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杰一聽太后這話,心里頓時穩妥。
是啊,他擔心什么,如今他的妹子是當朝太后,莘國最高貴的女人,只要有了這座大山,他李家想要什么沒有?
李英杰面上一喜,忙道:“如此,臣便替小女先謝過太后。”
“嗯,找個妥貼的中人,先去探探相爺的意思,若有什么,你再來回我!”李太后雙眸微瞇,含笑道。
話已至此,李英杰心下會意,起身行禮道:“太后保重隆體,臣告退!”
“侯爺?”李太后扶了扶頭上的鳳釵,幽幽喚道。
李英杰收回將將邁出的腳步,正色道:“太后放心,臣必盡全力!”
夜黑風高,靜寂無聲。
睡前因多喝了幾杯茶的山秀,被一陣尿意憋醒。
她惺忪著眼睛,正欲爬起來,朦朧中卻見一個黑影筆直的站在她的床頭,一雙空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著她。
山秀頭皮發麻,嚇得花容失色,欲驚聲尖叫。
奇怪的是,她張大了嘴,用力的呼喊,偏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山秀不可置信的捂著喉嚨,連滾帶爬的縮到床角,瑟瑟發抖。
黑衣人陰陰一笑,緩緩低下頭,低沉的聲音似從地獄中發出。
“山秀……”
山秀腦子嗡的一聲,一下子撲到在床上,雙腿下跪,不停的磕頭求饒,
黑衣人伸出如枯枝般的手,輕輕抬起山秀那張面無人色的臉。
冰冷的觸感令山秀花肢亂顫。忽的一陣騷味,那山秀竟嚇得尿了褲子。
黑衣人嫌棄的皺了皺鼻。
“閻王……說你……太壞,罰你……從今往后……不能說話!”
一語說罷,黑衣人似一陣風般,消失不見了。
山秀嚇得癱倒在床上。呆呆的一動不敢動,片刻后,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你們聽說了嗎,二小姐跟前的山秀,昨兒夜里撞了鬼。”
“啊……鬼……鬼上身?”
“你亂叫什么?什么鬼上身,不過是尿了床。找個說頭罷了!”
“尿床?不會吧,這么大個人了,竟還會尿床?”
“可不是嘛,那山秀臊得都不敢抬頭見人,只好編這么一出鬼故事唬人。”
“好像不對吧。我怎么聽說她嚇得不輕,連做夢都說有鬼?”
“啊……竟是真的……難不成,真的有鬼?”
“哼,壞事做多了,自然心里有鬼。管她呢,杖著是二小姐跟前的得意人,整天介的嚼舌頭,若真有鬼啊。嚇嚇她才好呢。”
樹上,齊退翹著二郎腿,往嘴里扔了一顆花生米。聽著樹底下嘰嘰喳喳的聲音,無聲的朝天上翻了個白眼。
心道那山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惹了這么個小祖宗,裝神弄鬼嚇唬嚇唬,那都算是輕的。若真把她得罪狠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齊退想著那小祖宗從小干的壞事。渾身打了個寒顫。
春日薄暖,杏花輕寒。
一夜春雨飄過。花落滿地。
林西一早起來,在園子里靜靜站了會。看小丫鬟們清掃院落,生火煮茶,思緒不知飄向何處。
這幾日朱姨娘,二小姐有意無意的擠對,府里眾丫鬟似有若無的眼神,讓她這個素來早睡晚起的人,生了愁慮。
皇天作證,她對高二少忠心耿耿,鞠躬盡瘁。
厚土作證,她對高大爺沒有半份銀子的心思。
嗚呼哀哉!
為毛她一個小小的丑丫鬟,一個只想混混日子,打打醬油的小丫鬟,居然也能站到風頭浪尖,讓他人指指點點。
林西長嘆一聲,找了個無人的墻角,蹲下去。反思,需得深刻的反思。
林西的反思尚未進行一個字,那高大少已踱著方步,閑閑的走進了欣然院。
“二弟,二弟!”
林西一聽這聲音,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心道二弟你個頭啊,一大早的,又跑來招蜂引蝶,像什么樣子。
她哪里知道,高子瞻已在院門口站了半晌,目光自始之終都是落在墻角的她身上。
細雨之中,這丫鬟一身青衫,愁眉苦臉的蹲在角落,風吹過雨落,絲絲柔柔的飄落在她身上,這丫鬟瞪著兩只又黑又亮的眼睛發呆,渾然不知。很像是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小狗,讓人看了心下莫名憐憫。
高子瞻暗下一笑。那日亭子邊,她也是這般蹲在樹叢邊,拿著跟枯枝,自言自語,自得其樂。
高子瞻高呼兩聲,裝作未曾瞧見一般背手到院中。
二少爺的通房陳玲聽得喚聲,迎出來,笑道:“大少爺來了,二少爺剛起身。”
真是奇怪,這些日子大少爺竟天天往這院里跑,一天比一天來得早。
高子瞻皺眉道:“怎么是你,荷花和林西呢?”
