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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何紅秀表現得情真意切,但是于子清也不是那種十分容易相信人的人。相反,至始至終,于子清都不相信何紅秀。
因為對方是海盜,而且是手里又人命案子的海盜。
可事實上,從那以后,船隊幾乎每天都會遇到打劫的。哪怕是明知道對付不了于子清和賈玖兩個,這些海盜們依舊是前赴后繼地往上沖。
于子清郁悶了。
按理說,他應該是找賈玖商量才對。畢竟,這整支船隊里面,也只有賈玖的身份地位能夠跟他相等,也只有賈玖能夠跟他進行平等地對話。偏偏不久之前,兩個人鬧得有些不愉快,賈玖從來不認為自己說錯了,于子清雖然一樣認為賈玖說得很有些道理,卻覺得賈玖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冷酷、思想也十分可怕,完全不像是個女孩子。
因為心中別扭,于子清也拉不下臉面去找賈玖說話。
兩個人雖然通力合作面對這前仆后繼的海盜,可是這話卻越發少了。
這日,再度收拾掉一群海盜,有位船長過來跟于子清道:“道長,船上的糧食不夠了。”
于子清一愣,道:“不是帶了米糧嗎?而且,這些日子還捕了不少魚,怎么會不夠呢?”于子清很納悶。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每艘船上的上米面、綠豆之類的東西,可是足足按照半年的分量準備的,就是為了預防迷路,特意準備的。加上捕來的魚蝦,于子清怎么都不明白,為什么糧食會不夠。
那船長望著于子清道:“道長。現在船上的人可不只有我們。”
“這……”
于子清啞然。
他忘記了,俘虜也是要吃飯的。
于子清道:“海盜是如何對待俘虜的?”
邊上的鄭老虎聽說,連忙道:“海賊們可不會留俘虜。畢竟多個人就多張嘴,在海上要找糧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此,即便是最仁慈的海賊,在洗劫過后,也會將人留在被洗劫一空的船只上。只留少數的食物和水。至于這些人能不能等到救援。或者是支撐到陸地,那就不是他們會管的事情了。如果運氣不好,遇到心冷一點的海盜。全部被丟到海里也不是沒有。海盜們還能夠多得幾艘船呢。如果運氣更加不好的……”
其實,無論是哪一種,都不能說是心善。因為不是每一艘船遇到海盜的時候,都靠近岸邊。也不是每一艘船最后都能夠得到救援。
海盜們總是能夠撿到這樣的船,船上的人很少。但是船卻完好無損。不是船上的人遇到的鬼怪,而是船上的人遇到了海盜,在食物和淡水都短缺的情況下,就只能吃人。先殺女人,或者說,直接從實力最弱的開始殺。
所以。在海上討生活的人,沒有幾個手上不帶著血的。
這些日子以來。跟著道門的船討生活的日子,對于鄭老虎來說,竟然就好像在天堂里面一樣,讓他覺得十分不自在。
太和平了,有點不真實。
于子清插嘴道:“更加不好的又如何?”
鄭老虎見于子清的神色不對,本來還不想說,卻當不得于子清一再催促,只得道:“會被虐殺。被打到殘廢,然后被丟進大海。”鄭老虎縮了縮脖子,道:“畢竟,海上的樂子很少,一艘船,在海上飄蕩,一兩個月都沒辦法靠岸也是常有的。船員們難免會心浮氣躁。在海賊之中,這種心態就更常見。如果這個時候不找些樂子出來,下面的人遲早是要出問題的。”
于子清冷著臉道:“所以,殺人和搶劫都是樂子嗎?”
鄭老虎被于子清身上的冷氣壓得喘不過取來。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開口。
反而是于子清,沉默了一會兒,轉身就走。
他來到賈玖的艙門前,遲疑了好一會兒,方才敲了敲門。只聽里面道:“進來。”
賈玖原本以為是給他送吃食的船員,卻沒有想到會是于子清,吃了一驚,道:“師兄過來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于子清沉著臉,道:“什么時候能靠岸。”
賈玖答道:“短時間內不可能。”
于子清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賈玖奇道:“師兄為什么這么問?”
