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男上前一步,對楊惟愛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包括慕扶疏都很訝異。因為三跪九叩是對九五之尊行的大禮,一般人是不會隨隨便便這樣行禮的。
蜀王爽快一笑:“這是我的幕僚米先生,他腦子靈活,身手也不錯。”
米先生大約一米七出頭,和大約一米八左右的蜀王站一塊矮了一個頭。他臉色留著絡腮胡,一雙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看人的時候若不注意就會有咄咄逼人之感。
慕扶疏覺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見過那樣的一雙眼。
蜀王和楊惟愛坐了上座,大郎和米先生坐在他身后,楊翁坐在楊惟愛身邊,慕扶疏和三郎并排坐在楊惟愛身后。
這樣的座位安排讓蜀王看向楊翁的眼神有了異樣。楊惟愛大大方方道:“文郎是我的駙馬,年前我們會將親事辦了。”
不待蜀王反應過來,楊惟愛又嘆息道:“這么多年東奔西跑的,我的身子徹底虧了。以后能不能有孩子還兩說,大娘大約就是我唯一子嗣,蜀王可一定要幫我看護她。”
慕扶疏在楊惟愛說話的時候緊盯著蜀王,之間他的臉部表情很是奇怪,似憂似憤又似妒。
畢竟是在商場上闖過來的,慕扶疏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蜀王似乎很妒忌,至于妒忌誰,當然不可能是楊惟愛,那就是楊翁了!難道他喜歡楊惟愛?
慕扶疏被自己的想法鬧了個狗血淋頭。堂兄妹可以在一起么?呃,雖然已經是隔輩的堂兄妹,那也是堂兄妹,有血緣關系的。不像自己和三郎,確切的來說他們已經隔了四代,又是表兄妹。還要好一點,蜀王他……真的是嗚呼哀哉了。
楊惟愛說完不見蜀王反應,只見他緊盯著楊翁。便有些不高興道:“堂兄這是怎么了?不愿意幫我照拂大娘么?”
“不是,”蜀王被楊惟愛的一句“堂兄”喚回了魂:
“我只是沒想到……妹妹你這么快就又要下降了。”
公主招婿也稱下降。
慕扶疏莞爾一笑。神情天真里帶著剛硬:“阿娘孤孤單單過了十幾年,又是崔家對不起她,再找一個有什么不對?文叔對我娘死心塌地,為了阿娘可以以命相搏,這樣的男人值得我娘下嫁。”
是嫁,不是降。
蜀王的眼神有些暗淡。他想起了自己得知長安之亂時也是心慌意亂的,可是當時的蜀王,他的父親卻只讓他自保。不許他起兵勤王。這么多年來他一直以為長公主已經死了,總想著殺上江寧,一是為了楊家的皇位,二是為長公主報仇。
他終究還是將皇位放在了首位。
蜀王內心長嘆一聲,大笑道:“好,到時候我定要來討杯喜酒喝!”
寒暄過后,楊惟愛切入正題:
“我的要求文郎已經和堂兄說過了,不知堂兄意下如何?”
蜀王揮手,米先生捧出一個盒子遞給楊翁。蜀王道:“林家村和鳳凰山已全數劃為長公主楊惟愛的封地,無有詔令。本王也不得擅入。這是契紙和本王詔令,明日便將曉諭蜀地。”
楊惟愛點點頭,笑道:“我奔波日久。好不容易和大娘重逢,想著蜀地也是你的封地,總不至于虧待了我們娘倆。我們也沒什么要求,只求太太平平的也就罷了。”
蜀王將目光定在大娘臉上看了好一會兒,笑道:“大娘虛歲十三?正好大郎比她大了六歲,不如……”
“我已經定親了。”慕扶疏冷冷的打斷他,決定討厭這個滿臉假笑心思不純喜歡亂倫暗戀的男人。
楊惟愛也笑道:“大娘已經和三郎訂了親,只等及笄就行禮了。”
說完對三郎點點頭:“三郎,去見過你四叔。”
蜀王在楊家宗室里排行老四。而三郎的父親淮王世子排行老三。
三郎對蜀王行了禮,口稱“四叔”。
蜀王這才正眼瞧了三郎。臉色帶著狐疑:“你是……”
“這是三堂兄的庶子,大名志棄的。我十六歲生辰那日。你進宮時還見過的。”楊惟愛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冷淡的解釋。
蜀王的臉刷一下白了。
他想起了這個孩子是誰。
他和三哥都有可能是這個孩子的父親。當日是三哥將孩子帶走的,因為三哥公認的能生,他也覺得這孩子不大可能是自己的。
他仔細打量著三郎,覺得這孩子的眉毛和鼻子和自己有些像,耳朵也有些像,越看越像……
他只有一個兒子,就是大郎。不知道為什么,楊家男人的生育能力都很差,只有淮王一脈好些,現在也只剩下了三郎。
而三郎很可能也是他的兒子。
蜀王不由得上前拍了拍三郎的肩膀,一臉親昵的笑:“好孩子,和大娘真是絕配!我和你父親一向親近,你也可將我當做你阿父。等你和大娘成親時阿……阿叔一定給你一份重禮!”
