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門

第五百四十三章 姐妹情深

下手的便是春桃,她們兩姐妹命苦,爹娘早死,與祖母相依為命,她們祖母黃嬤嬤是杜夫人的陪房,曾經頗受重用,卻因代主受過,被杜相下令杖斃。

春桃姐妹失了祖母護佑,雖被杜夫人派到杜云蕾院中侍候,但她們兩一來嘴不甜,二來也不夠靈巧,加上祖母是犯大錯被杖斃的,自然就被其他人排擠,雖已進府侍候三、四年,卻還是粗使丫鬟。

素馨一來,就四處打探拉攏人,梨花年紀小,就被她哄住了,以為只要幫夫人做事,就能出人頭地,不再被人欺壓。

春桃較大,一直記得祖母的交代,千萬莫信萬家人,更別相信從萬家出來的人,素馨三番兩次的示好,讓她心生警惕,得知她給梨花包藥,還交代她,聽她的話行事,她便偷偷把藥給換了,沒等素馨發話,就先行下手。

“素馨,你奉萬夫人之命留下來侍候二姑娘,卻為何要挑唆人,故意給夫人下毒?”范安陽黑亮的眼直視素馨,素馨原還想辯駁,但眼前那雙眼,卻像看透了一切似的,讓她不敢再直視。

狼狽的別開頭,素馨避重就輕的回道:“我只是常跟她們閑聊,并沒有挑唆她們對夫人不利。夫人是我家夫人的親閨女,她老人家怎可能讓我來對夫人下毒?”

素馨在賭,只要沒人發現,她真正的目的其實是那幾個懷孕的姨娘,萬夫人就還能派其他人來把事情完成。

“我娘不會這么對我的。”杜夫人色厲內荏的道,這些年來,她雖幫襯兄弟、娘家不少。但她娘對她想讓侄女及外甥女給杜云啟兄弟作妻不果,改弦易轍要算計他們納她們為妾很不滿。

因為這樣,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嗎?

杜夫人黯然的垂下眼。

杜云蕾拉著她娘的手,“不會的,外祖母不會讓人害您。定是這丫頭笨,聽差了素馨說的話,自作主張要謀害您,想要為她祖母報仇,她祖母不也是自作主張謀害姨娘們肚里的孩子,才會被祖父杖斃的嗎?”

素馨沒想到杜云蕾會為自己說話。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芒。

“她祖母既是那種自作主張的人,想來她的孫女也是這種貨色!”杜云蕾狠狠的瞪向跪得筆挺的春桃。

范嬤嬤悄悄向范安陽示意,范安陽見了回以搖頭,就讓她們去狗咬狗好了!春桃下毒是事實,不管是素馨授意。還是她挑唆的,春桃以下犯上謀害主家,就是死罪一條,這是繞不過去的。

她同情的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似感覺到她的眼光,微抬頭抿了下嘴,背挺得更直了!

春桃直視杜夫人憤恨的眼神,她犯的錯。她不會逃避。

范安陽看著春桃,想到昨夜,被抓到小花廳暖閣時的她。不待人問,就痛快的招供不諱,她說,她做了這件事,并不后悔,但只求他們一件事......

雖然女兒的安慰讓杜夫人心情略好。然而,這件事還是在她心里埋了根刺。時不時就要扎得她心頭血直滴。

“把她拉下去,杖斃。”杜夫人指著春桃厲聲叫道。

榮慶堂的婆子惱春桃把事扯到素馨身上。要知道,素馨跟她們都是萬家出來的,說素馨不安好心挑唆她對夫人下毒,若夫人因此不待見她們這些人可怎么辦?

因此婆子們一個個橫著臉就要撲上來撕打春桃,范安陽忽地開口了,“慢。”

幾個婆子裝著沒聽到,如狼似虎的撲向春桃,不待范安陽再開口,硯香和瑞香陡地出手,一手一抓,幾個婆子就給摔了出去。

“雖然說你們是萬夫人送來的,不當自己是杜府的下人,不過,你們入了咱們家門,拿的是杜府的月錢,就得聽杜家的人命令,我是老太爺指派的當家人,我說話,你們裝著沒聽到,就是有錯,給我記下,不敬主家,罰她們三個月的月錢。”

嘎?才進門侍候,就得做白工三個月?婆子們捧著摔疼的臀部淚眼汪汪望著杜夫人。

杜夫人氣極,指著范安陽的鼻子說不出話來。

“春桃是二妹妹院里的丫鬟,她平日是做什么的?”范安陽不理會杜夫人,直接問杜云蕾。

杜云蕾沒想到會突然問到自己頭上來,愣神了半晌,才回神來問身邊的丫鬟,“她就是個粗使丫鬟,平日就是在院子里做粗活兒,那兒缺人,她們姐妹就往那兒去。”

大丫鬟代杜云蕾回答,范安陽又問春桃家中情況,大丫鬟卻是一問三不知,還是另一個丫鬟略知一二,忙上前回道:“她姐妹兩沒別的親人了,在府外沒有住處,姐妹兩就住在二姑娘后罩房的一間屋子。”

范安陽又問了一堆話,越問越細,大丫鬟回不出來,范安陽就讓人把杜云蕾院中所有人統統叫來。

不等范安陽問完所有人,杜夫人心里已有數。

春桃姐妹相依為命,在杜云蕾院中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那兒缺人就喊她們去幫忙,每天打一睜眼就一直忙到上炕睡覺,其他丫鬟,若家就在宅后家生院的,時不時還能回家看看老子娘,若是在莊子或鋪子上當差,便會趁進府辦事時,喊她們去見上一見。

唯獨春桃兩姐妹,她們根本沒有出府的機會,也沒人上門探望,那么春桃是從何處得來毒性那么強的毒藥?