于子清將方才鄭老虎跟他說的事情說了,又道:“如今糧食已盡,我們卻沒有找到陸地。我擔心船員們會鬧事兒。”
賈玖拿出一個乾坤袋,道:“這里面有糧食,米面菜蔬,甚至還有雞鴨牛羊肉。師兄拿去吧。不過,那些被關押起來的海賊,師兄也該有個決斷了。”
于子清道:“我不可能把他們都殺了。”
賈玖聳了聳肩,道:“要想控制這片海域,首先必須要有人、有船。船可以造,可經驗豐富的水手可不好找。”
如果可以,賈玖也不想殺人。
于子清道:“原來早就在你的算計之中。”
賈玖答道:“我們既然要從海外運送糧食回中原,那么,航路和沿途的安全都必須在我們的控制之下。這是前提。其實,按照我事先的想法,看到這些海賊們手里的火槍的時候,我就會先用火槍教訓對方一頓,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火器的厲害,然后一手大棗一手大棒,將這些人都收為己用。必要的時候,為了保證他們足夠聽話,我還會讓他們見見血。”
于子清道:“師妹!你!你如此行事,還是修道人嗎?”
于子清根本就不能接受這樣的決定。
賈玖答道:“我早就說過了,我所有的算計,都是為了政治,或者說,為了大齊天下而設定的。什么道德和仁慈。我只會給我的同胞,絕對不會給蠻夷和禽獸。”
“你……”
“師兄,你難道忘記唐太宗了嗎?”賈玖打斷了于子清的話,道:“唐太宗殺掉了自己的兄弟和侄兒,可是他依舊是史書上的明君。而唐初被臣子們交口稱贊仁厚的李建成,最后在史書上落下何等的名聲,想來師兄比我更清楚。史書。從唐太宗起。就已經成了勝利者手中的玩物,而史官,也早就成了阿諛小人、騙子、撒謊精的代言人。還請師兄先分清楚。什么是敵,什么是友。”
于子清只覺得自己的嘴巴發干:“你想讓這些海盜為你送死。”
“可以這么說。”
“你想利用這些海盜,一統海洋。”
“沒錯。”
“你想將所有的蠻夷都驅逐出這片海域?”
“正是。”
于子清道:“你不覺得,你的心太大了嗎?”
賈玖答道:“完全沒有。”
“你!”
賈玖道:“師兄。現在我們還是先做好手頭的事兒吧。有些事情,還輪不到我們做主。我們能夠做的。也只有先做好手頭的事兒。”
于子清忽然道:“這不像你。你不會是這種不管事兒的人。”
賈玖答道:“這跟我的行事作風一點關系都沒有,而是我不覺得我們有這個必要,為這種只有一個選擇的事情爭執。”
于子清答道:“只有一個選擇?什么意思?”
賈玖答道:“很簡單。如果我們不能收服這片海域里的海賊,不能讓這些海賊為我所用。那么。將來我們道門派出人手和船只運送糧食的時候,必定會被海賊們打劫。不止不能為我們運回糧食,就連船只也會被他們奪走。師兄。你可想過,那對道門是何等的損失嗎?這個損失對于我們來說。太大了。所以,放在我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徹底將這片海域的人都打服了,讓他們看見我們的船就退避三舍。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于子清道:“可是他們都不是我們的對手。”
賈玖答道:“可惜的是,他們卻并沒有徹底臣服。”
于子清沉默了。
看著這樣的于子清,賈玖再度嘆了一口氣,道:“師兄,不要忘記了,我們是為了什么來這里的?道門又是為了什么原因,才同意制造這么大的船,甚至派出你跟我一起來到海上的。大齊需要糧食,大齊的百姓需要糧食。師兄,這才是我們的目的。”
于子清無力地道:“不是為了錢財?”
