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看似在罵林西,然字字句句,無不含沙射影的對準了剛剛被扶正的新夫人。
咄咄逼人!
果不其然,夏茵柔撫著胸口,一張粉臉青一陣,白一陣,端得是五彩繽紛。眼淚含在眼眶里,盈而未落,楚楚生憐。
“啪!”的一聲,高則誠拍案而起,居高臨下的看著朱姨娘頭上欲展翅的鳳簪,冷笑連連。
朱尋雁猶自不知,怒目望過去,兩人目光相匯,高則誠眼中的怒火灼傷了朱氏,她嚇得心頭一跳,咬牙強撐。
“子眈,把你因何醉酒,一五一十說于她聽!”
高則誠長指一抬,居然又坐了下去。
林西捂著火辣辣的臉抬眸去瞧,半晌后,默然垂目。
高二少如何敢不應?結結巴巴的把林西剛剛說的一番話,重又說了一遍,不住的用目光去偷瞄高相爺。
朱尋雁剛聽兒子說了幾句,便知事情不妙,手中滲出密密的汗來。
今日一早,她剛剛起身,便聽丫鬟來回話說,二少爺被老爺叫去了,嚇得一抖,手中的輕粉掉落在地。
昨日兒子醉酒被人抬回府,弄得府中人盡皆知,她見老爺動怒,不敢明目張膽的去瞧,心想等老爺明日一早去了衙門,她再去瞧兒子也不遲。
哪知兒子一早被老爺叫去,朱姨娘深怕又與上回那樣,挨了板子,忙不迭的穿戴好,出了院子,趕去救人。
朱姨娘左思右想了一路,都沒有替兒子找到個開脫的理由。正著急跺腳時。卻見女兒跟前的丫鬟山秀,匆匆忙忙走了小徑趕來。
山秀一見到朱姨娘的面,便把昨日林西被老爺罰跪一事說了出來,又道姨娘若想替二少爺開脫,不防把事情都推到那丫鬟的頭上。
朱姨娘想既然昨夜老爺都罰了。想必是那丫鬟的錯,因此并未深想,一進門便來了個虛張聲勢,這才有了前頭那一出。她哪里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朱姨娘越聽越驚,越驚越怕。聽到最后,冷汗已涔涔而下,暗自悔恨不已。
高子眈說罷,見父親臉上怒氣正盛,不好替姨娘開脫。只得大義滅親道:“林西是父親親自挑選的,說話行事連母親都夸,兒子身邊有這樣的忠奴,也是父親,母親賞下的福氣。姨娘以后行事,萬萬不可魯莽,需得問清楚原由,辨清楚是非才行。”
林西迅速抬眼看了看高二少。心道這廝何時變得如此識大體。顧大局,看來高門貴族里再不濟的子女,都長著一顆七竅玲瓏心啊!
果然。高二少這一番話,使得原本怒氣已盛的高相爺,面色緩和了不少,正欲開口,卻見夏夫人款款走至她跟前,深深福了下去。
“老爺。都是我的過錯,我沒用。比不得姐姐在世時聰明能干,老爺……我……”
苦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是一滴滴落了下來,如那斷了線的珍珠,珍貴無比。一顆顆的落在了高相爺的心頭上,灼得他痛不可擋。
他與她相識這些年,似今日這般潸然淚下的情景,依稀記得還在十多年前。自打她……吃齋念佛后,他能見的也只一張無欲無求的臉。
高相爺如何能舍得?
他起身扶住了新夫人盈盈欲倒的身子,摟在懷中,輕聲安慰道:“柔兒別多心,這事與你不相干。”
堂中三人心頭一跳,眼中均不敢置信。如此柔情似水的言語,居然從堂堂一國之相嘴里說出,莫非……是出現了幻聽!
朱姨娘銀牙咬碎,氣了個倒仰。
想她朱氏進府十多年,似這般閨中蜜語,她也只有在把老爺哄得眉笑言開時,方能偶爾聽見。
這夏茵柔不過是滴了幾滴淚,老爺便寶貝的跟什么似的,真真是氣煞人也。
堂堂相爺夫人,這般嬌柔作態,狐媚勾人,成何體統。
朱氏心頭一時冷,一時恨,一時急,竟是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
林西心中則另有一番天地。這個新夫人,不簡單啊不簡單。
早不落淚,晚不落淚,偏偏在二少爺一番義正嚴辭后,在高相爺臉上有了松動后,方才使淚落下。
什么叫恰到好處,這就叫恰到好處。
倘若她沒猜錯,高相爺原本還想寬大處理朱姨娘,這會子必不會輕易放過。
果不其然,高相爺扶新夫人坐下,走到朱姨娘跟前,眼風凌厲的掃過其臉上,淡淡道:“朱氏行為失檢,目中無人,禁足半個月!”
