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爺子不是修士,這時候也知道面前這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家伙是金蟬變的。
從前金蟬在家里就跟個變形金剛一樣,他都已經習慣了。這十年來,石苔雖然聽話,但每天都在訓練,陪他時間更多的反而是金蟬和喳喳,它們兩個給他的生活里增添了不少的樂趣,這會兒見到金蟬,華老爺子心情十分激動,因為金蟬的出現,意味著他最疼愛的孫子也過來了。
華老爺子眼眶濕潤了。只是他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臉上依舊是一幅憤怒的表情。而下一刻,華老爺子覺得周圍的喧囂都遠離了他。
“爺爺。”
一聲爺爺,讓他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他努力強忍住淚水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古怪,華老爺子別過頭,用袖子飛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我設了結界,那幾個人實力要弱一些,現在說話很安全,爺爺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華錦沙憑空出現,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他用的并非從前那張臉。但聲音卻是絲毫沒差的,華老爺子從前老是喜歡翻看以前的視頻影像,聽他從前說話的聲音,這個時候自然能分辨得出來。
他的孫子沒死,還活得好好的!華老爺子連說了三個好字,因為情緒激動,他直接上前一步用力地拍了一下華錦沙的肩,隨后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華老爺子以前表達情感的方式并不激烈,這個時候,也實在是因為太高興了,才做出了這樣的動作,只是下一刻。他后退一步,手中的拐杖往前一伸,“不行,我還要去救人。”
見到孫子他高興,但要他一個人先離開,他做不到。
現在整個城市都變成了這樣,他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自己一個人先跑了。
“人我們會救的。爺爺你不在我跟石苔才能放心地去救其他人。”現在沒有那么多時間去敘舊。如果老爺子執意不肯離開,華錦沙只能強行把他帶走了。
“說得我很沒用似的,想當年。你爺爺我也是一名英勇的機甲戰士。”話雖如此說,老爺子并非老頑固,他明事理,這會兒也沒跟華錦沙繼續嘮嗑。而是快步跟著他往安全的地方走,最后老爺子被華錦沙給直接抱住。以飛快地速度往前。
他的孫子,沒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跑得比懸浮車還快……
這世界,真的是變了。他老了啊!
金蟬代替華老爺子,跟著石苔他們去救人。真正的華老爺子則被華錦沙先行帶到安全的地方,讓白飛他們接應離開。而等到老爺子安全了,華錦沙會返回來和他們一起救人。
鄭重安拿水藍星最美的城市開刀。雖然華錦沙曾經很想答應云長淵不管別人的死活,但他發現,他做不到。
不僅他做不到,石苔也做不到。
他們都做不到不管別人的死活,而只顧自己活著。之前或許有過諸多考慮,心也隨之動搖過,但真的事情發生,來不及多想,沒有任何掙扎,他們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就好像那些在遇到危險會奮不顧身去救別人的人,事后也會后怕,但在救人的那一瞬間,其實他并沒有考慮太多,而就是那么下意識地去做了。
這是人心底的善良。
他們以前都不怎么擅長交際,然而在這座城市里,依舊有許多面熟的人。
那躲在巡邏機器人身后哭泣的老婦,曾經拎著菜籃子夸過幼時的華錦沙聰明,后來,她也夸過石苔,說他跟他爸爸一樣聰明伶俐,以后也是個大英雄。她身邊躲著的小丫頭是她的重孫女,如今不過五歲多,這會兒已經嚇呆了,從前靈動的眼睛呆滯無神,不哭不鬧地被老婦人緊緊地抱在懷中。
那群兇殘的殺人兇手猶如蝗蟲過境一樣席卷了這里,但總會有幾個幸存者,而幸存者反而大都是老人和小孩,大概是因為老人的肉質不鮮美,而小孩留著以后還有其他用。石苔走到了老婦的身邊,他的出現讓老婦身子直接哆嗦了一下,一雙眼睛里眼淚洶涌而出,她死死地把孫女壓在身下,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這是她本能的躲避,她甚至都沒注意到來的人并非之前的惡魔,而是石苔。
“能走嗎?”石苔盡量放低了聲音,他年紀很輕,但現在表現得十分沉穩,說話的聲音里帶著一些精神暗示,猶如徐徐清風吹過,讓老婦的心陡然平靜了許多,她抬頭,看到石苔之后眼睛里迸射出了希望的光芒,“能,能走。”
