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嗎?不錯不錯,今天晚上就蒸野菜餡的包子,到時候小白多吃幾個啊。”
夏清語見那可愛的孩子眼淚都要出來了,連忙安慰了一句,這才讓小白破涕為笑,痛快清脆的答應了一聲,然后跑走了,風里還傳來他的話:“那我現在就去洗野菜。”
“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夏清語看著馮金山的目光更沒好氣了,別看她叫對方一聲馮大夫,但相處起來其實就是好朋友一般,并沒有什么對年紀比自己大的人的尊敬,白薇還叫這貨“馮大哥”呢。
“那個……我不就是試試這孩子的心性嗎?”馮金山一攤手:“你也知道,我的東西就是那點銀票和地契啥的,孩子看不懂,所以我就讓白薇拿了幾個銀元寶出來,現在物歸原主了。”
“有你這么試驗的嗎?我看小白可不是那么傻的。就算你今天試了他,那果子呢?你要怎么試驗?你敢說小白不會把這事兒告訴他?到時候他對你生了防備,我看你用什么法子也試不出來了。”
夏清語倒沒有對馮金山這個餿主意表示反對,試試學徒的心性,這做法還是值得表揚的。只不過她覺得要試驗就該同時進行,不然難免會有互通消息的漏洞存在,那結果也作不得準了嘛。
小白和果子都是七歲的孩子,現代這個年紀的小孩或許聰明,但思想其實還是很單純的。可這個時代這個年紀的窮人家小孩,基本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夏清語對這兩個孩子的印象不深,畢竟她在面試的時候就去了陳府,但她還記得這兩個孩子的神態十分小心謹慎,一雙大眼睛卻骨碌碌的頗為靈動,這樣孩子可沒有癡癡呆呆的,都伶俐著呢。
卻不料話一出口,便見馮金山得意笑道:“這樣漏洞我難道還想不到?放心,果子我把他先安排回家了。明天就讓小白也回家,然后故技重施,再試試那個果子。”
夏清語整個人都囧囧有神了,看著馮金山半晌。才哭笑不得道:“馮大夫,你是黔驢啊?就這么一招,在這個身上用完再在那個身上用,你就不能再想個別的辦法?”
馮金山冷哼一聲:“你懂什么?這叫一招鮮吃遍天知道不?你管我用什么招數呢,能試出他們兩個的心性不就行了嗎?”
“好好好,我不和你強詞奪理。”夏清語揮手示意戰斗停止,然后嘿嘿奸笑道:“不過做師父的,當然要說到做到信守承諾,既然你和小白說今天晚上吃野菜,那這頓野菜餡的包子就必然是要吃的。”
“啊?”
馮金山沒料到還有這一招。頓時傻了眼:“那個……這種小事,不用一諾千金吧?”
“怎么不用?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小事才見真性情,懂不懂?”夏清語怎可能讓馮金山如愿,哼著小曲得意離開:嗯。別說,許久沒吃野菜包子了,還真有點饞得慌。
馮金山在地中央站了半天,琢磨著夏清語的話,最后才醒悟過來,一拍大腿恨恨叫道:“東家,你這可是強詞奪理啊。你……你這是忽悠。”
“小白,你懷里那是什么東西呢?鼓鼓囊囊的。”
一大早,夏清語從房里出來,就看見小白雙手捧著小胸脯往前院去,仔細一看,只見這小家伙懷中也不知揣了什么。竟鼓起了兩個小饅頭似的形狀,看上去十分可笑。
“啊,東……東家……”
小白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夏清語,嚇了一跳,小手一松。頓時那單薄的衣襟再也兜不住懷里東西,骨碌碌滾出兩個紙袋子來。
“咦?這是什么?”
夏清語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有些好奇,因上前撿起了紙袋子一看,原來里面是兩個昨晚吃剩下的野菜包子,她不由覺得奇怪,詫異道:“小白,你拿這個做什么?哦,是了,今天你回家……”
不等說完,就見小白已經眼淚含眼圈了,夏清語嚇了一跳,心想我沒說什么啊,我就想告訴他不用把這涼包子當干糧,白薇在廚房里炸油條油餅呢,怎么這孩子就哭了?