朱氏怎么也料不到,禁足這兩個字會從男人嘴里說出來,頓時懵了,待反應過來,一把扯住高爺的衣襟,捶罵道:“老爺,我與你夫妻十七載,恩愛如初,今日我不過是說了幾句牙酸話,老爺便要禁我的足。我不活了……哇……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呢!”
婦人鬧騰,無非是撒潑打滾,涕淚均下,嚎哭不止。高相爺連朝庭一幫子酸腐朝臣都能拿下,何懼一小小婦人的哭鬧。
當下冷冷道:“不道惡言,禁足一月!”
朱氏未得反應過來。
高相爺又冷冷道:“德行虧損,禁足兩月!”
正所謂蛇打七寸,朱姨娘一聽原本半月的禁足已然升華至兩月,一時心慌意亂,不敢再言半句。
高則誠見她服軟,又道:“你好生回房自省,若安分守己,自然有你的好處;若再言三語四,別怪我翻臉無情。”
此時朱氏已不敢頂嘴,只滴著淚,諾諾稱是。
林西捂著臉對高相爺心生敬佩。此人萬花叢中過,熟知女人本性,只巧巧的略施小計,一收一放,就把女人拿捏得死死。高手啊!
諸事已了,高相爺安撫好美妻嬌妾,揚長而去。
朱姨娘見男人走了,眼中的惡毒一點點溢出。高二少與林西不約而同的退后半步,謹慎的盯著她。
她瞪著夏夫人,陰陰的從嘴里發出一絲冷笑,整個人如同拉緊的弓弦,隨時準備射出那狠毒的一箭。
“夫人好本事,若是先夫人能看得見,必自嘆不如。咱們且走著瞧!”
說罷,大吼一聲道:“子眈,我們走!”
“等等!”
夏夫人一改剛剛柔弱無依的模樣,笑盈盈的走到朱姨娘跟前,美目流轉,用只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朱姨娘,我在府里這些年,向來不爭不搶,得讓人處且讓人。這相爺夫人之位,非我所愿,若不是老爺他……我寧愿青燈古佛,以了半生。”
夏夫人紅唇輕動,聲音婉轉:“朱姨娘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這高府,最后會落在誰的手上,你,我不過都是仰人鼻息。所以,咱們也不必爭,不必搶,是你的,逃不掉;不是我的,搶不來。不過我好運,頂了個無用的名份罷了,家和方才萬事興。朱姨娘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夏茵柔看了眼怔怔發呆的朱氏,又輕道:“自我扶正以來,朱姨娘明里,暗里對我做的那些個事,一筆勾消。以后,咱們姐姐妹妹安安穩穩的過。若朱姨娘還一味的……唉!我出了佛堂,入了俗世,有些事,心中也是不怕的。被逼急了,兔子也會咬人。剛剛小小一出,以示懲戒,日后若再口出無狀,便不是禁足這般簡單!你若不信,只管一試!”
朱姨娘似被人點了穴道,臉上驚色一片,半晌才恨道:“我就不信,老爺什么都聽你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夏夫人極盡妍態的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落在林西身上,凜然道:“正陽,帶這丫鬟到房里擦些消腫藥!再派人通知各房少爺,小姐還有王姨娘,就說今日我身子不適,免了請安。”
言閉又沖高子眈柔柔一笑,溫和道:“二少爺勿怪,我看這丫鬟臉腫了半邊,不得見人,留她一會,等擦了藥,消了腫再令她回去。”
高子眈不敢有異,恰正有話想與姨娘說,忙連聲道好。行過禮,一把扶住姨娘,牽著她微僵的身子向外走。
林西臉上呆呆的,任由正陽拉著,往屋里去。
剛剛新夫人的那一番話,高二少聽不見,然她習武之人,耳聰目明,且距離又近,聽得是一清二楚。
我的個爺爺啊,這當真是那嬌滴滴,弱贏贏,溫柔柔,美生生的新夫人嗎?那個一笑,便露出兩個淺淺梨渦的絕色女子?那個被朱姨娘欺負,被府中眾管事小看的相爺夫人?
原來弱女人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也會成為了一頭惡狼,一條美人蛇,然后吃人不吐骨頭。
朱姨娘那個蠢貨,外厲內荏,別看她嘴上叫得兇,真正要與夏氏過招,在其手下,一招都過不上。
如此看來,林家丟失一半的傳家寶,很有可能在夏氏手里,只有這樣的女子,能屈能伸,堅毅容忍,才能反手為云,覆手為雨。
林西心里漸漸有了底。看來今兒這一巴掌挨得值。
“嘶……痛……”
林西倒吸一口冷氣,回過神才發現,正陽姑娘的手正撫著她紅腫的半邊臉,輕輕搓揉。
林西驚得渾身汗毛直起,忙不迭的站起來,陪笑道:“不敢勞動姐姐,我來我來,我自己來。”(想知道《》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