她抱著小丫頭飛快起身,緊緊跟在石苔三人的身后。雖然他們也只有三個人,一個少年兩個老人,但她知道這是華家的人,華長安更是連s級蟲族都能斬殺的機甲戰士,跟在他們后面,總好過躲在這里。
“我來抱吧。”石苔看著她懷里的小女孩,一邊說一邊伸了手。
哪曉得老婦立刻后退半步,“不行不行,你們要殺怪物的,不能讓你騰不出手,我有力氣抱得動。”她并非不放心華長安,而是那些惡魔實在是太兇狠了,她怕華長安他們因為懷里抱著孩子更加不好戰斗。
身后一直緊緊跟著的五個黑衣人不滿地嘀咕,“不是要去第三街區救人么,他們這么慢慢過去得走到哪年哪月?”他們這一隊人,另外幾個已經去獵食了,而他們則要牢牢地看著華家那三個人,一路磨蹭地往外走,那血腥氣就那么往鼻孔里鉆,刺激得腎上腺素都升高了。
眼看著幸存者都聚在了華家三人身后,他們一時沒討到什么好處,大家心頭都憋了火,恨不得直接沖上去跟華長安他們打一場。他們的眼睛越來越紅,呼吸也急促起來。陸一在幾人中實力最高,但他也覺得自己喉嚨好像被人給死死捏緊了一樣,讓他喘不過氣。也發不出聲音,他直覺有古怪,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不僅無法給其他同伴示警,也沒有辦法跟上面匯報。
面前的路還是那條路,建筑也是熟悉的,但他仿佛陷入了迷宮之中。轉來轉去都還在原地。而周圍的同伴一個一個的更加狂亂,喉嚨里隱隱已經發出了咕咕咕的低吼,像是原始的兇性被催發出來了一樣。
“陸七。你干什么,怎么對自己人動手!”看到突然向身側同伴下手的陸七,陸一厲聲大喝,沒想到他猛然發出的聲音就像是點燃了炸藥包的導火線一樣。戰斗一觸即發,他勉強阻止了一瞬之后。也加入了混亂的戰局之中。
金蟬學著華老爺子的表情,板著臉孔一本正經地道:“我已經把跟在我們后面的五個修士處理了。”
“別讓他們死太快。”石苔回答。“那幾個人身份不低,死掉了的話肯定會引起重視。”
“好的。”小金蟬嚴肅的回答,只是下一刻她側過頭。笑瞇瞇地看著石苔道,“對了,我叫云水兒。”
身后一臉緊張的老管家:“……”
跟在三人后面一直惴惴不安的老婦人:“……”
就連她懷里的小女孩也怯怯地抬起了頭。偷偷看了華老爺子一眼,小女孩膽小。跟奶奶在一起的時候嚇傻了,奶奶的無助和害怕也清晰的傳遞給了她,在她心中,連奶奶都害怕得顫抖了,她自然也就更加的驚慌,甚至呆滯地把自己封閉起來,然而現在有了其他人,有漂亮哥哥和樣子看起來很和藹的老爺爺,她的害怕就不再那么明顯了,現在對外界也有了一點點反應。
大家都十分愕然地看著這個表情看起來很奇怪的華老爺子,只覺得十分詭異,為何老爺子會突然露出一臉嬌俏的表情,這是錯覺吧?他的臉上出現那樣的神情,真是讓人覺得難以接受啊……
好在小金蟬反應很快,她說完之后咳嗽了一聲又重重地用拐杖敲了一下拐杖,“走,快點兒,現在很多幸存者都聚集在紅葉學院,那些兇手也正在圍攻那里,我們立刻過去,不能再耽擱了。”
紅葉學院在第二街區,在政府部門徹底失去運轉,警察局聯邦調查局等部門被優先解決掉,其他人沒有等到援助之后,很多人都想到了具有軍事防御能力的紅葉學院。紅葉學院里有不少戰斗型機甲,而他們學校內的老師學生都是機甲戰士,戰斗力比平民老百姓自然要高得多。在這個時候,平民跟貴族沒有什么區別,不管有錢沒錢,有權沒權,在鄭重安眼里都一視同仁,他已經把所有的人都重新定位了,一種是對能源礦有反應能夠修煉的,這些早在之前就已經挑選過,一種則是沒有修煉資質的,現在水藍星上的人,基本都是沒有修煉資質的下等人。
而這些人,只配做養料,用血肉和生命供給他們,讓他們的實力大幅度增強。現在鄭重安通過殺人吸食血肉獲得的好處已經降低了,他的修煉陷入了停滯不前的階段,所以他沒有親自參與這一場殺戮盛宴,但他的手下們還可以提升,這就是他給他們的禮物,也是他們的機會。
只有絕對的強者,才配跟在他身邊。
越來越多的幸存者聚集在紅葉學院,而那些殺人的劊子手也蜂擁而至,現在紅葉學院的機甲還在抵抗,但大家都知道,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又一臺機甲倒下去了。那由老師學生操控的機甲圍成的城墻,眼看著就要被攻破,而墻破之后,里面的人將會遭遇什么,所有人都能夠想象。
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生正虔誠的做著祈禱,除了祈禱上天會有奇跡出現,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
外面到底怎么樣了,天網消失之后,他們就像是失去了眼睛的瞎子,對外面的一切都一無所知。是這個城市遭遇了末日,還是整個水藍星,又或者是整個聯邦星圈?連天網都崩潰了,這末日是席卷了整個星圈的吧,所以,他們除了祈禱,還能做些什么呢?
