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一百九十四回 此事不對

京城南邊。

秦國夫人府。

一青年男子穿過曲欄東側,有個眉眼齊整的丫鬟朝這邊走來,兩個相遇時,男子聞見丫鬟身上一股淡雅的蘭香,不由的多看了幾眼。

丫鬟微垂著臉,朝男子輕喚了聲:“大爺!”

男子會心一笑,伸手在丫鬟胸前摸了一把,丫鬟又羞又臊,一轉身跑開了。

男子嘴角微揚,舉步進了正常。

正堂里鋪著“吉祥福壽”紋樣猩紅羊絨氈毯,坐南朝北的榻上的,秦國夫人楊氏身著薄衫,接過丫鬟遞來的藥盞,只飲了幾口,便皺著眉頭叫苦。

青年男子忙上前哄勸道:“祖母,都說良藥苦口,吃藥一事,孫兒可不能讓您隨心所欲。再者說,這是孫兒向宮中太醫院求來的藥方,所用藥材都是最上乘的,五兩銀子一帖,貴著呢!”

楊老夫人持藥盞的手,輕輕一抖,差點將藥潑出。她眼皮動了動,一言不發的將藥吃了下去。

身后小丫鬟捧著各色果梅上前,楊老夫人捻起一顆,含進嘴里,苦著的臉,方才慢慢舒緩下來。抬起眼,頗有深意的目光在孫子臉上打轉,半晌,才揮了揮手。

仆婦們頗有眼色,盡數離去,屋中只剩祖宗二人,楊?老夫人開了口:“如今府里的光景怎樣?”

楊老夫人育有三子一女,此子乃長房長孫,托先帝庇護,入了禮部。當了個小小的主事,官雖不大,勝在清閑又有油水。

此子聰明伶俐,八面玲瓏,只是膽子頗小,從小在楊老夫人跟前長大,是楊老夫人最中意的孫子。

楊帆輕嘆一聲道為:“府里人口日多,事務日盛,外面的架子雖沒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蕭索的緊。遠比不得先帝在時光景。”

楊老夫人眉頭緊皺,形成一個川字。

“二叔,三叔在衙門里日子也難過,田莊上的收成又不好。孫兒在禮部。也是一日難似一日。”

楊老夫人臉上未有半分波瀾。冷聲道:“可是那賤人又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腳?”

楊帆心頭一顫,忙躬身道:“老太太慎言,當心隔墻有耳!萬一傳到宮中。那便是滅族之災!”

楊老夫人不悅道:“怕她作甚,便是先帝見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稱呼一聲。”

“老太太,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這莘國上下,是她說了算。”楊帆輕聲規勸著。

楊老夫人一想到當年的事,氣得一掌拍在榻上,眼中寒光四起:“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怎么死的不是她。”

楊老夫人原是景德帝生母楊妃的遠房堂妹,雖是同宗同族,卻隔了支脈。

楊妃產下景德帝,并未母憑子貴,加之她生產時,傷了元氣,一時病怏怏的纏綿于榻。

宮中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剛出襁褓的嬰兒一個不慎,便會往鬼門關走走。楊妃自知沒有能力護著孩子,使求了皇帝的恩典,在娘家在宗族里,尋一能干潑辣的女子作母乳。

楊老夫人因長相清秀,為人利爽,又有幾分口才,且剛剛生下長子,便入了楊妃的眼,成了景德帝的母乳。

那景德帝能在宮中順利長大,多虧了楊老夫人忠心護主。后來楊妃病逝,景德帝沒了娘,爹不管,在宮中被人欺負,日子艱難。也是楊老夫人豁出了性命,將自己五花四綁,長跪于太和殿門口,方才引起了文成帝的注意。

文成帝見堂堂皇子,混成這般倒霉模樣,氣得將莘國皇宮肅清了一遍,砍了一堆腦袋;又感念楊老夫人忠心,賞了黃金白銀,封了夫人。至此后,楊老夫人便成了景德帝身邊最重要的人,直到……李妍的出現。

人與人之間,講究個眼緣。

楊老夫人頭一眼見到李妍,便不喜眼前這個月貌花容的女子。這女子一雙眼睛生得太好,兩盞淺淺梨窩,俏生生的往那一站,百種風情,千般遐想,一看就是個勾人的主。

一瞬間,楊老夫人仿佛看到一張織得密密的網,邊上一只面色猙獰的蜘蛛,正虎視眈眈的瞧著網中的獵物。

果不其然,她從小養到大的孩子,僅僅用了一眼,只用了一眼,便墜落了那女人編織的情網中,從此再不愿掙脫。

楊老夫人如何甘心,這樣的女子,是毒藥,是匕首,是催命符,她從心底深處涌出一個念頭,要將這個女人趕走。

從此針尖便對住上了麥芒。

楊帆一聽老太太這話,只覺心驚肉跳,忙低聲喝道:“老太太啊,輕點聲,這話真不能再說了。”

楊老夫人心頭一片悲涼。幾十年來,她除了占過幾次上風外,余下的,便是節節敗退。

那個女人,果然是只蜘蛛精,不僅將獵物牢牢的抓在手心,還將她楊老夫人府,狠狠的踩在腳底下,連翻身復起,都是困難。

楊老夫人磨了磨后槽牙,長出一口氣道:“俗話說的好,女人當道,便是禍國亂相的根本。先帝他……這輩子真是瞎了眼。”

楊帆見她越發說得不像樣,忙攔了話道:“老太太好生歇著,孫兒告退!”

