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這樣讓人打臉?我可聽說那北涼公主還嫌羅參軍武功不行,不跟他比試。”夏衿道。
岑毅嘆了一口氣。
憑他的性子,自然是支持夏衿去打臉的。夏衿的武功,他聽岑云舟說起過,十分厲害。即便不能把那北涼公主打敗,但挑戰一回,就沒弱了大周國的氣勢,讓對方知道,你們國家的女人厲害,我們國家的女人同樣也不弱。
但皇上那邊……
蘇慕閑在皇帝身邊呆了兩年,自然知道岑毅顧及什么。他開口道:“北涼國公主這么叫囂,皇上定然也很不高興看到咱們示弱。如果夏衿能向北涼公主挑戰,將她打敗,到時候允不允婚,讓誰去做北涼附馬,都是皇上的恩賜,不是屈從于北涼的挑釁。這兩者就算結果一樣,性質也大不相同。我想皇上最樂意見到的是后者。”
畢竟這涉及到夏衿和蘇慕閑的婚姻,岑毅也不好再作阻攔。他接過夏衿手中的挑戰書,對兩人道:“你們先在此等候,我把挑戰書拿過去。”說著轉身離開。
岑毅的帳篷,蘇慕閑偶爾也會過來,對此比較熟悉。他找出兩只杯子,提起坐在火爐上的濃茶,給夏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坐下對夏衿低聲道:“一會兒你把北涼公主擊敗就好,給北涼王下藥的事,我去辦就行了。你那本事還是不要顯露的好。”
夏衿眨巴一下眼,沒有作聲。
她潛伏、謀殺的本事,一直不敢顯露,就是怕被人猜忌。試想,哪個皇帝能讓不知不覺就能摘掉自己腦袋的人活著呢?哪怕她救過皇帝的命,又在這次戰役中立了大功,以后一旦有人針對她,拿這事來做文章,她還是未免要被皇帝猜疑。畢竟,她所謂的“師父”來歷不明,有些東西解釋不清。
而換作蘇慕閑,則不一樣。他一生的經歷簡簡單單,家世又極清白,品性脾氣皇帝和太后也很了解,就算有幾分本事,也能說是寺廟里學來的,而且還能為皇帝所用,從信任度來說,比她這個來歷不明的好多了。
但這件事,關系到她和蘇慕閑的婚姻,是他們兩人的事。讓蘇慕閑一個人去冒險,她于心不安,也不放心。
蘇慕閑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又低聲道:“我是你教出來的,我有幾分本事,你還不清楚么?就算事有不諧,我也不會丟了性命,你放心好了。”
夏衿凝視著他,終于點了點頭。
見她乖順,蘇慕閑心里火熱。自打有了肌膚之親,他只要跟夏衿在一起,就想摟摟抱抱一番。但旁邊有個菖蒲虎視眈眈,此處又是岑毅的帳篷,只得作罷。
夏衿雖沒見過北涼公主,但見她看不上自已國家的男子,偏偏喜歡上蘇慕閑,而且還嫌棄羅騫,便可推測她是個心高氣傲、而且極為自負的。夏衿那挑戰書的語氣十分傲慢,想來北涼公主定然受不住激,看到挑戰書就迫不及待要跟她比試一番。
果不其然,她跟蘇慕閑剛喝了一杯茶,岑毅就掀簾進來了,對夏衿道:“阿依娜公主現在就要跟你比試。”
夏衿嘴角一勾,放下茶杯站起身來,笑道:“正合我意。”
岑毅打量了她一眼,見著裝沒有問題,問道:“你用什么武器?那阿依娜雖是一介女流,用的卻是長槍。”
夏衿前世用的也是槍,但彼槍非此槍,那是有子彈能一擊斃命的。平時謀殺,就算不用槍,也是用匕首,直接抹脖子,干脆利索得很。所以說起武器,她還真沒有。
蘇慕閑算是夏衿的半個徒弟,對她的本事比較了解。夏衿的武功走的是詭譎之路,輕靈飄忽,適合于近身搏擊。而此時北涼公主要比試的,則是軍隊騎在馬上的搏殺。這種搏殺,對騎術水平要求極高,而且手中的武器要長而有力,比如戟、矛、槍這些長兵器,真可謂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要是夏衿拿個匕首上去,雙方騎在馬上,她夠都夠不著對方,跟赤手空拳就沒什么兩樣。
他不由得擔憂地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凡事謀定而后動。她早在寫戰書之前,就想到這個問題了。當即摸摸下巴,問道:“雙方拼殺,有什么講究么?比如允不允許用暗器?一定要用力量把對方擊下馬才算贏么?”
