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臉色變了變,異常地蒼白。
“你……你是瘋子!”何氏低吼一句,身子顫抖的厲害,“舅老爺,是我下的毒,你……”
何氏話還未說完,虞非便從她的身邊離開了。
顯然,虞非是不愿意多聽她的話語。
何氏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漸漸地沉默了下來,目光無神。
虞非的話,雖然沒有說的太透徹,但是何氏多少能猜到,虞非既然說出這樣的話,那么接下來的事情,若她不坦白……她家族里的人,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不遠處的季姨娘似乎也發覺了何氏的異常,她眼神一暗,便壓低了嗓音對何氏說,“你別……”
“住嘴!”站在院外的吉祥,低低地吼了一聲,“大爺不想聽見姨娘你的聲音!”
季姨娘氣渾身哆嗦,她緊緊地咬緊牙關,然后看著眼前的吉祥。
晏季常身邊的兩個侍衛,跟了晏季常許多年。據說當年,若不是晏季常,這兩個孩子怕已經早不在人世了。他們對晏季常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
他們的話,便是晏季常的心意。
季姨娘不再言語,目光卻透過幾盆盛開的君子蘭,緊緊地盯著不遠處的何氏。
何氏沒有說話,方才季姨娘喚她,她也沒有聲響。
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的鼻翼疼痛,卻也讓她清醒了一些。
季姨娘看著身邊的晏谷蘭,抬起手來將晏谷蘭的發髻打理好,壓低了嗓音道,“六小姐,你沒事吧?”
“姨娘!”晏谷蘭眼睛腫的快成一條縫了,“我……我……”
她緊緊地抱住季姨娘,幾不可聞地說,“我害怕!”
“不怕!”季姨娘輕輕的拍打著晏谷蘭的背,“姨娘不會讓你有事的,一定不會……”
季姨娘慶幸,自己從一開始便對何氏有防備之心。
何氏那樣的身份,來做她的婢女,又怎么甘心?
季姨娘想到這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若不是當年虞家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她也不會被那個人重視,最后還能和晏三爺有了來往。
季姨娘伸出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頰,她這一輩子唯一遺憾的,便是自己沒有一副出色的容顏。若她有大虞氏那樣的容貌,晏三爺會不會娶她做正妻?而大虞氏有那樣絕色的容貌又如何,大虞氏還不是瞎了眼,選擇了晏季常。
那個比夜叉還要猙獰的東西。
當真是可笑……
彼時,屋子內晏錦已經落座,而坐在她左側的人,便是沈硯山。
晏錦有些詫異沈硯山會坐在離自己不遠處的位子上,而不是坐在晏老太爺邀請的主位上。
晏老太爺目光從晏錦的身上一掃而過,最后沒有再開口。
“老太爺今兒的事,晏家要給我一個交待!”虞非坐下之后,將丫鬟遞過來的茶盞丟在一邊的小桌上,眼里帶著怒火,“區區一個姨娘,竟然敢在嫡小姐的點心里下毒!在晏家,就如此沒有尊卑嗎?”
晏老太爺捧著茶盞,眉目里也帶了幾分惱怒,“這件事情還未查清,你又何必早早做出決斷!”
“呵呵,老太爺的意思是,要和當年一樣嗎?”虞非將身子往后依了一些,然后冷冷地說,“當年,你口口聲聲說,長姐不會出事,結果呢?是否,也要等素素出事,你才會認到,你自己的想法,其實都是你的一廂情愿!”
虞非話音剛落,晏錦的目光便望了過去。
她母親的死?
很少有人和她提起,她生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們只是含糊的說,生母因為身子虛弱,生下她和晏綺寧便斷了氣。而且,當初一味要保小的人,是小虞氏,而并非晏家的人。
前世,二嬸對她說這些的時候,言語里還帶了幾分傷感。
二嬸說,若不是小虞氏一定要保小,或許大虞氏還有的救,畢竟陳大夫醫術精湛。
昔日,她會怨恨小虞氏,多少也有這個事情的原因。
她更是認為小虞氏貪戀晏家的權利,所以當初活活的害死了她的生母,讓她在落地的那一刻,便沒了親生母親。
若不是到了后來,她認清楚了二嬸和晏家其他人的面目,她都不會明白。
像晏家這樣的一個空架子侯門,過的還不如一個小貴族的家族好,手里又有什么權利?