“慢著!”

“老太太還有何吩咐?”

皺著眉頭道:“蕓姐兒今年十六了,府里就她一個嫡出的姑娘還未成婚,她的老子娘指望不上,你這個做哥哥的,幫她多相看相看。”

楊帆臉有驚色道:“高家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動靜?”

楊老夫人冷哼:“要有動靜,早就有了。高明那老家伙,當初落難時,受了我的恩慧,如今想攀個親。便推三阻四的,忘恩負義的東西。”

楊帆一臉惋惜道:“原指著蕓姐兒容色出眾,能入了相府當長媳,高家大少爺背后還有個崔家,高,崔兩大世家幫襯著,咱們楊家也好打個翻身杖,哪知道……”

楊老夫人心里何嘗不是嘆息。

兒子,孫子官位都不大,事事由她頂著這張老臉出面。安富尊榮慣了。半點運籌謀畫也無。再加上上頭那個賤人把持著,無奈何之下,她才動了高家的主意。哪里知道,那賤人就是見不得她丁點好。弄出個逍遙侯府來搶這門姻緣。

楊老夫人想到此。一臉的灰敗!

楊帆見她老態畢現。不忍不言,輕聲道:“老太太也別多想,高家始終未有音訊過來。說不定也在思慮。更何況前些日子那府里出了樁大事,只怕顧及不上來。”

“大事,什么大事?”楊老夫人追問。

楊帆遂把兩月前高府那一把大火,及李英杰尋親的事,簡單的說了說。

楊老夫人聽罷,渾濁的眼中閃過疑慮,久久不語。

楊帆等得心急,又不知老太太心里頭在想什么,索性坐下來喝茶。

茶過半盞,楊老夫人開了口:“這事,怎么聽著不對啊?”

“哪里不對?”

“李英杰那個慫貨,哪來那么大膽子動用禁衛軍?”

楊帆冷笑道:“也不瞧瞧人家后頭,是個什么靠山。”

楊老夫人對孫子言語中淡淡的嘲諷,恍若未聞,她凝神思了思道:“還是不對!那個賤人,我與她斗了幾十年,她是個什么性子,我最清楚,最是個小心謹慎的主,像這樣大張旗鼓,不顧祖宗家法的行事,從來沒有過。”

“老太太的意思是……”

“蹊蹺,此事必有蹊蹺!”

“老太太,蹊蹺在何處?”楊帆挑眉問道。

楊老夫人冷哼一聲,不答反問:“如今這孩子人在何處?”

“聽說在太后跟前養傷三月,說是待傷養好了,再送回逍遙侯府。”

“太后跟前養傷三月?”

楊老夫人眉心的皺紋擠作一團:“侯爺的私生外孫女,為什么要在宮里養傷。按理說,人找著了,直接往侯府抬就行。這……說不過去啊!”

楊老夫人到底是經歷過三朝的老人,一針見血的指著這事中的不合理處。

楊帆不以為然道:“誰知道呢,許是太后想瞧瞧這孩子長什么模樣?”

“這事與太后有何干系?”

楊帆面色難看:“這……孫兒不知!”

“不對!”

楊老夫人嘴唇動了動,一張臉是死灰的,緊緊盯著孫子的臉,那表情有點怪異。

楊帆見老太太一驚一乍的,心下便有些不奈煩,偏又發作不得,只得柔聲問道:“老太太,哪里不對?”

楊老夫人抿著唇始終不發一言,布滿皺紋的臉上時而凝神靜思,時而喟然輕嘆,時而蹙眉低語,竟像是中了魔怔一般。

忽然,楊老夫人感覺心臟悶悶一窒,半闔的眼睛驟然綻出光芒,尖聲喚道:“大孫子,你過來!”

突兀的聲音,令楊帆腳底一軟,心里咯噔一下,忙起身上前。

楊老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沉聲道:“你幫我去打聽一些事情?”

老太太不帶一絲溫度的手,冰冰涼的貼在他手上,楊帆一個激靈,追問道:“什么事?”

“宮里的事!”

“找誰打聽?”

“一個故人?”

“誰?”

“你附耳過來!”

楊帆湊過去,聽了幾句,神色大變。

“老太太……這!”

楊老夫人目露兇光道:“怕什么,你只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