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華殿,楊妃的心腹宮女在夾道的石獅旁,從太后宮中的一個小宮女手中接過張小紙片,給了小宮女一個小荷包,看著人躲躲藏藏的去遠了,她才返身走上石獅旁臺階,輕敲了門板兩下,門就從里頭打開了。
“蘇女官讓人送信來了?”
“嗯,我送去給娘娘,你們好好守著門。”心腹宮女隨口吩咐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看門的雜役宮女之一看她走得不見人影了,才在背后呸的一聲,“還真當自己是盤菜啦!”
“你夠了!”另一個宮女拉住她,“你要眼紅,有本事,你也到娘娘跟前去搶出頭啊!在背后橫什么。”
“要不是謝姐姐臨去懷王府前,在娘娘跟前提了她一句好,哪輪得到她到娘身邊去侍候啊!”
“聽說懷王妃打入秋之后,就病了,謝姐姐這才被娘娘派去懷王府侍候的,你說,要是懷王妃病好了,謝姐姐還回來不?”
“不會回來了吧?”眼紅心腹宮女好運道的雜役宮女甲想了想,隨即露出笑容,“不過,她要是回來,發現娘娘身邊已經沒她立足之地了,不知道會怎樣啊?”
另一個雜役宮女乙暗聳肩,“不管她們怎么斗,總之都沒咱們的事兒。”
這倒也是。“算一算,咱們兩也都要滿二十五歲了,到時候放出去,你要回家去嗎?”
“再說吧!”雜役宮女乙正要把門關上,忽然一個小宮女笑瞇瞇的制止她關門,“姐姐請等會兒,我們公主回來了。”
雜役宮女甲定睛一瞧,哎唷!原來是四公主身邊侍候的。“四公主回來啦?”
小宮女朝夾道外招了招手,然后才轉頭對她們道,“嗯,公主說累了,不想走到宮門,打發我來看這扇門有沒有開,還好。姐姐們都在。”
平常這扇門是沒人守著的。自然也就無人給開門,今日是碰巧,楊妃那個心腹宮女來這兒取信。才指派了雜役宮女在這兒守門。
說話間,四公主已在宮人簇擁下款款走來,待四公主一行人進了門,慢慢走遠看不見人了。雜役宮女兩個才把門栓上,“咱們幾時才能近身侍候主子們啊?”
“這輩子啊!咱們是甭想了。”
“可是近身侍候主子們。差事輕松不說,還能穿漂亮的衣服,瞧咱們兩身上這衣服,像是賴蛤蟆的顏色。真是丑死了!你看到沒,公主身邊那幾個姐姐頭上戴的,耳朵上掛的。全是赤金的。”雜役宮女甲顯然很識貨,又羨又妒的道。
她那同伴卻不想聽了。把門栓檢查一遍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雜役宮女甲這才匆匆的追上去。
四公主直奔楊妃寢宮,楊妃正在看方才從小宮女手上得來的消息,看到女兒來了,便把紙條給她,“你瞧瞧。”
“太后想把大姐姐嫁出去?”
“再不把她嫁出去,難道就留她在宮里,繼續禍害?我的兒啊!她不嫁,你們這些小的,怎么嫁啊!”
想到這兒,楊妃忍不住幸災樂禍,二公主和三公主可比她女兒大呢!大公主發宏愿,終身不嫁要為太后祈福,雖然這是皇帝一時氣憤,才下的旨意,不過這天下誰人不曉大公主孝心呢?
大公主是長姐,發下如此宏愿,底下的妹妹們沒照做,豈不顯得沒她那么孝順嗎?皇后先是被大公主踩,又暗被皇帝坑了三公主一把,她就不信,皇后真咽得下這口氣。
只是,為何皇后都沒動靜,反是太后先動了?
四公主冷冷的嗤笑一聲,“母妃,皇后和蘭妃她們當然沒有太后急啊!這可是關系到太后的性命,卻不關皇后她們的安危啊!冉說,太后要是有個萬一,大姐姐就得去守陵啦!根本就不會影響到二姐姐她們的婚事。”
說不定大公主屢屢犯笨,把太后氣得死去活來,是皇后在背后唆使的呢!
四公主完全猜錯了,皇后沒叫人去唆使大公主給太后添堵,唆使大公主去討好太后的是楊女官,只是大公主她是真的犯笨,人家給她鋪好的路,叫她照著做就是,她偏要自做聰明,結果總是弄巧成拙,把太后氣得半死。
“外祖母和二舅母奉詔進宮,沒來看您?”
“她們哪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在啊!她們心里就只有你大姨母和你嫂子,哪還記得咱們。”
富陽侯夫人及世子夫人奉太后召見進的宮,臨出宮時,她們心里只想著要趕緊給大公主相看人家,完全忘了楊妃,別說來看,連問一下都不曾,叫楊妃怎不心寒。
懷王的婚事,她這個親娘只能聽她爹的,說訂誰就訂誰,說換就換,把她兒子當什么了?換就換吧!好歹也換個好的吧?換上個病秧子,還不如楊元喜那個刁蠻花癡呢!明知元喜那丫頭心里喜歡的是蘭妃生的誠王,偏還要往她兒子身邊塞,小姑娘還不高興的逃婚呢!