“那倒不是。”岑毅笑道,“雙方對戰,你死我活,自然是有什么手段就用什么手段,否則那就不叫打仗,而叫練招了。”
“那就行了。”夏衿放心地站了起來,“那給我來一桿槍吧。”
“槍?你會用槍?”岑毅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不用。”夏衿老實交待,“但我會用暗器。上去一個暗器就把她擊倒了,哪里還用得著打?拿支槍不過是擺著好看,否則總不能空著兩手上去吧?”
這樣也行?岑毅無語。
不過,只要夏衿能把北涼公主打敗,擊退她的囂張,那就足夠了。其他的,還真不能要求太多。又想要她贏,又要贏得好看,這要求也忒高了些,換了別人上去也不一定能做到。
當下他找了幾桿不同重量的槍,讓夏衿挑一桿最趁手的,然后領著她出了帳篷,向用來比試的校場走去。
“羅參軍在哪里?讓他來看比賽吧。”夏衿道。
岑毅回過頭看了夏衿一眼。
他就想不明白,既然夏衿不愿意嫁給羅騫,為什么還那么在意他,而蘇慕閑似乎并不在乎她對羅騫的在意。
這些年輕人的事,還真搞不懂。
他搖搖頭,向夏衿確定道:“你確定你一定能贏?”
“確定。”夏衿很肯定地告訴他。
雖然她沒見過北涼公主的武功,但她對這場比試還是很有信心的。原因無她,只因為她前世是從一場又一場的生死搏殺中活下來的;而北涼公主,恐怕連真正的決斗都沒有過——在北涼國,誰敢跟公主較真?
在這方面,蘇慕閑和羅騫的區別就是個例子。蘇慕閑的武功比羅騫就算好一點,差別也不是很遠。但蘇慕閑被人追殺的那一年,一次又一次地與死神擦身而過,所以他能在戰場上殺死許多將領,能力被北涼公主肯定;而羅騫,一直生活在和平環境里。哪怕他被人害得快要病死,那也只是宅斗的軟刀子,并沒有過真正意義上的殊死搏斗,所以,一上戰場,他就被敵人砍中動脈,差點喪命。
岑毅知道夏衿不是個信口雌黃的人,她既然這么肯定,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贏北涼公主。
他轉頭對他的隨從道:“不光把羅參軍叫來,你路過時看到還有誰,把他們一塊叫來觀戰。”
“是。”他的隨從興奮地應了一聲,轉身飛快地離開了。
他的動作無比迅速,當夏衿與岑毅、蘇慕閑一起來到校場上時,大周國不管是將領還是士兵,都成群結隊的紛紛從營隊里過來,將校場圍得水泄不通。
這架式讓北涼國的談判團很緊張,沖著岑毅哇啦哇啦說了一大通北涼話。他們帶來的充當翻譯的一個男子,不停地對張大力道:“張將軍,圍觀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你們如何保證我們的安全?”
岑毅在旁邊聽到了,嗤之以鼻:“我們真想要你們的命,隨時可以。”
這話說得北涼國的人再不敢作聲。
北涼公主五官深刻,長得十分漂亮,而且身材高挑豐滿,極為火辣。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繡藍花鑲白色皮毛邊的衣裙,站在人群中間,十分耀眼。
她看到岑毅身邊的蘇慕閑,眼睛一亮,提起裙子就朝這邊奔來,用音調古怪的聲音喊道:“蘇候爺。”
蘇慕閑尷尬地看了夏衿一眼,沖著阿依娜淡淡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
“這兩天為什么不見你?我提出來的條件他們跟你說了吧?只要你同意婚事,我馬上簽下岑將軍拿出來的合約。”阿依娜的音調雖然古怪,但大周話說得倒挺流利。
“你們是戰敗國,沒權利提要求。”蘇慕閑冷冷道,“而且我有未婚妻了,不會娶別的女人。”
“那你就等著好了,你們的皇帝陛下會同意的。”阿依娜果然是個傲慢而狂放的人,抬著下巴對蘇慕閑說了一句,便將視線轉移到了夏衿身上,眼里全是不屑,“你就是向我挑戰的女人?”
