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一百八十六回 往事如煙

“林西,林西!”

荷花見床上的人沒應聲,忙上前推了一把。

林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有氣無力道:“荷花!”

荷花一聽聲音比那貓還小,便知不對,一摸額頭,燙得嚇人,急道:“又燒上了,這可怎么辦?”

林西嘶啞著聲道:“疼!”

“你忍一忍,這包袱里哪個瓶子是治外傷的,我來幫你擦。”

“包袱給我,我來找……是這瓶,輕點擦,我怕疼!”

荷花掀了被子,輕嘆道:“虧得昨兒夜里,我幫你用清水洗過一回,還能看,若不然……對了,我與你說,外頭來了許多禁衛軍,都在找你。”

冰涼的液體撫在滾燙的肌膚上,林西舒服的嘆了口氣,低低道:“為什么……都在找我?我沒干……沒干什么壞事!”

荷花道:“我如何知道?朱姨娘親口說的,應該不會有假。”

他爺爺的,老子不過是進府來尋個自家的東西,一沒偷二沒搶,做的是文明人,干的是文明事,他娘的居然被人栽贓陷害了不說,還差點被人活活燒死,這會子如同縮頭烏龜一般,連跟毛都不敢露。這日子過得,忒他娘的有質量了。

林西微弱道:“相府果然是相府,抓個蟊賊,居然還要出動禁衛軍。我林西何德……何能!”

“別說玩笑話,這會子我出不去,我怕他們找到這里來。雖然大老爺的院子空了許久,保不準……”

手指撫過肌膚,牽扯了到傷口,疼痛一陣陣襲來。林西心中哀號一聲。師姐,師弟,救命啊!

“你別怕,容我再想想,看看能不能再尋個更安全的……”

荷花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不知為何,竟有些像師姐的聲音。林西無聲的聽著她的低喃。意識漸漸糊涂。

她猛的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荷花姐姐,倘若……你便把我交出去。還有……你若受我連累……就去醉仙居……找我師姐……她……會留你的……”

疼痛漸漸消失。眼前荷花的臉龐淡的只剩下一個點。

奇怪,怎么會有腳步聲?

怎么會有哭喊聲?聽著有些撕心裂肺。

云霧淡薄如輕。

聽不見了……看不見了!

是誰在抱她,為什么有種騰云駕霧的感覺?

師姐,師弟。是你們來了嗎……

剛子和二丫兩人慢慢吃著茶,出神了半日。卻見院門口的小丫鬟不知何故,一咕嚕的朝院外跑去。

兩人對視一眼,剛子猛地察覺事情不太妙,忙道:“二丫。你且坐坐,我出去打聽一下。”

二丫正想應聲,眼前的人已嗖的一下飛奔出了廳堂。二丫此時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揪著一顆心。躲在門背后往外瞧。

瞧了半日,只聽得外面嘈雜聲,一聲響過一聲,卻久等不到剛子的身影。二丫急得滿頭是汗,生怕剛子把她扔下,正在跺腳胡思亂響之際,一個身影快速的竄進院來。

二丫驚了一跳,躲又無處躲,藏又無處藏,下意識的蹲下身子,抱住了頭,嚇得瑟瑟發抖。

“你蹲在這里坐什么,快跟我走!”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二丫猛的抬起頭,顫著聲道:“你怎么才回來,嚇死我了,我以為……”

剛子陰沉著臉,不耐煩聽她羅嗦,忙一把扯住她,低聲道:“別說話,林西姑娘出事了,咱們趕緊趁亂混出府去,片刻都耽擱不起!”

京城的街道上,一匹黑馬發瘋似的狂奔著,眾人紛紛避讓不及,跌倒在地,咒罵聲此起彼伏。馬上之人恍若未聞,仍在拼命抽打馬的背脊。

半個時辰后,馬發出一聲嘶鳴,林南翻身從馬上跳下,齊進,強子,武子,二丫紛紛轉上來。

“小西呢,小西人呢?”林南赤紅著眼睛,一把抓住齊進的前襟,嘶啞的怒吼道。

齊進艱難的咽了口唾沫,目光輕移,手指著街角不遠處數百人的隊伍,臉色極其難看道:“南掌柜,小西姑娘她……”

林南心口似被拳頭重重一擊,臉色蒼白的似一張低,手上用勁道:“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你快說!”

聲音吼到最后,已帶著哭腔。

齊進渾身一顫,目色一點一點暗沉下來。

“南掌柜,林西姑娘她被禁衛軍的人……抬走了!”

“什么!”