“東家,我……我不是偷包子,這是我昨天晚上沒吃的,所以……所以想拿回去給妹妹吃。”小白的眼淚終于下來了,抽抽噎噎的解釋著:“白蔻姐姐說我可以吃三個,我……我就吃了一個,這是……是我昨晚剩下的,沒舍得吃……:”
夏清語整個身子都僵硬了,小白看到她嘴角直抽抽的模樣,更是嚇得瑟瑟發抖,竟一下跪了下來,痛哭失聲道:“要不然,我……我不拿這兩個包子了,東家……您別辭退我,我們家……指著我……在這里做工養活自己呢……”
“起來,快起來,放心,不辭退,絕對不辭退,誰敢辭退你我和誰拼命。”夏清語從最初的震驚中醒過神來,手忙腳亂拉起小白,一邊掏出帕子替他擦著臉上的眼淚,一邊看著那兩個野菜包子暗暗難過,黯然道:“這……這只是兩個涼包子,拿回去……也不夠吃啊。”
“夠了。”小白聽到東家的保證,心里終于松了口氣,臉上露出開心地笑容,珍惜的把那個紙袋子捧在胸前,歡喜道:“妹妹吃足夠了。昨天晚上吃到的包子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包子,好香好鮮,原來菜里多放一點油,果然是很好吃呢。”
夏清語默然,當日小白過來做學徒的時候,是被他母親送過來,因為是馮金山接待的,當時夏清語正給一個病人診脈,所以她沒什么印象,只記得那似乎是個很瘦小的婦人。此時再聯系小白說的話,也就知道他們家恐怕真的是很貧窮了,也難怪要把這么小的孩子送來做學徒,不管怎么說,也算是省了份兒口糧。
“奶奶做什么杵在這里?”
忽聽身后傳來白薇的聲音,夏清語回過頭去,白薇這才看見她身前的小白,不由微笑道:“正好兒,給你回家路上吃的東西都做好了,白蔻正給你包著呢,咦?這紙袋子里是什么?”
不等小白答話,夏清語忽然開口問道:“昨晚上的野菜包子還有嗎?”
白薇點頭道:“大概還剩下七八個,馮大哥沒吃多少,他說他不喜歡吃野菜。”
夏清語道:“把那些包子和你炸得油餅油條都拿過來,給小白收拾個小包裹,讓他帶回去。”說完把白薇拉到一旁,低聲和她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白薇這才明白主子的用意,連連點頭。
最后這個小包裹里除了裝著一大份兒吃食之外,還裝了夏清語給的兩塊上好細棉布料子,還有一小袋大米,一小袋小米以及一小袋面,白薇又把油鹽醬醋等調料打了一個包裹,都拎到小白面前,結果一看,好嘛,這些東西一個七歲的孩子哪里拎得動?最后沒辦法,夏清語秉承著好人做到底的念頭,替小白雇了旁邊車馬行一輛馬車,讓他自己回家去。
待小白離開后,夏清語和白薇白蔻等用了早飯,正議論著小白的可憐身世,就見另一個學徒果子從外面進來,先恭恭敬敬給他們行了禮,夏清語還不等說話,又見那陳一兩也來了,一進門就問夏清語法子想出來沒有,只說他父親的病又重了。
夏清語無奈道:“法子倒是有了,只是那工具得現做,最起碼也要明天才能得。你父親若能捱到明天,我或許有力回天,不然的話,我也是束手無策的。”
一番話聽得陳一兩心中不悅,卻又不敢表現出來,知道這杏林館的后臺很有可能就是督查使衙門,因不得不壓下火氣,垂頭喪氣離了醫館。
且說小白,坐著馬車回到城南家中,在街上把東西卸了下來,還不等喊父母親出來拿東西,便見他那五歲的小妹妹從門里蹦蹦跳跳的跑出來,看見他便歡喜叫道:“爹,娘,哥哥回來了。”
隨著小女孩的話音落下,從茅草房里又走出一對中年夫婦,這便是小白的父母江云和方氏了,看見兒子回來,夫妻倆心里就是一沉,忙趕過來拉住小白上下打量了一回,見兒子身上沒有什么傷痕,這才放下心來,方氏便眼淚含眼圈的道:“還好,沒事兒就好,小白別難過,這家不要咱們做學徒,過幾日讓爹爹再給你找一家鋪子……”
“娘,你說什么呢?”小白睜大了眼睛,然后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你們一定是以為我被師父趕出來對不對?沒有的事,師父和東家對我可好了,知道咱們家日子難過,還讓我拿東西回來。師父說,以后做了學徒,就必須勤快些,平時也沒什么機會回來看望父母,所以趁著今兒還沒正式做工,讓我回來看看你們,果子哥哥昨天就回家去看他父母了,今天我回來,他大概也該回醫館了呢,明天我也要回去。”
江云方氏一聽說兒子并沒有被辭退,一顆心終于放回了肚子里,復又高興起來,待聽兒子說這幾個袋子都是師父和東家叫他帶回來幫襯家里的,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于是江云一手兩個袋子,方氏則把小白身上那個小包袱給接了過來,一家人歡歡喜喜回到屋中,將袋子打開,夫妻倆一下子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