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話音剛落,晏錦便抬起頭來。
遠處的虞方,正朝著這個方向緩緩地走來。
虞方自幼畏寒,出門后身上裹了一層厚厚的皮襖,看著像是一只密不透風的粽子。
盡管如此,當寒風吹來的時候,虞方依舊凍的打了一個哆嗦。
他走到晏錦身邊,站穩腳跟后,才關心地問道,“素素,你臉上的傷,可痊愈了?”
“已經痊愈了!”晏錦笑了笑,慢條斯理的回答,“表哥,你今日怎么出來了?”
雪還未停,周圍寒風陣陣。
虞方身子不好,平日里用藥從未斷過。
連重大夫對虞方的病情,都有些束手無策。他當時開了藥方后,更是特意囑咐虞方要好生將養身子,切勿受了風寒。
此時,虞方會冒著大雪出來走動,對晏錦而言,的確是一個意外。
虞方聞言,神色里帶了幾分尷尬,他垂下眼眸,“我今兒一早覓了一本孤本,有些地方看不懂,想過來問問解先生!”
說完,虞方還怕晏錦不相信,立即從袖口里掏出書籍。
這本書已經殘破不堪,上面的字更是模糊,看不太清!
虞方常年不喜歡出府,閑來無事的時候,總是會躲在書房里念書。
晏錦私下,更是聽小舅舅埋怨過多次。
虞非說:當初我怎么也讀不進去書,你外祖父卻逼著我讀。如今你表哥天天沉迷在書里,你外祖父卻恨不得他一個字不認識!這都是怎么了!
晏錦到如今,都還記得小舅舅那一張苦澀的容顏,寫滿了無奈。
在一邊的解舒抬起眼。看著虞方手里的書,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小少爺,你這書從哪里買來的?”
“昨日,在后門!”解舒又尷尬的咳嗽了幾聲,一張嫵媚的臉,更是露出羞澀的神態。“不貴。就花了幾兩銀子!”
解舒嘖嘖兩聲,又搖了搖頭,“幾兩銀子?這可是個不小的數字啊!小少爺。你這孤本啊,我看,八成是個假的!既然是假的,這書上的東西。你也不不必看了!都是一些無用的廢話!”
“怎么會!”虞方有些不解,又將手里的書籍拿近了一些給解舒看。“先生,你再仔細瞧瞧,怎么會是假的!”
虞方的手腕從袖口里露出一截,他的肌膚和周圍的大雪相比之下。更顯得剔透,仿若羊脂玉。
晏錦挪了目光,看著虞方手里的書。輕聲地說,“表哥。你拿給我看看!”
虞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趕緊將書遞給了晏錦。
他嗜書如命,書房里的書,都被他看了個遍。
這些日子,更是喜歡看市面上買不到的書。
盡管如此,解舒卻說他是個書呆子,只知道看書,卻不知道實際運用。
虞方曾不恥下問,想請教解舒怎么運用自己學到的東西。
結果解舒卻帶了他去了醉煙摟,說這里便能讓虞方大展手腳。尤其是頭牌醉仙姑娘,一定會讓虞方過目不忘。
虞方當時又急又惱,便轉身回了府中。
若不是后來,虞方發現解舒十分有才,也不會貿然和解舒來往。
他們兩個,完全不是一路子的人。
虞方想到這里,在心里暗暗的嘆了一口氣,目光也移到了晏錦身上。
半響后,晏錦才開口,“表哥,這書,怕真的是假的!我瞧著,應該是景泰元年的東西!”
“怎么會!你怎么瞧出來的?”虞方看著晏錦手里的書籍,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景泰元年,這……這也就過十來年啊!”
晏錦見解舒上前,便不著痕跡的小退了一步,才將手里的書籍還給虞方,“表哥若不信,可以去找找寧州的宣紙做下對比!”
她自懂事后,便開始練字。
用過的宣紙,也是不計其數。
寧州的宣紙其實質地并不好,不如其他地方的宣紙白,瞧著也不平整!但是,寧州出來的紙,十分的廉價,用來給孩子們練字,卻也不錯。
方才虞方手里的書,雖然看著破爛,但是用來制成書的紙,卻是來自寧州。
那紙張粗糙,倒像是寧州第一批紙。
虞方有些不甘,他看著手里的書,又看了看晏錦,“這……當真是嗎?”
“八九不離十吧!”晏錦見虞方的樣子可憐,又安慰道,“我屋子里倒有幾本孤本,若表哥不嫌棄,我可以借你看看!”
她手里的孤本,其實是晏安之留下的。
晏安之怕她閑來無事,也會帶不少的書籍給她看。
虞方一聽這話,本來頹廢的神色,也立即消失的干干凈凈。
他立即點頭,“好……素素,你現在便帶我去吧!”
晏錦瞧了一眼,不遠處的解舒。
此時的解舒,眉眼里帶了幾分打量,眼下的淚痣瞧起來,頗有幾分凄婉。
這個人,為人處事輕浮,連說話也不著邊調。
晏錦想了想,便對虞方微微頷首,“也好,表哥隨我來吧!”
語畢,她便抬起腳步,往回走。
盡管,她再走幾步,便是東湖了。
晏錦知道,沒有必要了。
這位解舒,怕就是住在東湖水榭居里的那位解先生。
顯然,這位解先生,卻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位解先生。
十三先生雖然為人也輕浮,但是容貌和解舒卻差了十萬八千里!連聲音,也沒有半點相似的地方。
晏錦雖然不明,為何十三先生不在虞家。
但是,她周圍的一切都因為她的重生而改變,十三先生不在虞家,似乎也就說的通了。
思及此,晏錦雖然有些失落,卻也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
從東湖到她的院落,得走上一段路。
虞方一路上,很少和晏錦說話。
倒不是晏錦話少,而是他不知該和晏錦說些什么。
若不是在一邊的香復偶爾幫著接幾句話,這場面絕對會被虞方弄的冷場。
兩個人走了一會,才進了晏錦住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積雪已經被下人們打掃干凈,周圍的玉蘭花樹,也被在根部裹上了一些棉布用來防寒。
虞方從前從未踏入過這個院子,自然也就多瞧了一會。
等進了屋子后,晏錦吩咐香復去沏茶后,才低聲詢問了虞方一件事情。
她道,“表哥,解先生是何時出現在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