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谷蘭嚇的紅了眼眶,她緊緊的握住季姨娘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此時,站在晏季常身邊的晏三爺,眼里卻是滿滿的擔憂。
他怎么也沒想到,大哥居然會說出這樣冷硬的話語。
在他的記憶中,大哥向來隱忍,隱忍到有些懦弱。
幼年時,他時常會吃著母親做的點心。偶爾,坐在不遠處的大哥,有時會抬起頭來,迅速的看一眼,又垂下頭去。
他清楚的記得,那會大哥的眼里,是滿滿的羨慕之色。
大哥幼年的時候因為天花毀了容,之后便被母親嫌棄。
晏三爺閉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晏家的人啊,天生性子薄涼!
若一定要說他是何時知道‘殘忍’二字的時候,便是晏季常的事情。
他無意聽見,晏季常臉上受傷的原因,并不是因為天花,而是因為晏季常幫晏老太太擋住,被人潑過來的炭火和熱水,才會留下疤痕。
幼年的晏季常,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神童,也十分被晏老太爺喜歡……
可惜,晏季常容貌被毀了,前程也像他的容貌一般,會摧毀的干干凈凈。
若不是當今圣上憐愛,晏季常怕是這輩子,永遠不能進入仕途。
晏三爺知曉晏季常被毀容的真相后,曾私下問過晏老太太。
他對晏老太太說,“娘,你不喜歡大哥嗎?”
“好端端的你提起那個東西做什么?”晏老太太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起來,“你離他遠一些。免得被他的晦氣沾染!知道了嗎?”
晏三爺知道,晏老太太對晏季常的厭惡,是發自內心的。
只是,年幼的他不明白,為何一個母親,會如此憎恨自己的孩子。
等長大了一些,他才知道。晏老太太和晏老太太厭惡晏季常。是因為晏季常的臉,會讓他們想起那些不好的過去。
他們,喜歡自欺欺人的活著。
而晏季常的存在。卻也像是他們昔日的笑柄。
可憐的晏季常,幫晏老太太擋住了炭火和熱水,卻換來這樣的下場。
盡管,晏老太太厭惡晏季常。可晏季常卻依舊想和晏老太太接近。
他心里,一直喜歡父母。也從未憎恨。
晏三爺那時便想,這是多傻多愚蠢的一個東西,才會如此愚昧的孝順。
若是他是晏季常,他一定會報復父母。讓他們生不如死。
后來,他似乎也這樣做。
久而久之,晏季常無能的印象。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中。
直到后來,文安伯陸存收了晏季常做關門弟子后。晏三爺對晏季常才有了防備之心。
這么多年來,晏季常無論是在處理大虞氏的事情上,還是在后來被人陷害送去原州的時候,都沒有反抗過。
他習慣了晏季常一再的退讓……
可今日的晏季常,態度卻出乎意料的固執。
“當年,我便在想,為何一切會那么巧合!”晏季常輕聲地說,“原來,和我預想的一樣!”
晏三爺緊緊的握著拳頭,依舊沉默,“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景濂,你喚了我多年的大哥,那么,今夜我便也問你一句!”晏季常神色不改地問,“你是想要這個世子之位嗎?”
晏季常問的平淡無奇,像是在問晏三爺,冷不冷熱不熱一樣。
在一邊的小虞氏,驚的抬起頭,一臉錯愕的看著晏季常。
晏三爺顯然也被晏季常的話嚇到了,他看著晏季常,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晏季常倒是很平靜,他沒有等晏三爺回答,便又說,“你從小想要的東西,無論怎么樣都會拿到手!你想要,我便給你……其實當年,你若早些告訴我,也不會發生今日這些事情!我對這個位子,從未貪戀,也不在乎!但是如今……”
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心里有些疼痛。
盡管一早,他便做好了心里準備,可到了這一刻,依舊會覺得難受。
昔日母親嫌棄他,如今兄弟背叛他。
他這個人,活的可真失敗。
“你知道你做錯了多少事情嗎?”晏季常頓了頓,“景濂,你做錯的事情,都需要付出代價的!”
晏三爺聽了,身子微微一顫,“大哥,我……”
“不必解釋了!”晏季常擺了擺手,“帶回去吧!”
晏三爺咬牙切齒,“大哥,你為什么不聽我說一句?蘭姐兒和殊哥兒,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爹!”晏三爺話音剛落,晏谷蘭便驚的瞪圓了雙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姨娘會傷心的!”
晏三爺的話,不禁讓季姨娘震驚了,周圍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三爺的身上。
他居然否認了……
在如此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他居然否認了晏谷蘭和晏谷殊的身世?
晏錦聽了之后,卻沒有多驚訝。
她當初,便想過這件事情……
三叔這樣自視甚高的人,會放低身邊去哄騙一個人,已屬不易,又怎么會為了一個普通的女子,出賣自己的身體。
而且,三叔是真的很喜歡、很在乎三嬸。
這些年來,三嬸雖然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三叔卻一直對三嬸很好!有時甚至為了三嬸,還要和祖母發生爭執……
感情,他未曾作假。
既然未曾作假,那么他便不會和季姨娘有關系。
畢竟,無論是容顏還是才華,季姨娘和三嬸,足足差了十萬八千里。
三叔想利用季姨娘,也不會自甘墮落做出賣身的事情。
只是三叔不去做這件事情,那么就必須有人代替他。
若真的如此,那么三叔的心,當真是骯臟可怕。
晏錦抬起手,握住了小虞氏的手。
而小虞氏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握住了晏季常的手。
似乎這樣,她們便能給他力量。
似乎這樣,便能讓晏季常知道,她們一直在他身后。
晏錦垂下眼眸,她明白,這些事情,父親必須要面對。
盡管,會痛徹心扉。
長痛不如短痛……
“爹!”晏谷蘭再次甩開季姨娘的手,聲音有些可憐,“你怎么會這樣說……你明明說,等我們離了晏府,便安置我們在京郊的院子里住,我們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而是像一家人一樣生活!不,不是像……爹,我們明明就是一家人啊!”
晏谷蘭是真的傷心了,她幾乎要跪在了地上。
晏三爺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你說什么,我并不明白!我在京郊,沒有任何宅子。而且,你并不是我的女兒,當年……我是受了你們父親的托付,才會照顧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