛里可容得下沙子?”
容媽媽這回聽得分明:”若換了半個月前,何姨娘只怕早就下了手。只是如今……“
“如今夫人不成了,朱姨娘顧忌著老爺,不敢輕易動手?”
“姨娘料事如神。說不定朱姨娘還指著姨娘您呢?”
“指著我?她以為我跟她一樣蠢?”何秋玉眼露鄙夷,輕咳一聲。
容媽媽會意,上前兩步,湊到跟前。
何秋玉美目流轉,輕唇微啟:“二少爺那里……”
“姨娘,老爺來了!”
何秋玉心頭一跳,與容媽媽對視一眼,笑容頓時溢在臉上,忙理了理衣裳迎了上去。
一聲巨響,上好的青花瓷茶俱應聲而碎。
朱姨娘撐得鼓鼓的胸口上下起伏,眼中的怒火噴涌而出,嬌美的臉龐微微有些扭曲,顯然已是怒到了極點。
剛剛她派丫鬟往夕云院去請老爺,卻聽說老爺早一步已去了何姨娘院里。想著老爺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沒踏進她的房里一步,朱姨娘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梨花憂心忡忡的看著朱姨娘。
自家主子雖然出身高貴,又有兒又女,性子卻有些嬌縱,比不得何姨娘婉轉,討老爺喜歡。萬一老爺心一軟,到時候不管不顧的抬何姨娘上位……
梨花想到此,沉吟著小心翼翼道:“姨娘,奴婢還聽說今日何姨娘一大早就出了府,聽說是往何家去了。這會又把老爺引到她院里,指不定在老爺耳邊說什么話呢?”
朱姨娘冷笑連連:“什么話,總不會是好話。她動的什么心思,打量我不知道?
“姨娘,總不能讓她占了上風,如今咱們該如何是好?”
朱姨娘冷笑道:“梨花,明日一早給夫人請示過后,咱們回府去。我就不信了,一個小小的工部主事能成什么器?”
二更的更鼓剛剛敲過,何成剛拖著迷醉的腳步,在小廝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便有小丫鬟迎上來,在其耳邊低語幾句。
東廂房里常氏倚在床頭,半瞌著眼睛,聽見外頭有了動靜,撥著念珠的手一頓,渾濁的眼睛驟然睜開。
何成剛一身酒氣入得房中,搖搖晃晃的給常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眉頭微皺,臉色沉了下來。
“天天這般晚回來,自個的身子還要不要了?”
何成剛打了個酒嗝,笑道:“母親,幾個同僚非要拉著兒子去,兒子推脫不掉。”
“行了,行了,我不耐煩聽你這些,你坐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何成剛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小丫鬟機靈的端了熱茶上來。何成剛一口飲盡。小丫鬟見老夫人臉色不豫,極有眼色的打了簾子出去。
屋里沒了外人,常老夫人輕嘆了口氣。
“我的兒,今兒個高府的那位回來了。”
“好好的,她回來做什么?”何成剛含糊道。
“我且問你,這兩天外頭可有什么高家的傳聞沒有?”
何成剛聞言先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了兩聲,方才道:“老夫人,這幾日外頭倒確實有些高家的傳聞,說高相爺光著屁股被老婆捉奸在床,那崔氏氣得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死過去。”
常老夫人眉色一動,忙道:“這事你怎么不早說?”
“早說?早說什么?老夫人,坊間的傳聞哪里能信得?那高相爺要是能光著屁股被捉奸,那你兒子我早八百年就該去游街了。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何成剛想著自己的那些個韻事,嘻笑道。
“你給我閉嘴。”老夫人直直的挺起身,一掌拍在兒子肩頭,恨道:“整天不是喝花酒,就是逛,怪不得到了這個歲數,還是個六品小官。”
何成剛見老母親動怒,一把拉著老夫人的手,哄勸道:“老夫人,兒子皮糙,您別傷了自個,有什么話好好說,兒子都聽您的。”
何成剛一求饒,常老夫人心軟下幾分,偏臉上還帶著幾分怒氣,啐道:“我跟你說,今兒個,你妹子回來了說了,高相爺被捉奸一事,是真的;那崔氏病重一事,也是真的。”
何成剛打了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母親,此話當真?”
常老夫人嗔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千真萬確!你妹妹回來讓我們替他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將她扶了正,日后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