因為最近十年強制征兵的緣故。紅葉學院里的學生年紀都很小,15、6歲的都有一大部分上了戰場,這里的學生平均年齡只有十三四歲,那些參加戰斗的機甲戰士,除了老師,也都是這樣的半大少男少女。
他們還沒上過戰場,平素的訓練雖然嚴厲。卻并不是真正的生死之戰。哪里經歷過這樣殘酷血腥的殺戮,也不曾真正的直面死亡,紅葉學院里也不乏家世顯赫的學生。他們與其他人一樣,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一無所知,沒有半點兒特權,在死亡面前一視同仁。現在。仿佛天陡然塌掉了,文明在一瞬間被摧毀。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以前從未想象過的殘酷世界——星河末日。
“這些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徒手撕裂機甲,拳頭把等級稍低的戰斗機甲一拳打碎,把機甲戰士從駕駛室內直接拖出去撕成兩半。這樣惡心血腥的畫面,沖擊著每一個人的神經,如果說一開始大家心中還存有希望。現在,更多的是麻木了。
幸存者們有絕望的眼神看著外面那些惡魔。有的人已經忍受不住自我了斷,與其被人挖心掏肺,倒不如自己一頭撞死來得干脆。他們不僅殺人,還侵犯女性,紅葉學院里擠成一團的女性幾乎臉上都有淚,有的蜷縮成一團,用泥巴把自己的臉抹得一團糟,也有不少人眼神堅定地看著機甲城墻,只要那些黑衣人沖進來,她們就會自我了斷。
她們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
心畫系三年級的學生們正在畫畫,她們沒什么戰斗力,能做的也只有畫畫了。明明心里頭怕的要死,卻仍舊堅持著想要畫出陽光美好的畫來,鼓勵幸存者,給他們一絲希望。
“會有救的。”十三歲的女生蘆微微也在畫畫,她精神力水平是s級,心畫十分有天賦,雖然年紀尚幼,卻畫出過一幅對精神力滋養有效果的大師級心畫,哪怕只成功了那么一次,也證明了她的實力和巨大的潛力。
蘆微微一點兒也不驕傲,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沒什么好驕傲的,她連老大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當初不是他指點了她,還在那畫上隨意涂抹了幾筆,她的畫根本不會有那么好的效果。
當年他們關系很好,一起上幼兒園,一起在天網里玩,老大就是他們仰慕追逐的對象,他很好相處,每天都笑瞇瞇的,對自己人更是特別的好。這些其實都是幼時的記憶,但蘆微微記得很清楚,而當老大父母去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就變了。
從前積極開朗的人不見了,他變得沉默,十天半個月也不能看到他一次。后來,他們就越來越遠了,沒有了老大,當初那個凝聚在一起的小團體也漸漸散開,他們都各自有了新的朋友,結交了不同的人。
他們都在畫春暖花開,用鮮花去驅散眼前的血腥,然而蘆微微沒這么畫,她畫了一個人,而這個人的背后,是一臺s級機甲。
她認真的構圖作畫,周圍的那些哭喊聲爆炸聲仿佛被過濾掉了一樣,蘆微微握著手里的筆,用心把心中所想繪于紙上,渾然忘了害怕也忘了其他。
徐兆影今年剛剛十五歲,他的夢想是跟哥哥一樣,進入部隊獵殺蟲族,為人類和平貢獻自己的力量。他出生測的資質并不算特別好,從前哥哥在家的時候,大人們的關注點都在優秀的哥哥身上,徐兆影一直很自卑,但他并沒有因此而放棄自己,反而心中默默地給自己加油打氣,他拼命的練習,就為了能夠跟哥哥一樣。
甚至是超過他。
他曾經在生日的時候無意識地把這個夢想暴露了出來,結果當時母親笑著說,“兆影,我不求你超過你哥哥,你只要有你哥哥一半優秀我就心滿意足啦。”母親說的話讓周圍的親戚都笑了起來,她是笑著說的,也沒有惡意,卻讓年幼的徐兆影覺得內心受到了傷害。
