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園子里的花草都因這熱情的陽光而顯得蔫蔫的,紅紅一家子全趴在屋角冰盆附近的地磚上,小寶平常最喜歡抱著它們,這會兒也不抱了,穿著姜黃雙鯉肚兜攤開手腳,在涼覃上呼呼大睡。
小念念捧著放了冰的綠豆湯慢慢的喝著,透明的湯汁還加了薄荷,喝起來涼涼的還甜絲絲的,是小念念最喜歡的飲品。
喝了一碗還鬧著要再喝,方奶娘可不敢再給她,哄著她歇一下,取來蒲扇親自給她打扇,小念念這才閉上眼,躺在她弟旁邊睡去。
范安陽忙了一早上,好不容易喝口水,就又有仆婦來回事,“三少爺那邊的用度要早些報上來,可不好讓他等錢用。”
“您放心,老太爺說了,讓人從湖州的鋪子先撥過去。”管事媳婦躬身回道,“三少爺養了這些日子,已然大好了,聽說在大少爺身邊還幫了不少忙。”
“那就好。”范安陽輕點了頭,又道:“之前不是說萬家人找到湖州去了?”
管事媳婦笑彎眼,“您記性真好,是找了去,不過三少爺早就去大少爺任上了,他們沒去梅州,就賴在廣陵的府中,大總管不好趕他們走,修書請示老太爺要怎么處置。”
杜家家大業大,不在乎養一兩個親戚,但是,不能縱慣他們。
“哦?那老太爺怎么說?”
“老太爺說,他們姓萬,又不姓杜,就是姓杜,也沒有白養親戚的理。那是害他們,教廣陵那邊給他們下藥,派管事押著,送他們上回京的船。”
墨香給范安陽端了消暑湯來,她喝了一口,便道:“讓人給眾位媽媽們都端一碗來,天熱。先喝些涼的消消暑。”
然后才問:“他們大老遠的跑去湖州。找三少爺做什么?”
“去要錢的。說什么家里過不下去了,揭不開鍋啦!所以找三少爺救濟。”管事媳婦不屑的撇了嘴。
“不至于吧?”范安陽想了下,小萬氏從杜家公中撈了多少錢。當初跟萬氏討要的,也只是小萬氏偷盜許氏嫁妝那部份,杜家公中的財物并沒有跟萬家計較。
算一算,萬家應該要比大萬氏娘家要好過得多。怎么就到揭不開鍋的地方。
大萬氏被休,不想在二媳婦手下過日子。想盡辦法讓人給娘家送了信去,叫他們去接她回家。
不想她娘家人因財產被奴仆盜賣,家產縮水不說,更因萬公子帶人出京。自此下落不明,因此惹來兇神惡煞討要安家費,把家里能用的統統搜刮一空。他們尚且自顧不暇,根本沒空理會她。
相形之下。小萬氏娘家絕對要比他們好過才是。
管事媳婦見范安陽想不通,上前一步,道:“夫人娘家是沒到那種程度,不過是幾位爺兒們,在萬夫人那里弄不到錢,從咱們這兒也誆不到錢,就把主意打到三少爺頭上去了。”
小萬氏藉管家之便,將貪墨的錢財充作自己的陪嫁,如今她生活尚不能自理,杜云蕾又已經‘死’了,她的嫁妝也就只有杜云方有資格動用,在她兄弟們的眼中,那是他們萬家給她的陪嫁,是他們的錢啊!他們的日子不好過,把姐妹的嫁妝取回來花用,有何不對?
反正杜云方是杜家子,就算沒了生母的陪嫁,也不愁吃穿,杜家公中有他一份呢!所以他們就想把杜云方手里,小萬氏的嫁妝全都要走,只是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他們湊了幾個月,才湊足了船票,又哄妻子拿嫁妝賠補他們,這才動身跑去廣陵去杜云方,他們揮霍慣了,難得這一路省吃儉用,好不容易熬到廣陵,找到廣陵杜府,身上的錢正好花光。
不想杜云方不在廣陵,而是被他大哥接去梅州了!
他們是杜云方的舅舅,敢使喚他,卻不敢這樣對待杜云啟,沒找到杜云方,身上已經沒錢了,怎么辦呢?幾個人商量了一番,便決意在廣陵杜府賴下,混吃混喝總好過回京后,吃喝嚼用都得花自家的錢財來的劃算。
廣陵杜府大總管接到底下人回報,一時哭笑不得,只得修書回京跟老太爺討主意。
范安陽算算日子,該準備給梅州的大哥和三弟他們送中秋節禮了,雖然才剛過五月,不過早些備下,早些讓人送下去,省得到了日子,禮還沒送到,就不好了。
就是不知杜云尋現在人到那兒了!中秋不知能回來過不?
下午散衙時分,范安岳和范安柏一起過來,范安柏替杜云尋送信回來的,范安柏從皇帝手里接過信件時,還被皇帝調侃了一番,他怎么也想到,杜云尋膽子怎么這么大啊!竟然敢大剌剌的用暗衛這個管道,通過皇帝給老婆寫信。
這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竟然敢這樣利用皇帝!還用的臉不紅氣不喘的!