慕扶疏看著蜀王搭在三郎肩上的手有些微顫抖,她看了心里有些五味雜陳。
三郎只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胡姬,是淮王世子的妾室,卻不知道其實胡姬的真正主人卻是蜀王,為她贖身的也是蜀王,更不知道自己是個父不詳的孩子。
這里沒有親子鑒定機構,可能三郎終其一生也無法知道自己的親身父親是誰。
慕扶疏突然有了個想法。
她沒辦法做親子鑒定,但血型鑒定還是能做的,空間有試紙啊!
可是她怎么才能取到蜀王的血?而且萬一蜀王和淮王世子血型一樣怎么辦?而且她也不知道那個胡姬的血型。
慕扶疏嘆氣。算了,反正蜀王大約也沒臉說出那樣的話來,阿娘和自己也不會說,就讓三郎以為自己是淮王世子的兒子吧。
父不詳畢竟比生母是胡姬、女妓更令人難堪。
楊惟愛打斷了蜀王和不明真相的三郎的“兩兩相望”,警告般瞪了蜀王一眼:“時間不早,不如先去用哺食。具體事宜晚上再商議。”
蜀王來的時候帶的侍衛雖然不多,也真不少,整整五百人。都在門外等著。這么冷的天,也夠他們受的。
林家村的人都在家里貓冬。偶爾有一兩個出門的人見到全副武裝的官兵,立馬嚇得回家關門閉戶,整個村子連狗叫都聽不見。
慕扶疏不是那種濫好心的,最多就叫人煮了姜湯給他們喝。反正雪已經停了,門前的空地也打掃過,地上沒有積雪。下人在工場拿了木板過來鋪陳在地上給他們坐,中間也生了篝火用來煮濃湯。
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大都是一天吃兩頓,哺食時間就是下午四點左右。因此他們家的哺食不早不晚正好。
晚上吃的是火鍋。
慕扶疏叫人打造了個超大的火鍋,直徑有一米,里面隔開了四個小鍋,三個辣的一個不辣。
不辣的是慕扶疏和楊惟愛吃的。楊惟愛要造成自己“身虛體弱”的假象,慕扶疏當然是跟著阿娘。
慕扶疏拿出了這個時代沒有的辣椒。辣椒是明朝的時候才傳入中國的,這個時代當然是沒有的。蜀地人愛吃辣,但都是用的替代品。比如辣茱萸、花椒、居然還有芥末。
可是沒有一樣是比得上辣椒滴!
果然,蜀王和大郎、米先生吃的津津有味,大郎尤其嗜辣,吃的不肯停手。
慕扶疏對大郎道:“大郎哥哥可是極愛吃辣的?你臉上的疙瘩可就是吃辣太多才會有的!”
大郎嚇了一跳。放下筷子道:“真是這樣么?”
慕扶疏笑瞇了眼,這個滿臉痘痘的孩紙真是丑的可愛,一開始見他時覺得挺難看的。有些不喜,可是相處下來卻發現這是個實心眼的吃貨,和阿豬很像。于是決定圣母一把:“沒關系,我有一種藥膏,涂了就好。”
她空間里帶的藥都是好藥,這個時代的人沒接觸過現代的藥,效果一定很好的。
飯后慕扶疏回了房間,將藥膏擠出來放在一個現在才有的小瓷瓶里,送給了大郎:“每日兩次。潔面后涂在臉上,不出七日一定能好且不留疤痕。”
大郎高高興興的接過:“謝謝大娘!這下可沒人敢說我丑八怪了。”
蜀王皺眉:“誰說你丑八怪?”
大郎似乎嚇了一跳。有些瑟縮:“是、是大妹妹和二妹妹。”
蜀王的眉頭皺的更深:“兩個庶女而已,把你擠兌成這樣。下次再說你給她們每人杖十下,看她們以后還敢不敢!”
米先生也有些生氣,低聲道:“大郎,你是嫡子,那些庶女對你不敬你就不該縱然,再有這事你定要嚴懲,不能讓人小看了去。”
好吧,慕扶疏發現這孩紙心眼真實,連個庶女也能欺負他,真叫人無語。
三郎也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大郎臉紅了,幸好一臉疙瘩,沒被人瞧清。
楊惟愛“哼”了一聲道:“那兩個庶女是哪個側妃的女兒?現如今我們皇家的規矩也越來越差,連個庶女也能嘲笑嫡兄了,怨不得楊家氣數盡了呢!”
“妹妹……又何必……說這話……”蜀王有些尷尬又有些惱怒,見長公主氣憤的漲紅了臉的樣子又有些魂不守舍,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后就抱拳道:“既然事情都說定了,我也不好再耽擱。二叔就這幾天要來蜀地,我這就走了。”
外面天快黑了,慕扶疏可不會管他路上是不是安全,隨著人群一起將他們送出去。
蜀王走到門口時突然回身道:“你們小心些,沒事不要進山,前段時間我有一小隊士兵進了山就沒再出來,人馬都杳無音信了。”
慕扶疏想起被自己搶了馬的那群人,咳嗽了一聲道:“沒事。我們進山也不多,沒遇上什么強人。”
蜀王突然哈哈一笑,指著一左一右守在門口的小新和妮妮道:“也是,你們有了這兩個瑞獸,去哪里也不怕了!”
慕扶疏見他眼里只有羨慕沒有掠奪,覺得他還算有點腦子。
蜀王和來時一樣,帶著五百來人匆匆而去,楊翁將他們送出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