就算有門路,她們手上有錢去買嗎?

范安陽沒有把問題問出來,但這個問題卻狠狠的砸在杜夫人的腦門上!

若不是素馨,春桃就算想害杜夫人,她也沒門路,沒錢,那么現在春桃確實動手害杜夫人了,那藥從哪來的呢?

沒有問個明白,就把人打死。豈不是留下后患?

素馨渾身直發抖不敢抬頭,看她那副樣子,杜夫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范安陽柔聲問素馨,“你最好從實招來。”

素馨把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原本整齊的發髻四散。臉上涕淚縱橫,好生狼狽。

“你不說,是因為這事是萬夫人命你做的?”范安陽問,素馨還是直搖頭不說話。

“萬夫人命你使人謀害夫人?”

“不是。”素馨大聲否認。“二姑太太,夫人沒有要害您,真的。您信我!”

范安陽步步進逼,“你說夫人就得信你?春桃手上的藥哪來的?難道不是你帶進府的?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帶這般惡毒的藥來謀害夫人。”

“我沒有,是夫人給我的。”素馨大吼。

“萬夫人好狠的心啊!夫人可是她的親生閨女兒啊!她怎能讓你給夫人下這種毒手!”

素馨抽抽噎噎道:“沒有,沒有。夫人沒要害二姑太太,夫人是讓我找機會除掉那幾個孽種,省得相爺要逼您把賤人生的孩子認在名下,當嫡出的養。”

“哦!原來是你挑唆春桃下毒,但其實是要謀害那幾位姨娘,可是又怎么會害夫人中毒的呢?”

素馨生氣的抬頭吼道:“我是拿了藥給梨花,但我還沒想到機會,讓夫人把二姑娘做的點心賞給姨娘們吃。我沒想到夫人會把二姑娘做的點心全吃完啊!”

杜夫人對女兒孝心奉上的點心,每次都吃個精光,素馨因此找不到機會慫恿杜夫人把點心賞人。就更別說賞給姨娘了!

千算萬算沒算到,春桃為保護妹妹,自作主張下了毒,杜夫人因此中毒,進而扯出素馨來。

素馨和榮慶堂這些下人不同,她被留在杜府。但身契仍在萬家,大老爺派大總管把素馨好生的送回萬家。

萬夫人不明其意。大總管似笑非笑的指著素馨道:“萬夫人,知道您疼惜女兒。但好歹也該為將出生的外孫積點福啊!派這么一個攪家精去侍候我家二姑娘,差點害二姑娘和夫人生隙不說,還差點害死我家夫人。”

萬夫人聞言大驚,忙問:“我家湖玉怎么了?啊?她怎么了?素馨她做了什么?”

“這是她劃押的口供,一式三份,這一份您留著慢慢看,府里忙著,就先走了!”大總管將素馨劃押的口供交給萬夫人,然后帶著人揚長而去,萬夫人愣神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丟開供紙,撲向素馨,“你做了什么啊?啊?我讓你去杜府,是去除掉那幾個孽種的,你怎么怎么去害到我的女兒啊?”

萬家幾個孫子皺著眉頭看著,卻不好上前相勸,只能示意祖母的仆婦上前勸說,一個孫子撿起了被祖母扔下的供紙,一目十行迅速看完,臉色立變,他不敢置信的望著萬夫人。

“怎么回事?”他的異狀引來兄弟們的關注,一名堂兄發現他手上的供紙搶過一看,跟著臉色也變了,其他兄弟更加好奇,一一看過后,望向萬夫人的眼光已跟從前完全不同。

這不是他們慈祥和藹的祖母會做的事!

可是素馨是祖母心腹,她都劃押供認不諱了,難道還有假?沒害到人,反把姑姑害慘了!

春桃當日就被杖斃!梨花稍晚也被送出府。

硯香來報,范安陽默默的點點頭,望著幾案上的八角宮燈,愣愣的出神。

春桃所求,只有一事。

“梨花是無辜的,但她繼續留在府里做事,大家只會記得,她有一個害主的姐姐,二少奶奶,求求您,幫我一個忙,梨花她不靈巧,不聰明,也不漂亮,再在府里待下去,她會被人欺負死的。”

一輛簡陋的驢車在杜府角門候著,兩個婆子抱著一卷草席出來,她們面無表情的把草席卷著的春桃放到了車板上,梨花挎著包袱抹著淚,跟著爬上車。

其中一個婆子拍拍她的肩頭,遞給她一個荷包,“錢不多,是咱們大伙兒一點心意。”

“謝,謝謝嬸子,謝謝嬸子!”梨花抱著包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另一個婆子則在交代車夫,“二少奶奶說,這孩子就交代給你們了!好好照顧她。”

“知道啦!”車夫不耐煩的應聲,正要揚鞭,忽似想起什么來,急急扭頭在車板下掏出個包袱來。“丘大娘,這個是青青讓我捎帶給你家梅子的,。”

“虧她還惦記著我家梅子,她一家都還好吧?”

“好,都好,她老子娘在莊子上給她訂了親,是啞巴他家那個小兒子,開春就成親。”

“那好!她總算有個好下場了!”丘大娘抬手扯過袖口抹了抹眼,“這丫頭就托你們照顧啦!”

“知道,知道,方才已經說過了!”車夫不耐煩了,丘大娘板起臉再度叮嚀,“記得,要給她姐挑塊風水寶地啊!”

車夫無奈點頭,揚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