夏衿表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是在本國嫁不出去,死乞白賴地要嫁到我們大周去的北涼公主?”
“撲哧”,菖蒲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以前怎么沒發現自家姑娘這么毒舌呢?
旁邊聽到夏衿這話的大周將士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果然,隊員依娜被夏衿這句話氣得滿臉通紅。她指著夏衿,對岑毅道:“岑將軍,你們就是這樣來侮辱我這北涼公主的?我看咱們兩國的條約不簽也罷。”
“不簽沒關系。”岑毅在夏衿和蘇慕閑面前表現得思慮較多,但在北涼國人面前態度卻十分強硬,他冷聲道,“不簽我們直接打過去就是,踏平北涼國。”
“你、你們……”阿依娜氣得渾身發抖,卻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開始向張大力抗議人多的那個中年男子連忙上前打圓場,向岑毅陪笑道:“我這侄女從來被嬌慣,說話不知分寸,還請岑將軍不要跟她小孩子計較。貴國夏郎中不是要向阿依娜挑戰嗎?這位應該就是夏郎中吧?”
他朝夏衿拱了拱手。
在過來的路上,岑毅向夏衿介紹了一下北涼和議團成員的情況。這位中年男子,是阿依娜的叔叔,當今北涼王的弟弟切薩爾。切薩爾倒是說得一口流利地大周語。
“正是。”夏衿也拱了拱手。她穿著窄袖箭服,冷清氣質里又帶了一股英氣。這拱手男禮她行得一點也沒有違和感。
“既然夏郎中來了,那就開始比試如何?”切薩爾想把趕緊把剛才那句讓他們尷尬的話掀過去。
可夏衿哪有那么好說話?
她道:“比試沒問題。不過在比試之前,我要確認一下,阿依娜公主敢不敢答應我挑戰書上所說的要求?”
“好,我答應你。”不待切薩爾說話,阿依娜就搶話答道,又指著蘇慕閑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那就是如果我贏了,蘇候爺就必須到我北涼國來做我的駙馬。”
蘇慕閑眉眼一沉,看向阿依娜的目光変得冰冷。
“你的意思是,贏的人就有資格提要求,輸的人就只有服從的份?”夏衿問道。
阿依娜一抬下巴:“正是。”
“那你們是戰敗國,有什么資格向我們提要求?”夏衿冷聲道。
阿依娜被說得啞口無語。
蘇慕閑此時又來了一句:“就是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娶你。”
“你……”阿依娜將侍從手里的槍一抽,就要指向蘇慕閑。
“大膽。”旁邊的將士紛紛把兵器亮出來,指向了阿依娜。
“阿依娜。”切薩爾怒斥了阿依娜一聲,伸手把她手中的槍撤了回去,交給他們的侍從,對岑毅等人拱手笑道,“我侄女不懂事,多有得罪,還請多多見諒,多多見諒。”
夏衿疑惑。她原先聽說北涼公主武功高強,而且很能干,是北涼國國王公認的繼任者。怎么這位阿依娜卻是個沖動易怒沒腦子的?身為戰敗國,行事說話還這么囂張,豈不是找抽么?
看到阿依娜眼中有寒芒一閃即逝,夏衿的眸子微瞇了一下。
為維護戰敗國的尊嚴,為北涼國爭取最大利益,這位公主不惜裝瘋賣傻,假裝蠻橫嬌縱么?
任你披著什么皮子,一會兒較量的時候,都得給我現出原型。
“見諒不見諒,這話都必須說清楚。否則這場較量沒法進行。”夏衿冷聲道,“如果阿依娜公主同意我的條件,咱們就開打;如果不同意,還想唧唧歪歪提條件,那咱們兩軍就再打一場。”
阿依娜望向夏衿的目光能冒出火來。
要是放在以往,她自然不怕打仗。他們北涼國雖然不大,人口也不多,但馬兒肥駿,民風彪悍。跟大周國軍隊拼一場,勝負也在五五之數。可沒想到大周竟然弄了一種迷藥,順著風向一撒,北涼的將士和馬兒就被迷倒,大周國士兵直接砍瓜切菜一般,就把他們北涼壯士的頭顱給砍了下來,這仗實在是沒法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