晏家是個泥潭,而這個泥潭里,遍地的毒刺。
稍不注意,便會萬劫不復。
縱使晏錦明白了小虞氏的難處,卻沒有想到,她母親當年的死,居然和晏老太爺有關。
晏老太爺握住茶盞的手又緊了緊,他嚴肅地看著虞非,“你一定要提當年嗎?”
“老太爺你答應過我什么,要我一一說出來給你聽嗎?”虞非的怒氣在這幾年內一直都積攢著,到了今日直接爆發了!
虞非一直將心里的委屈藏在心頭,他知道有的時候,要替小虞氏多考慮。
他的二姐,他欠了他二姐許多的東西。
小虞氏總是說,晏季常很好,晏錦也很聽話。有的時候,小虞氏還會讓人帶口信送來虞家,說晏錦今兒彈琴給她聽了,琴聲很好聽。偶爾,晏錦陪她在院子走走,小虞氏都會高興的寫信念叨給虞非聽。
虞非看著小虞氏,因為一點小事而滿足的樣子,心里既然難受,又心疼他的二姐。
他的兩位姐姐,自小被父親保護的很好,像是屋內擺放的牡丹花一樣,從未經過風雨的洗禮!
結果,到了最后。
他的長姐慘死,而二姐又整日病怏怏的……
虞非有的時候也聽父親自嘲地問,他問自己,“小非,你說當年我那么對你的姐姐們,是對的還是錯的?我以為我能護住她們一輩子,可是我到了最后……竟一點也幫不上她們!”
父親每次說完后,一向堅強的母親,總會偷偷的抹眼淚。
作為父母的,總想將最好的給孩子,而舍不得他們去見那些骯臟的事情。結果,太多的保護,反而成為了她們最大的致命傷口。
思及此,虞非又慢慢地說,“老太爺今兒若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那么……這件事情,便沒完!”
“你……”晏老太爺沒想到虞非居然會這樣威脅他,一時有些傻了眼。
連坐在晏老太爺身邊的晏老太太也沒猜到這一點,她趕緊安慰晏老太爺,“老太爺你別生氣,舅老爺不過是說笑的!”
“說笑?”虞非自嘲地笑了笑,“老太太,我何時同你們說過笑?你們要的東西,我可是一樣不少的送到了晏家,你見我答應了,卻沒有兌現過承諾嗎?”
晏老太爺氣的上氣不接下氣,面色無光,“虞非,你不要太放肆!每次都提起當年的事情,當年的事情,難道怪我們嗎?”
“不怪你們?”虞非的言語十分的刻薄,“不怪你們,難道怪我長姐?”
晏老太爺拍著小炕幾,眼里全是怒火,“要怪就怪你二姐,當初,可是她說保小的!”
晏老太爺話音剛落,晏季常手里的杯子便從手里滑落在了地上。
只聽見清脆的一聲‘啪’的聲音,虞非和晏老太爺的目光,便落在了晏季常的身上。
虞非沒有說話,而晏老太爺也不再吱聲。
反而是小虞氏輕聲地說,“昔日的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但是,今日的事情,我一定要徹查到底!父親,我不允許有人毒害素素!”
小虞氏說完之后,又將茶盞推到晏季常身邊,安慰道,“大爺,你別傷心了!”
她的聲音輕柔,言語里帶了積分寬容。
晏季常抬起頭,目光和小虞氏視線相對。
他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然后將小虞氏推過來的茶盞,重新捧在了手里。
虞非見小虞氏依舊愿意喚晏老太爺一聲‘父親’,便轉過頭不再言語。
兩個人沒有了爭執,小虞氏才輕聲將今日的事情說了一次。
她今日陪虞非用了早膳,剛回院子還未來得及將湯藥服下,便聽見丫鬟來稟報說,季姨娘家里的那幾個哥哥,又在后門鬧了起來。
后門那條街雖然偏僻,但是若是鬧太久,難免不被人看笑話。
小虞氏匆匆地披好了大氅便朝著后門走去。
結果,她剛走近便聽見季大大喊,言語里帶了幾分張狂。
季大吼,“昨兒你得了那么多東西,給我幾百兩銀子又如何?季月你可別忘了,你是我和你兩個哥哥撫養長大的!現在你做了姨娘,便忘了我們的存在!”