那時候的他備受打擊,然而他的哥哥卻笑呵呵地拍了他的肩膀說,“我相信你,我等你超過我,不過我也會進步,所以你得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才行。”
徐兆影不怕吃苦。他拼命地訓練,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泡在訓練室,硬生生地把身體素質從b級提升到了a級,這樣的成績,是足以讓很多人刮目相看的。徐兆影最后一次跟哥哥通話,他說他準備參軍,這樣可以離哥哥更近一些。然而當時。他的哥哥出乎意料的沒有同意。
要知道,從前的哥哥一直希望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軍人,他也是那么教育督促徐兆影的。
那天。哥哥語氣嚴肅地批評了他,說的道理卻讓他不以為然。什么家里就兩個孩子,他應該好好陪伴在父母身邊……
這什么鬼話,好男兒就應該征戰沙場。偏偏家里兩個大人都聽哥哥的話。哥哥不讓他去,父母也就不同意了。徐兆影一度很不高興,他討厭扼殺他夢想的哥哥,心中甚至懷有惡意,覺得哥哥是怕他去了軍隊之后表現得更好。會遠遠超過他。
卻沒想到,那竟然是他們最后一次通話。明明哥哥說他有假期,會回家休息三天跟他談談的。他打定主意要說服哥哥,卻沒想到。他沒有等到機會。
后來,軍方傳來哥哥戰死的消息。
沒有尸體,送回來的僅僅是一頂軍帽,他們說哥哥死在了蟲子口中,被蟲子連皮帶骨頭地吞進了肚子里,連一點兒尸體都沒找到。徐兆影一家都悲痛欲絕,而他瞬間就忘記了對哥哥的不滿,只剩下了好的回憶,滿滿的都是崇拜和敬愛。
徐兆影發誓要為哥哥報仇,然而他已經錯過了今年上半年的征兵,要等到下半年再入伍。
他的哥哥不是已經死在了蟲族口中么?
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徐兆影腦子里一片混沌,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殺人魔頭,真的是他那優秀的哥哥徐子征么?徐兆影眼前也是血蒙蒙的一片,其實他已經死了吧,否則的話怎么會看見哥哥?
但如果真的死了,怎么沒看見爸爸媽媽呢?剛剛沖進紅葉學院來的有他家的鄰居,他問過鄰居父母的下落,鄰居回答的是他的父母都已經死了,既然都死了,咋不能全家團聚呢?
徐兆影駕駛的是a級機甲,他已經戰斗了半個小時,學院內機甲配備的重型武器彈藥本來就不多,他的彈藥早就打光了,但那些黑衣人跟不死怪獸一樣,哪怕被炮火炸斷了手腳,仍舊跟喪尸一樣不要命地往前沖,而他們在吞噬了血肉過后,傷勢竟也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
他們是不死的怪物,而紅葉學院里的機甲,卻一臺接一臺的在減少。
“警告,警告,同步率下降到81,機甲損毀率達到59……”
同步率逐漸下降,機甲的損壞率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攀升,徐兆影覺得自己已經沒辦法再攻擊了,機甲的動作越來越緩慢,受到的攻擊已經傳遞給了坐在駕駛室內的他,他精神力受到極大的沖擊,口中更是不停地咳血。
“守住,守住啊!”耳邊傳來老師熟悉的呼喊聲,可是徐兆影想說,“老師對不起,我真的堅持不住了。”他嘴皮動了幾下,卻沒發出什么聲音來。
眼看那個惡鬼一樣的人沖了過來,他的手猶如機械臂一樣伸了過來,徐兆影想要施展一個滑步躲開都力不從心,他渾身顫抖,身體站立不穩,而他所駕駛的a級機甲也在顫抖,就像是馬上就要散架了一樣。
在最后的時候,徐兆影忽然一個蹬地,往前猛地躥出了一步,直接沖到了那個長得跟哥哥很像的殺神面前。他膝蓋一軟,機甲也直接跪倒在地,也就在這時,那人的拳頭重重地砸了下來。
警報尖聲長鳴,本來就損毀率高達80的機甲頃刻間報廢,機甲頭部都被一拳打癟了進去,徐兆影的身體被擠壓在變形了的狹小控制室內,他覺得呼吸困難,渾身酸痛,整個身體就像是被車碾壓過一樣。
這下要死了吧?