一樁樁一件件,細數起來,全是戳楊妃的心肝,這就是她父母,這就是她的娘家人!
四公主瞧她娘的臉色,不用說也知道,她娘肯定又在生她外祖父母的氣,沒辦法,她和哥哥們自小就長在宮中,跟外祖一家能有多親近?自然是及不上她那位皇嫂。
只是,寧可選她給她五皇兄做妻,而棄自家孫女,還把自家孫女從正妃降為側妃,四公主覺得,這件事,其實最傷心的人該是元喜表姐才是,好好的正妃之位被人搶了,還讓她得替這搶她正妃之位的表姐打理王府,在她跟前伏低做小,怪不得元喜表姐要憤而逃婚。
富陽侯夫人出宮之后,就忙著替大公主相看人家,世子夫人則借口她眼光不好,不摻和此事,富陽侯夫人對這滑不溜手的次媳推拖此事。感到很不滿,但又能如何?只能自己費心了。
長女老把太后氣出個好歹來,皇帝怎會不知,有時看著太后和大公主之間發生的事,皇帝就覺好笑,大公主是真要討好巴結太后來著,只是總是弄巧成拙。反把太后推得更遠。
皇后與皇上邊對奕邊說著大公主的事。
“是朕錯了。朕考慮不周。”皇帝端著茶看著棋盤道。
皇后輕笑,“這怎么會是皇上的錯?實在那孩子不懂事,太后心疼孫輩。好幾次被她氣著,也不跟她計較,但臣妾想,還是得讓那孩子嫁人生子。才能讓她明白為人長輩疼惜她的那一片心。”
皇帝微笑點頭,“那丫頭是不懂事。”
“說起來。還是臣妾無能,沒能把孩子教好,倒累得皇上和太后受累。”
“這事怎能怪你,想來是那孩子本性如此。你看小九和三丫頭年紀都比她小,卻比她懂事得多。”皇帝安慰妻子,又道:“你打算怎么做?”
“其實這事。只要太后出面也就成了,難就難在。要給她指個什么樣的夫婿。”
皇帝女兒不愁嫁,但要嫁得好,嫁得如意人,那就不容易了,其實這世上,不管是誰的女兒都一樣,不單只皇帝嫁女要發愁。
有才能且想一展抱負的人不會想尚主,勛貴人家有權有勢的,也不需要錦上添花讓子孫尚主,但三流的勛貴人家就不然了,尚主,興許能讓家族的爵位再傳一世,或為家中不成材的兒孫謀一個前途。
皇后說的是夫婿,而不是夫家,皇帝一聽就笑了。
“給她挑生得俊美的,要不輸杜相那兩個孫子的,也要不輸太傅那兩個孫子的。”
要挑生的俊美的不難,皇后若有所思的應下,皇帝便將這事給拋到腦后去了。
皇后把之前與蘭妃討論的名單取出來看,名單上人選不少,其中生得最好的,大概就數康寧侯府的世子金嚴順,不過他已經娶妻,其弟金嚴悅生得也好,只是有點毛病,但想來,應該很能滿足大公主。
且說太后這廂,蘇女官的臉已經消腫,但還是留了印子,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楊女官暗喜在心的同時,還不忘像獵犬守著獵物一般的守著大公主,絲毫不給旁人有可趁之機。
大公主還想著討好太后,眼看著天一起冷似一天,便叫宮人幫著做了抹額及昭君套,想著太后見了,肯定會喜歡。
顏色用料都是用了心的,蘇女官等人又在旁說好話,太后被哄得歡喜,便順大家的意,讓大公主給她試戴看看,不想,就差了那么一點點,大公主硬是扣不上那珍珠扣,使勁的拉了一下,還是沒扣上,倒讓太后哀叫一聲,蘇女官忙上前詢問。
“疼,疼。”
太后歪著嘴直嚷,大公主一著急,手一扯,竟把抹額上的珍珠扣給彈了出去,蘇女官反應快速的退開,珍珠扣就朝楊女官的眼睛飛了過去,吃痛哀嚎的人就成了楊女官。
“哎呀!公主可傷著手了?”蘇女官冷瞟了楊女官一眼,隨即上前問大公主,大公主搖頭,手卻松開來了。
蘇女官這才看到,抹額里頭的襯里上竟露出銀光,定睛一瞧,竟是根銀針。
“這是什么?里頭怎么會有根針?”
得,大公主這下子討好不成,反惹怒了太后,明知太后不適,送東西給太后用,怎么能不仔細些呢?
太后不遉,開不了口罵人,不過不妨礙她叫人來替她教訓大公主。
皇后一來,便先向太后請罪,“都是臣妾沒教好孩子,叫她總惹太后生氣”
“沒,你,事。”太后一個字一個字咬著牙道,“她,壞。”
皇后點頭,“娘娘息怒,她終究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