才想到他,就接到他的來信,范安陽自是開心甜蜜,但聽到她哥說杜云尋用暗衛的管道傳信,還是由皇帝交到她哥手上的,她也不禁要額角生汗,這個人在想什么啊?
想什么?他什么都沒想啊!杜云尋就是很單純的看了冀州的風景,覺得好看,就把畫稿寄給老婆,讓她收起來,等他回來夫妻一起動手,把這些草稿畫成油畫唄!
皇帝當然是看過的,對杜云尋筆下壯麗的山光水色,很是心動,但不能親眼賞景,頗為抱憾,因此他就候著杜云尋夫妻將之畫成油畫,然后堂而皇之收到宮中掛到他的御書房來。
杜云尋并不知自己的幾張草稿入了皇帝的眼,他眼下正忙著出策掀了魯王世子的作坊。
作坊養了不少仿畫和偽品高手,他們并不是人人都樂意被豢養,有人貪財有人好色,有人好杯中物,也有人的兒女不爭氣。總之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暗衛們旁的也許不行,但挖人最在行。
他們雙管齊下,從作坊的這些匠人下手,也從作坊的客源下手,只是,客源的名單掌控在作坊的總管手里。想要對他出手。有些困難,因為這老家伙幾乎不出門,他們的人想混進作坊卻一直沒有成功。
最后只能改對作坊的其他人下手。只是他們人手有限,去查那些高手的底,就已經耗費不少人力及時間,要再清查作坊這些人的底。就只能請調附近州府的暗衛過來支持。
皇帝接了信之后,立刻就準了。只是等湊齊人手,還得等一等,杜云尋遂出策,既然這些高手的底都查得差不多了。不妨就開始制造他們和作坊這些管事之間的矛盾。
暗衛頭領有些遲疑,杜云尋取紙來,鋪在自己面前。將那幾個高手的姓名寫上,貪杯的擺一起。好色的放一塊,貪財的、家里兒女老惹事的,有的人是既貪財又好酒,有人是貪色又好財,不過兒孫們的麻煩,倒是人人皆有。
“既然混不進去,咱們便不進去了,只要讓他們交不出貨,自然有客上門,也就是麻煩上門。”
只要他們鬧起來,衙差自然就光明正大的進門,進門后,要查什么,都方便多了!
“咦?還有這一招?”
“當然,不能一成不變的都用這招。”杜云尋笑嘻嘻,就算此地風景不差,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他畫了不少草稿,想要盡快回到家,一頭埋進他的畫室里去。
暗衛頭領回頭與幾個部下商議了一番,不想,“老大,有這么好的法子,你怎么不早說啊!早說了,咱們就不用在這里一直待著了。”
“就是,就是。”
“你們覺得可行?”
“當然可行啊!咱們的線已經都埋下去了,正好看他們的表現了!”
暗衛頭領看他們躍躍欲試,便也不攔著他們,由著他們去鬧騰了!反正遭殃的又不是他們。
接下來數日,作坊的管事們現,原本被鎮壓得老實聽話的高手們,竟然開始造反了,天氣熱,一言不合就在作坊里打起架來,還有人跟管事鬧上了,說什么家里孫子被管事的兒子打了!要討公道。
還有個管事被人抓奸在床,跟他一起被逮到的,竟然是專做飾那個高手的孫媳婦,管事當場就被人趁亂給一刀捅死了!
因為他們通奸的地方就在作坊里,因此官府衙役上門來辦案,作坊總管不好攔人不讓進門,只得讓衙役進門。
一邊忙讓人去請縣令出面,本地縣令是魯王世子的人,有他壓著,這些衙役不敢不從,不想小廝去而復返,回道,郭縣令三天出門去縣里各鄉鎮巡視農地用水,在山區不慎跌了一跤,現在還昏迷不醒。
作坊總管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兇神惡煞一般的衙役進了作坊后,就四處亂掀亂翻,還特別笨手笨腳的打翻他們的心血結晶,作坊總管氣得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這些衙役們搶在了作坊的人之前,快手快腳的把作坊總管抬了起來。
“呃,這老頭兒要放到那兒去啊?”管事們正因同僚之死而慌亂,再見作坊總管竟然昏死過去,就似沒了主心骨一樣,衙役們一問,他們便一個動作,直指作坊總管的屋子。
衙役們很是好心,把老先生放到屋里,又問,“這老頭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吧?平日里有沒有備著藥啊?”
他們怎么會知道?
作坊的人搖頭不知,衙役頭兒訕笑著,“哪!你們快去給他請大夫,要是耽擱了,沒了小命,可就賴你們了啊!”
幾個管事忙沖出去要找大夫,不想門窄,全撞成了一團,而后才一個一個摸頭摸鼻的走了。
衙役頭兒又問,“茶呢?一會兒找到藥,要水送啊!快去沏茶。”
再將屋里的人打得差不多了,他們才分出一半人去案現場搜集證據,查問案情,一半的人則留在作坊總管屋里,大肆搜查一番。
許是沒料想到,會有人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門來,作坊總管并沒有把作坊往來客人的名冊收藏起來,而是就大剌剌的擺放在臨窗的書桌上。
衙役頭兒把名冊揣到懷里,撓著頭道:“沒想到這么順利啊!”
其他人直呵呵呵,見作坊總管眼皮子顫動,衙役頭兒朝眾人使了個眼色,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