賈玖皺眉:“師兄為什么這么問?”
于子清道:“因為如果光光運送糧食,最終也只會運送一次、虧損一次。次數多了,道門的家底再多,也虧損不起。所以,師妹一定會找到財源,讓收支平衡。這才是長久之道。而師妹的國王也告訴我,師妹是不會看著吃虧的人。”
賈玖答道:“海外有不少特產,沉香木、寶石、豆蔻,這些東西,在大齊都能夠賣出好價錢。我從來就不否認這一點。但是,這種東西,能夠遇上是運氣,不能遇到,那也沒有什么好說的。無論如何,我們現在討論這些,不是太早了嗎?”
說完,賈玖便他低下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就跟他說的那樣,在這一路上,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繪制海圖,然后找到那些生產糧食的海島,將船上裝滿糧食。這樣,他們就能夠打道回府了。
不過,根據賈玖的估計。他們還要多走兩次,將這幾條海路都走熟了,那才算完工。
也就是說,這片海域,賈玖至少還要跑個七八趟,將這些水手都帶出來才算完事兒。誰讓這支船隊的水手都是江河里面出來的呢?而且,大多都是沒有見過血的、溫室里面的花朵。賈玖甚至覺得,這樣的船隊,怎么也要見兩次血才成。
按照賈玖最初的設想,怎么也應該派出老將,然后帶著水師出來才對。可實際上,不過是這支船隊不過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修道人帶著一群小綿羊而已。如果下一次玉清山不來人,或者是只派了一個人,或者說是遇到了大量的海盜。那結局自然是現擺著的:只要被劫掠的份兒。
可惜的是,有些事情,光靠自己的一張嘴皮子是沒有用的。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會說,而是讓道門真正意識到問題所在。
只是,自己跟于子清兩個的武力值實在是太高了。要找到這樣的機會,實在是不容易。
趴在那張一離開岸邊就開始繪制的海圖上,賈玖忍不住出了神。
至于賈玖面前這張完了一半的海圖,如果讓后世的海員看見了,只怕會如墜云里霧里。是的,大航海時代的海圖跟后世的海圖是完全不同。這個時代沒有衛星,也沒有定位系統,更沒有導航系統,在茫茫的大海上,能夠用來判斷方位的,除了天上的日月星辰等天體之外,就只能依靠海員們的經驗。
洋流、風向、鳥群、魚群,都是可以用來判斷方向的。可要把這些東西運用起來,需要的腦力心力就不是一般的多。
事實上,如果不是精通御劍術,如果不是經常飛上半空,賈玖自己也會以為自己迷了路。以前沒有做個,賈玖對大航海時代也只停留在那個殘忍而又血腥的奴隸交易上,可是,當自己親身經歷之后,賈玖才知道,那個時代的人們靠著那么簡陋的條件,完成了多么驚人的壯舉。
趴在桌案上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賈玖方才將自己奔騰的思緒拉回來。
佩服前人是一回事情,做好自己手里的事情,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在出發之前,賈玖得到的命令就是帶領船隊找到糧食,順便繪制好海圖。至于別的事情,那是于子清的任務。賈玖只有協助于子清的權力,沒有干涉于子清的決定的權力。
雖然,他對于子清的任務的完成度并不抱多少希望。
作為銀衣道子候補,于子清的生活也是諸多兄弟中相對比較單純的。他也曾經去過草原,也見過那些馬賊,他也知道那些馬賊殺起人來,是何等瘋狂。
于子清能夠對馬賊下狠手,可是他卻偏偏對海賊心慈手軟。
他知道,這里面一定有什么緣故。因為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會心軟的人。
于子清將那一乾坤袋的口糧交給下面的人,將之分散到各艘船只上之后,便陷入的沉思。
他必須找到原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