季姨娘聲音極小,但是聲音里也帶了憤怒,“大哥,我真的沒有銀子!”
“沒有銀子?你騙誰呢?”季大繼續嘲諷,“當年,虞家大小姐賞賜了你多少東西,你隨便拿一件出來,都夠我們用好幾年!季月,你可別忘了,我們才是你的親人,也只有我們會幫你!”
季姨娘顯然也有些不耐煩了,她低吼了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沒銀子……大哥,若你現在不離開,等會老太爺來了,你會被趕出去的!”
“那個老東西敢!”季大冷哼了一聲,“當年,他讓我做的事情,拿一件是干凈的?還有你,若不是我,你手里的那些砒霜,又怎么會買的到?”
季姨娘急的想要捂住季大的嘴,季大往后一退,又繼續說,“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乖乖給我銀子,無論你想用砒霜殺虞家二小姐也好,還是晏錦也罷,我都不會插手!對了,方才我看見蘭姐兒吩咐人,要送一些東西給晏錦……你……”
小虞氏聽到這里,臉色慘白。
她急忙地對身邊的輕寒說,“趕緊去查,誰給大小姐去膳食過去了,抓起來,抓起來!”
小虞氏說完之后,又對竇媽媽吩咐,“去找人來,將這幾個東西都抓起來!”
小虞氏話還未說完,便氣的癱軟了身子。
竇媽媽演技手快,她趕緊扶起小虞氏,眼里全是擔憂,“太太,你別急,別急……輕寒,快去查!”
小虞氏又怎么可能不急?
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無意間聽到的事情,居然會是這樣!
季姨娘想要害死她和晏錦。
小虞氏鎮定了之后,便等來人抓起了季姨娘和季家的那幾個兄弟,一起壓到了她的院子內。
很快,輕寒便抓住了何氏。
而何氏手里的食盒,經過重大夫親自查看,每一樣都有劇毒。
連果酒都不例外。
重大夫看著盒子里的東西,眼里帶了幾分錯愕,“到底是要毒害誰,居然放了這么多毒藥!哪怕只要用一點,這個人便會斷氣,華佗在世也救不了!”
小虞氏在聽了這句話后,連竇媽媽送進來的藥也不愿意繼續服用了。
她本想好好的處理這件事情,等晏季常休息好了,再和晏季常商議,怎么處理季姨娘。
卻不想,晏谷蘭跑進來又哭又鬧,一直說她是毒婦,想要害死季姨娘。
小虞氏此生,從未被人如此羞辱過,而且羞辱她的還是一個孩子。
當時的晏谷蘭看著她,一臉的恨意,“你們這是誣陷我姨娘,太太,這些年來姨娘從未動過你想要的東西,你為什么還不放過姨娘?太太,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我狠?”小虞氏看著晏谷蘭一張小嘴,顛倒黑白,“我狠的話,你姨娘當年就不在人世了,又怎么會有你!”
小虞氏那會也是被氣壞了,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結果,也是因為她的大意,讓晏谷蘭抓住了把柄。
晏谷蘭扶著季姨娘,眼里全是諷刺,“是啊,太太你一直恨透了姨娘,恨姨娘有了我和弟弟!所以,你便找了借口,來毒害我們!太太,你不能有孩子,又不是我姨娘的錯,你怎么能如此做?也難怪你不能有孩子,這是老天的懲罰!”
小虞氏被晏谷蘭的話,氣的目瞪口呆。
眼前的晏谷蘭,言語刻薄。
她還未來得及說話。
便見一抹暗色的身影從屋外走了進來,那個人走到晏谷蘭身邊,抬起手便給了晏谷蘭狠狠地一個巴掌,“你是什么東西,敢對她如此不敬?”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