手無力的低垂下來,林南呆呆的看著消夫有街角的人群,腦子一片空白。

軟玉枕,煙羅帳,夕陽光暖。

李妍輕輕挑開羅帳。

一頭如墨的黑發披散在錦衾之間,遮住了女孩沉睡的面龐。依稀可見蘭凝脂般的肌膚,細密的睫毛,蒼白的面龐。女孩神色安然,如未經世事的嬰兒。

李妍顫抖著手,掀起薄薄的錦被,觸目而入的是血肉模糊的下身。李妍強忍住心悸,視線落在女孩皓凝如霜雪一般的玉腕,四股紅繩編織而成的手繩上,系著一片翠滴的小葉子。

李妍連連后退幾步,一把捂著嘴唇,眼淚簌簌而下。

“太后,保重貴體啊!”跪倒在地的李英杰低聲喚道。

李妍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李英杰蒼老的臉上,泣不成聲道:“你可還記得這片翠葉?”

兩道冰涼的液體自李英杰眼中劃落,他抹了一把眼淚道:“回太后,‘葉’,‘妍’,相差無幾,這是臣當年……送給……送給……最貴重的彩禮!”

李妍身形微晃,閉目一嘆,臉上痛楚難掩。

文成十四年,她出身于莘國云州一武將之家。其祖父曾官至右曉衛大將軍,生四子。

父親李曉平是李家三子,其母談翠秋則是小戶人家的小姐。李曉平有一回偶見談氏閨容,驚為天人,不顧門第和家人反對,一心求娶。成婚后,夫妻琴瑟和鳴,恩愛異常。一年后生下一女,娶名李妍

她出世不過半年,共祖父在一次騎馬打獵時,不慎從馬背上摔下來,懨懨一息了三天后,一命呼呼。

其祖母便稱她八字太硬。

一年后,其父親與友人聚會,醉酒后被人抬回家,半夜猝亡。母親傷心欲絕,幾度尋死而去,卻終因舍不得牙牙學語的女兒,茍活于世。

短短一年半時間,李家連逝兩位男子,她從此背上克李家男子的罪名。

李家眾人瞧不起出生蓬門小戶的母女倆,多有苛待。母親為了她忍氣吞聲,委曲求全。

有道是寡婦門前是非多。母親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卻長得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分外標致。

李家長子李曉樂,也就是她的大伯父貪慕母親美色,幾次三番想勾引,均未得手。大伯母陳氏心下大恨,不敢對丈夫如何,就把臟水往母親身上潑。李家眾人越發容不下談氏母女。

母親無可奈何之下,不得已帶著她回了娘家。彼時的她剛滿三歲。

談家雖是小戶人家,家中卻還殷實。母親是談家最小的女兒,上頭還有三個嫡出的哥哥,均已娶妻生子。

談氏二老心疼母親年紀輕輕沒了丈夫,遂大度的養在膝下。只是好景不長。幾年后,二老相繼撒手人寰。

談氏三房哥嫂,親情淡薄,利字當頭。當初這母女二人狼狽而來,心中便有些不樂。奈何未曾當家作主,看在二老的面上,只得隱下不談,言談說話還算客氣。待二老相繼過逝后,三房哥嫂的嘴臉才真真露了出來。

有道是人情似水分高下。母親可以算是被李家趕出來,因此身上并無多少防身銀子。一個依附哥嫂生活,帶著個孩子,又寡居的女子,可想而知,日子過得是何等的凄苦。她從小便是看著舅舅,舅母的冷眼,聽著他們的冷語長大。

沒有人知道那些不堪的日子,她是如何一天天的度過來的。白天她的母親像個奴婢一樣,替三房哥嫂燒火劈柴,洗衣疊被,她小小年歲月,便要照看五六個表弟,表妹;夜晚,母女倆個縮在談家破屋土炕上,相互慰籍。

母親柔軟的手,穿過她的發,撫在她的臉上,童年入睡的歌謠輕柔的在耳邊響起,便是那數九嚴寒的冬天,她都覺得這是世間最溫柔的一間屋子。

母親二十五歲那年,有一富戶鰥夫聞談氏美貌,許以重金欲娶回家當續弦,唯一的條件是把李妍留在談家。

母親感念先夫情深,又舍不得把她留在談家,故一口拒絕。母親說,這世上,再沒有一個男人比得過她的父親,也沒有任何東西,能讓她丟下親生女兒。

此事引得三房哥嫂大為不滿。母女倆的日子過發難熬。

她看著母親原本嬌艷,粉嫩的面龐像失了水份的玫瑰花一般,一日日的枯黃;看著血濃于水的親人之間冷漠無情的嘴臉,心下暗暗發誓,總有一天她要出人頭地,要讓苦命的母親過上好日子。

她長至十三歲那年,其母談氏因長期操勞,抑郁在心,貧病交攻,竟漸漸的露出那下世的光景來,只因舍不得留女兒一人孤苦在世,強自撐著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