徐兆影感覺到他的身體被大力給拽了出去,那力度之大,直接把他的胳膊扯脫臼了,而抓住他的人身材高大雙眼血紅,像是拎小雞一樣把他拎著,牙齒竟是直接對準了他的喉嚨,就跟個野獸一樣。
徐兆影身體極度虛弱。精神力也完全透支了,他放棄掙扎緩緩閉上眼睛,卻在眼睛快要徹底闔上的那一瞬間,看到那個男人眼睛下面的一顆小紅痣,這痣,他哥哥也有。
徐兆影艱難地發出了一個聲音,“哥……”
被血腥刺激得已經陷入瘋狂的男人手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他臉上神情變得更加猙獰。眉宇之中出現了掙扎的神色。
“哥!”
徐子征進入軍隊剛剛兩年,當年他懷揣著夢想打算進入軍隊一展抱負,然而現實卻讓他處處碰壁。一開始進入就有一項很奇怪的測試。他平時各種訓練都極為優秀,卻因為那次測試沒有通過,根本不受重視。
他和其他的兵一樣注射了蟲族基因融合劑,效果很明顯。短短半年的時間,他身上就多出了丑陋的鱗片。甚至還長了一條一尺來長的尾巴,那是低等蟲族基因融合劑,讓他的戰斗力提升了一些,卻又讓他情緒失控。反而影響了他精準的判斷力。
徐子征一直很茫然,直到有一天在一場戰斗之中陷入蟲族包圍,他和戰友被吞進了a級蝮翅蛇的肚子里。他是被整個囫圇吞下去的,所以在那蝮翅蛇的肚子里時他都還活著。只是身體被腐蝕得厲害,離死也不遠,千鈞一發的時候,徐子征發現了蝮翅蛇肚子里有一塊亮晶晶的東西,他像是瘋了一樣抓住了那塊東西,并潛意識地吞了下去。
直覺告訴他那是好東西,或許能讓他活命。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那么做了,然后,他就活了下來,不僅活了下來,還受到了重視,進入了他以前一直想進的第一集團軍,得到了純黑鑲銀色邊的軍服。
他吞的東西叫靈晶,成千上萬只高級蟲族里或許會有那么一只體內擁有靈晶,他福大命大,恰好遇上了。
徐子征從前的測試并非完全不融合,而是融合度低不值得培養,然而服下了一顆靈晶之后,他體內的靈氣有了增漲,加上那時候他為了活命也硬生生地生吃了蝮翅蛇的血肉,陰差陽錯的走上了掠奪修煉的道路,倒符合了條件,還得到了長官的指點,學習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那是他從未接觸過,科學難以解釋,卻又能實實在在增強實力的東西。
只不過自那以后,徐子征覺得他的情緒越來越難以控制了。
他會對生肉感興趣,甚至喜歡喝血,特別是人血。徐子征以為自己瘋了,然而他發現,他身邊的人其實都這樣,他們甚至對此習以為常。徐子征看到有不知情的士兵被第一集團軍的軍官偷偷殺了,然后軍方沒有任何處理,直接以一個戰死了結,他覺得心寒,因此在聽到徐兆影要參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反對了。
而在那之后,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本是打算回一次家的,但徐兆影發現,他不能回家了。他本身融合度很低,是因為吞噬靈晶而有了修煉能力,而他這樣的進階,比其他人的反噬更嚴重,那些什么抑制劑對他毫無作用,他情緒穩定的清醒時候越來越少,人也變得不人不鬼。
雖然修煉之后當初被腐蝕的傷口愈合了,但他面色蒼白,身上有鱗片,背后有尾,根本就是個怪物,最重要的是,這個怪物很瘋狂,還嗜血。他想改變,卻無能為力,已經深陷入泥潭,無法脫身。他不敢回去,他怕自己會失手殺掉自己的親人。所以他也像其他人一樣,讓軍方給自己的家人送了一封信。
就當他死了吧。
從前的徐子征,真的死掉了。自那以后,他就真的成了一個怪物,他殺過很多人,而通過殺戮,他的實力也在逐步提升。
今天的這場鮮血盛宴徐子征很享受,他們一直在暗暗較勁,比誰殺得更多進步得更快,徐子征不是最強的,但他也很賣力。他很喜歡鮮血的味道,甘甜又芬芳,然而剛剛咬斷的喉嚨,里面汩汩流出的鮮血,卻讓他覺得異常的苦澀。
“哥……”
哥哥!