陳玲笑道:“回大少爺,荷花姑娘正在侍候二少爺穿衣,林西姑娘昨兒上夜,這會應該在自個房里洗漱,奴婢去喚她來。”
高子瞻一揚眉,冷笑著指了指墻角:“那是誰?”
陳玲順著大少爺指的方向瞧去,忙扯了個笑道:“林西,你蹲在那角落里頭做什么,大少爺來了,還不快來侍候。”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林西裝不下去,只得腆著臉,湊上前打哈哈道:“下雨天的,大少爺起得真早。”
高子瞻昂了昂頭,似笑非笑道:“你也不遲,給我沏壺好茶來,今兒個,我在二弟院里吃早膳,你讓下人去準備。”
林西暗下伸了伸手指頭,算了算,心道大少爺,你這個月里,已經在這院里蹭過十次早膳,十二次晚膳了,你再蹭下去,二少爺的月銀要見底了。做人,不能這樣啊!
高子瞻似聽到了林西的心聲,冷哼道:“怎么著,替你家主子算計銀子呢?”
陳玲忙扯了扯林西的衣角,陪笑道:“哪能夠啊,大少爺能來,二少爺歡喜還來不及。大少爺快請進吧!”
“大哥,來得真早,今兒小弟遲了!”
林西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定是三少爺來了。
果不其然,高三少撐了把油紙傘興沖沖的走了進來。
林西忙上前接過三少爺的傘,笑道:“三少爺,外頭雨密,廳里坐吧。”
高子瞻眸色一亮,淡淡的彎了彎嘴角,伸手摟住三弟的肩,去了廳里。
主子們用飯,丫鬟執著佛塵漱盂巾帕站在一旁侍候,荷花立于案邊布菜。
林西無事可做,低眉垂目留神凝聽桌上的動靜。
不得不感嘆,高府的家教頗嚴。
瞧瞧,三位少爺用飯,一大堆碗啊,碟啊的,恁是一點聲響也無,少爺們姿態優美的不像是在吃飯,倒像是在進行某項藝術活動。若換成是她……
林西暗下哼哼兩聲……
“林西,今兒這山藥粥味道甚好,你再幫我添一碗。”高大少輕輕把碗放在林西手中。
“對了二弟,聽說前幾日朱姨娘,二妹在你院里鬧了一通?”高子瞻似漫不經意道。
林西手一顫,青花瓷的碗差一點從手中滑落。
高子瞻眼風掃過,視而不見。
高子眈撫額頭疼道:“大哥,別提了,莫名其妙的發作了一通,丁點大的小事,非要鬧得人盡皆知。”
“噢,什么事?”
“唉,還不是她的事!”
“二哥,她有什么事?”高子眗不解。
高子眈朝林西指了指,氣笑道:“前幾日三妹踩了二妹的裙子,兩人鬧了一通。這丫鬟原是三妹的人,巴巴的跑到三妹那里,被二妹的人看著了,就為這事。”
高子眗忍不住拿眼睛去瞧林西,笑道:“倒是個有良心的。”
“愚不可及!”高子瞻冷笑。
你才愚不可及呢,你全家都愚不可及。林西翻了個白眼,面無表情的把碗奉到大少爺手邊。
高子瞻接過碗,幽幽的盯著林西道:“在這個深宅大院,多的是旁人的眼睛,凡事謹言慎行,當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林西愕然。
大少爺這話是在埋怨她,還是在指點她?為什么聽到耳邊,這么順耳?
林西不敢抬眼去瞧,躬著身退回荷花身邊。
高子眗似乎意識到什么,苦笑道:“大哥,這女人行事,就是麻煩。整天介爭來斗去的,也不知道爭些什么,二哥你說是不是?”
高子眈見大哥臉有慍色,心中害怕,忙笑道:“就是,就是。”
高子瞻年歲最大,又是長子長孫,舅家乃世家崔家,其身份在偌大的高府,貴不可言。因此高子瞻說話,底下兩位兄弟,一向信服。當然,高三少信服在心里,高二少信服在嘴上。
高子瞻未答。
昨日下學后,聽院子里丫鬟議論起欣然院一事,聽到有林西二字,他便留了心,隱在暗處聽了一會,才知道這丫鬟干了這么件蠢事。
高子瞻不知為何,心中總覺有氣。你說你一個丫鬟,生活在這個大宅門里,必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主子們之間的明爭暗斗,需看得清,分得清,拎得清。
她倒好,二妹和三妹剛剛吵過架,她身為二妹的親哥哥的婢女,應該懂要避嫌。她卻偏偏往前湊,不是蠢,是什么?怪不得被人拿住。
高子瞻想到此,臉漸漸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