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見林西撐著梅樹聽得出神,心下得意,又道:“你可知道今兒個王姑娘跟著老爺一道去太太院里,是怎么去的?”
林西關切道:“怎么去的?難道是坐轎子去的?”
小丫鬟丟給林西一個鄙視的眼神,拖著長長的鼻音道:“是被人攙扶著去的,聽說兩條腿走路都直打顫,站都站不穩,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慘白慘白的。”
哎啊,那是縱欲過度的表現啊!林西不懷好意地想。不知道太太知曉后,會不會氣得再吐一次血啊。
小丫鬟似看出了林西的擔憂,接著道:“太太一早上,氣得連藥都打翻了,硬撐著受了王姑娘三個頭,接了茶一口都沒喝,直接就放在了一旁。不過場面上的禮數一點也不差,還賞了王姑娘一只翡翠珠纏絲赤金蓮花手鐲。”
男人睡姑娘,女人送賀禮,太太啊太太,你要不要這么賢惠啊,換了我,直接廢了那丫的。
林西嘆了嘆道:“太太……真不容易!”
小丫鬟撇撇嘴道:“誰說不是?才走了個海棠,又來了個王姑娘,換了我,氣都要氣死了!”
不在其位,不知其味。林西覺得府里的姨娘也不少,太太喝的茶也有好幾杯,這等輕車熟路的事,多少應該看得開,若再要死要活的,就顯得有些嬌情了。
“幾位少爺,小姐的臉色都難看得緊。在太太院里略坐了坐,便各自散去了。”
林西嘆了又嘆道:“天要下雨,爹要納妾。又有什么辦法呢?老太太這回總算是稱心如意了!”
小丫鬟又丟了記白眼給林西,掩著嘴道:“老太太氣得在屋里砸東西,哪來的稱心如意?你可知道老太太私底下地打算?”
林西搖頭不語。
小丫鬟忿忿道:“老太太把王姑娘弄進府,打的可是夕云院的主意,一個小小的姨娘老太太怎么會滿足!”
林西摸了摸餓的咕咕叫的肚子,心道老太太到底是老了,這智商明顯跟年齡成反比。她林西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王家姑娘頂了天。也就是個四姨娘。
今時不同往日,老太太你當初嫁到高府做正房。前頭那位是已翹了三年辮子的,你拿捏住高太爺也就成了事。
如今這位還沒翹辮子呢,你侄女光拿住老爺有個屁用啊。太太這般厲害的人,豈能讓你喧賓奪主。壞了她的好事。再者說了,人家崔家的人豈是吃素的?高相爺再二五不著調,多少也得顧忌著崔家不是。
人啊,果真是要擺準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有粥吃粥,有飯吃飯,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林西拍拍小丫鬟的肩膀,故作深沉的正色道:“如此看來。咱們往后的太太,還得姓崔!”
小丫鬟忙不迭地點頭。
“誰說不是!三個姑娘一前一后入的這府里,人家崔家兩位姑娘只在太太跟前侍候。旁的時間都在院里讀書,做針線,見著老爺也知道避嫌,一點子歪門斜道的事情都沒有。不像王家姑娘,才來府里沒幾天,天天往老爺書房跑。往老爺跟前湊。怪不得咱們府里人都在說,崔家姑娘的教養真真是好!”
林西體貼地替小丫鬟正了正頭上的發髻。輕道:“得了,這也不是咱們做下人應該關心的事,咱們啊,做好自己的本份才是正經。”
小丫鬟點點頭,咧著嘴笑了笑,突然哎啊一聲。
林西嚇了一跳,忙道:“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小丫鬟愣了愣道:“今兒個朱姨娘沒去太太院里,我得去打聽打聽朱姨娘是不是也氣得要死!我走了,等我打聽到了告訴你!”
說罷,也不等林西反應過來,撒了腿就跑出十幾米開外,像腳下長了烽火輪一樣,三跑兩跑就不見了蹤影。
林西目瞪口呆的看著小丫鬟的身影,半晌才算回過神來,道了聲:“人才啊!”
高府一處僻靜院落的暖閣里,銀霜炭燒得極旺。臨窗下鋪著一張櫻桃木雕花圍炕,圍炕上鋪著一色青色萬福閃緞坐褥,炕中擺著一張白檀木刻金絲云腿細炕桌,上頭放了兩碗茶水。
老太太滿頭珠翠,身穿大紅通袖襖子,手里拿著翡翠珠纏絲赤金蓮花手鐲,越打量,心頭的火越大。
“哭,哭,哭,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好意思哭!”