腦海里斷斷續續的浮現出一些零散的畫面,徐子征看到一個小小的孩童跟他在后頭,他走得那么快,那孩子仍舊努力地追趕他,哪怕跌倒了哭了。也仍是掙扎著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那是他的弟弟啊,他最喜歡的弟弟徐兆影啊!
徐子征猛地反應過來,然而他看到眼前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尸體,看到被他直接用手扭斷的胳膊和用牙齒咬破的喉嚨,徐子征整個人呆怔在原地,他真正清醒的時候不多,平時大多數時候就是一個執行命令的殺人機器。然這臺機器。在現在失控了。
他清醒過來,在咬破了自己親弟弟的喉嚨之后。
徐子征身體瑟瑟發抖,他渾身上下都在抖。就連那顆早已經黑透了的心臟,此時也劇烈的跳動起來!
“啊!”徐子征慘叫一聲,將尸體背到背上,反朝著之前的戰友沖了過去。
之前因為徐兆影的死亡。城墻破開了一個口子,另外的機甲戰士是徐兆影的機甲老師。他要分擔徐兆影那邊的壓力,應付起來十分費力,眼看堅持不下去了,結果就看到那個殺死徐兆影的黑衣人瘋狂地沖了過來。他的目標不是機甲,而是跟他相同的黑衣人。
“去死吧,去死啊!”徐子征一拳轟了過去。而他的動作,引起了其余黑衣人的注意。
相比起這些普通人。同為修士的人自然要更滋補一些。只不過上頭有命令禁止互相殘殺,但如果對方有異動自己送肉,那就別怪大家不客氣了。現在的徐子征就跟塊唐僧肉一樣,大家都想咬上一口。
結果就看到那些黑衣人棄其他人于不顧,紛紛朝徐子征沖了過去。
紅葉學院的老師和學生得了片刻喘息機會,然而這一丁點兒時間,并沒有帶給他們任何希望。
徐子征的慘叫讓所有的人心悸,而等到黑衣人散開,他們看到的只有一具白骨……
一個逃過來的中年幸存者登時直接嚇瘋了,他瘋狂地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他們不是人,是蝗蟲,是蟲族是蟲族,蟲族已經攻打進了聯邦星圈,我們都會死,都會死!”他喊了幾遍之后,一頭撞在了學院的花壇上,頓時血流如注,比地上層層疊疊的紅葉更加瑰麗艷紅。
機甲戰隊所形成的圍墻也因為有人情緒失控而徹底被破開了缺口,躲在里面的人,眼睜睜地看著那群惡鬼沖了進來。
蘆微微手上的動作更快了一些。
她的畫還沒畫完,她會在臨死前把畫完成嗎?她的手腕飛快的移動,她筆下的世界正在一點一點的染上顏色,變得五彩斑斕起來,快了快了,他們快來了,快了快了,她要畫完了!