老太太一掌拍在了小幾上,茶碗跳了幾跳,總算穩住了身子。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飯要一口口吃,甜頭要一點點給,這樣你才能把男人的心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想讓他往東,他就往東,想讓他把你捧上天,,他就把你捧上天。你倒好,一下子被人吃干抹凈,你……你……這是要活活氣死我啊!”
王美玉原本只是捂著帕子輕輕抽咽,一聽老太太這話,直接伏倒在炕圍上,嚎啕大哭。
王美玉哭了半晌,見無人上來哄她,又抬起頭泣道:“姑母,侄女也想像嬤嬤教的那樣慢著來,哪知道……我哪里知道他……他……”
老太太驟然變色,怒意浮上眉間,若不是自己的親侄女,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
“你是個傻的?見著老爺情形不對,先逃了再說。沒的話才說幾句,連交杯酒都沒喝上,就被人破了身子的。這下可好,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你三更半夜跑到老爺書房,上竿子把白花花的身子給老爺睡,你讓我的臉面,往哪里擱啊!”
王美玉哪里經得住這樣的裸的話語,掙得臉通紅,只恨不能一頭撞死。一時怒火攻心,忽然下身處一陣熱流,她暗道不好,嚇得幾欲昏厥。
春云眼尖,見美玉姑娘衣裙底下隱隱滲出些紅色,嚇得趕緊給老太太打眼色。
老太太忙起身撂起她的裙子一看,大驚失色,忙問道:“美玉,你這下面怎么還在淌血啊!”
王美玉慘白著一張臉,泣不成聲道:“姑母,他不是人,他是個禽獸,他,他可勁地折騰我……我……我怎么求……都沒用!”
地獄中的男人手持利箭,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洞穿了她身體,直至鮮血淋漓。
她哭著求繞,掙扎著起身,甚至匍匐在他的腳下,換來的只是他冷冷地分開她的腿,然后毫不留情的狂風暴雨。
到底是自己的侄女,老太太不忍再看,忙道:“春云,你拿老太爺的帖子,快去請個太醫來,萬一落下病根……作孽啊作孽,他怎么下得去手!”
春云輕輕嘆了口氣,老太太跟老爺暗中斗法了這些年,從來就沒有勝過,這會子又把親侄女給折了進去,真真是……
春云同情地看了王家姑娘一眼,眼中冒出一股水氣,悄無聲息地出了屋。
老太太喚來丫鬟扶著侄女去了凈房,換過一身干凈的衣裳,又囑咐廚房燉些個補品過來,這才放緩了聲道:“你老實與我說,老爺他昨日……”
王美玉有氣無力地斜靠在煥然一新的坐褥上,死死咬著嘴唇,淚水復又落了下來,半晌才吐出來四個字:“他用了藥!”
老太太恍然大悟。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拉過侄女冰涼的手,哄勸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先把身子養好再說,日后肚子爭氣生下了一男半女,把老爺哄開心了,不怕沒有好日子過。你父母那里,我會親自去說。”
王美玉強忍住喉中的哽咽,戚戚然道:“一切但憑姑母作主!”
老太太默然看了她片刻,復又交待了幾句,便出了層子。
王美玉用帕子死死地捂著嘴巴,等人走遠了,才敢哭出聲。
王氏回了自個的院子,打發走了近身服侍的丫鬟,一臉疲憊地倚在了塌上。
春云去而復返,回話道:“老太太,太醫一會就到!”
老太太頭疼不已,眼睛都沒睜,便揮了揮手。
春云躊躇半晌,欲言又止道:“老太太,老爺也并非毛頭小伙子了,怎會這般……”
王氏猛的睜開眼睛,寒氣森森地盯了她一眼。
王氏比老太爺年輕近二十歲,兩人相遇那年,老太爺正值壯年,又保養的妥當,房事上還算勇猛。如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老太爺已近五十出頭,早已不復當年威風。夫妻之事,全靠著那些個藥支持著,故王氏十分清楚這其中的私密。
春云見老太太動怒,嚇了一大跳,忙跪倒在地。
王氏死命地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陰:“他這是在做給我看呢!”
夕云院的正房里,崔氏一氣喝下了水仙端來的藥,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灰白臉上難得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劉媽媽見太太難得高興,笑道:“恭喜太太,賀喜太太,如此一來,咱們的事,便可十拿九穩了。”
崔氏輕吁一口氣,緩緩地點了點頭,笑道:“我也終是可以喘口氣了。”
“太太可不是該喘口氣了?如今兩位姨娘和王姑娘顯然已是不成的了,大小姐的婚事又定了下來,太太心頭的石頭總算是一塊塊地落地了!”劉媽媽眉頭微松。
崔氏想著這些日子心頭的重擔,微微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