尖銳的尖叫劃破了天幕,蘆微微的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白紙上,把她用心勾畫的人像給破壞了,她臉色慘白地笑了一下,手中的筆終于掉落在地,蘆微微強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轉身迎接死亡,然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天邊奔跑的一團火云。
那團火,與她心中所勾勒出的機甲一模一樣,那團火,點燃了她眼里的光。
那團火已飛快的速度狂奔過來,跟攔截它的黑衣人撞到了一處。
跟其他的機甲不同,它沒有被黑衣人擊倒,反而直接將人用機械爪抓住,把人給捏碎了。那些人刀槍不入悍不畏死,卻被突然出現的機甲給捏碎了。
那是老大的機甲。
那是華長安,他身邊還有個氣勢洶洶的老年人,雖然是個老人,還杵著拐杖,卻擁有強悍的戰斗力,沒有駕駛機甲,僅憑身體實力,就能跟黑衣人抗衡。老人身后還護著一個老人,而那個老人用手中的槍在射擊,雖然造成的傷害并不大,但他們臉上沒有半點兒害怕,都像是最強大的戰士一樣,在想盡一切辦法跟惡魔對抗。
華錦沙也沖鋒在前,他一個人,跟大群的黑衣人戰斗在了一處。
這群黑衣人里的強者也有接近金丹期實力,想來是從小就修煉的,那一批精英式的人物,跟后來應征入伍的修煉者不同,他們就是目前最棘手的對手。只不過這些人華錦沙他們都能對付,難就難在,對付了他們,肯定會引來幕后的黑手鄭重安。
然而此時,他們別無選擇。
天空之中,一只巨大的a級鐵翼鳥在低低盤旋,它的目標不是紅葉學院的人類,而是那些惡鬼一樣的黑衣人。
喳喳射出的猶如鋼鐵一樣的羽翼,能夠給黑衣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比紅葉學院的機甲還要更勝一籌。
眼看著戰局逆轉,救星出現,紅葉學院里好多人都激動得站了起來,他們有救了,他們有救了啊!
鄭重安并沒有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水藍星上。
在他心中,水藍星淪陷理所當然,他派出的第一集團軍若是連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那枉費他辛苦地培養了這么多年。中央電腦在水藍星,如今已經被破壞了,其他的人都跟沒頭蒼蠅一樣,那些大型武器,軍備庫都打不開,天上的軍艦戰艦都開不起來,就算是那些機甲,失去了智能系統的輔助,戰斗力也大幅度削弱,他們還能有什么能力反抗?
唯一要上點兒心的就是華錦沙的兒子華長安。
只不過那么多人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華長安,讓他們好好打一下鍛煉一下,探探華長安的底也有必要。鄭重安并沒有收到華長安他們離開的消息,想來再出事之后他們根本沒有離開華家一步,沒有參與外界的戰斗,鄭重安本來還想詢問一下副官華家的具體情況的,結果他被新的重要事情給吸引了過去。
這是墮落星海傳來的一份緊急情報。
天網雖然斷了,但因為鄭重安早有準備,所以他們還具備一套備用的信息傳輸網絡,收到消息之后,鄭重安便沒有繼續關注水藍星了。
消息的來源是一個女人,她的名字叫夏念。
夏念被金瞳號拒絕之后,整個人都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心有不甘,卻沒有別的辦法,哪怕不甘心又如何,她總得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像那個女人復仇。夏念自身條件不錯,但墮落星海這種地方,女人光長得不錯沒用,大家都不會養著閑人,哪怕她是個女人,也得想辦法討生活。她實力長進了,不用像以前一樣跟著一群拾荒者一起冒險,這一次,她憑著手段加入了一個實力不錯的團隊,三十幾個人一起去墮落星海的邊緣地區尋找能源礦和獵殺蟲族換取物資,結果沒想到出師不利,剛剛離開沒多久,就遇到了蟲潮。
雖然規模不大,等級也低,高等級蟲族很少,卻也不是他們這三十幾個人的團隊能對付得了的。
三十幾個人去的,只有十幾個人逃了出來。
夏念是其中之一,她還記得,她拼命的跑,不求跑過那些蟲子,只求比身邊的人跑得更快一些,她把一直對自己有好感,還拉了她一把的人推進了無盡的蟲堆里,而做完這一切的她,根本沒有半點兒愧疚。
她只想活下去。
就在她拼命地跑,以為生命就要終結的時候,他們遇上了幾個黑衣人。
那幾個黑衣人,獵殺蟲族簡直就跟砍瓜切菜一樣輕松,雖然這些蟲族等級不高,但這些黑衣人,根本沒有駕駛機甲啊,他們就是赤手空拳地對付那些蟲族,他們站在蟲群當中,猶如殺神一般,來一個殺一個。
得救了,那一刻的夏念喜極而泣,她忽然覺得她還是很受上天眷顧,經歷了那么多兇險,經歷了那么多次必死之局,她都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