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幾房子侄訂了親事,就回來了。”
樓云只當不知道韓家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仍然是笑著,“明日我去接你上朝。”
她看他一眼,直接上船走了。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京城里的流言。
他本應該是七月里才回來的。
“青娘——”
他連忙也坐了船,跟著她的船一起進了河道,一直到了季府門口,他又抓到了機會,“過幾日我們去賞春好不好?”
她進了家門,根本沒理他。
到了第二天清早上班前,樓云還是頂著滿天的星星,牽了馬等在了她的門外。
四面都有提燈的兩府家人。
“……樓大人沒聽說那首詩?”
她穿著官服戴著簪花官帽,騎上了馬,故意側目笑語著。
“總要被罵幾句的。”
樓云倒是很坦然,
“我當初彈劾韓宰相為了攬權才要北伐,勸說先皇不要輕舉妄動。也被孫昭那些人罵得抬不起頭來。等將來還都東京城了,他們自然就不罵了。”
說話間,樓云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要不是遠放在了泉州城,難免也要被罵成男寵。
季青辰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笑了起來。
樓云見得她笑,眼神更是溫柔。
等到了各自分開的岔路口,她停了馬。
“樓大人對我的情份,我不會忘記。”
星光下,她轉眸凝視著樓云。
河水濤濤的響著,樓云這幾個月的心理建設不是白做的,沉住了氣。懇切回道:
“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雖然做錯了事,但我心里……我心里唯有你一人。”
她慢慢點了頭。
“也許樓大人說的是真話吧。”
樓云忍住焦慮,急聲道:
“我知道空口無用,但我……”
然而不論是說什么,做什么也沒用了。
她已經決定了。
“賈大人昨晚托了官媒上門來求親了,我打算和賈家換貼子了。”
樓云的眼神凝固了。
換貼子的意思,就是兩家開始議親了。
“賈大人……聽說他近來對你很好……”
樓云努力不讓自己露出太出格的神情。
江西韓府上門和他說親時。他就猜到會有這一天了。
她已經決定了。
“你對賈大人……”
樓云覺得只沒有成婚就還有機會。他不可能轉身就走。
“……他長得挺好看。”
她笑語著。帶了些歡喜,“但性子很討厭。”
因為和樓云太像了,一樣的自以為是。
錢塘貨棧門口的河道。她明明和賈似道提了。他還是沒有還給季氏貨棧。
他只是一個勁地把京城里的好貨棧、好地契送過來讓她挑選。
這也讓她想起了樓云以前非要和她搶碼頭。
“其實我,不是不明白樓大人你。”
她聽到了皇城里陣陣的上朝鼓響,但她還是坐在馬背上,凝視著他柔聲說著。
“我也和大人你一樣出身貧寒,走到這一步受了很多人的恩。欠了很多人的情份。有時候,心里只有誰、只喜歡誰并不重要,還了人家的情份才重要。”
所以她忍到了西大營的時候,才給了王世強一個耳光。
早就想打了。
但因為一直忍著沒打。因為不能做自己,心里也同樣在煎熬,才會在那一天暴發出來。
“……我明白。”
樓云努力控制住讓嗓音平緩。免得嚇到了她,“我知道……我們夫妻一場。你也是想原諒我,想和我好好過的。”
可是她做不到。
就像他沒辦法為了還一份恩情,就和樓鸞佩在一起一樣。
對于賈似道和阿姐的親事,三郎沒什么意見。
但全京城的人都很有意見。
就連王世強回了京城,去招呼西夏、蒙古的使臣,他都在宮中尋了個機會和她說了話,道:
“我今日去延和殿,我看官家并不高興。”
他總算也知道現在她和他沒什么情面可講了,說起話來直截了當。
今天賈府來下了聘,正式訂親,季家也開始準備嫁妝了。
“我覺得官家挺高興的。”
季青辰嗤之以鼻。
最近楊郡夫人、曹美人都懷了身子,官家終于有了如釋重負的欣喜。
“王副相不是馬上就要出征了?還是回去趕緊準備吧。”
王世強她可以完全不理會。
她不是不知道,他去明州城就是奉旨監看明州樓氏遷族的事。
他住在了明州樓府對面的知府衙門里,確實是沒有去普陀寺,但江止云從普陀寺里溜了出來,半夜進了他的房。
和小妾溫存了幾日過后,他就去普陀寺里接了樓鸞佩回來了。
“王副相是個剛硬難測的性子。這我早就知道。”
賈似道在趙端寧面前過了明路,偶爾會直接在宮城門外等著她,
“沒料到王夫人在外朝上有手腕,在家里的手腕果然也高明。不是她也拿不住王副相。”
季青辰這回沒有嗤之以鼻,反倒笑道:
“賈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學一學王夫人,也為你準備幾房小妾?”
江止云真是太好用了。
而樓鸞佩對王世強可算得上是用心了。
也許她少女時代,完全沒有想過還要去琢磨樓云的心思,沒想過樓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
但她現在就太清楚王世強的喜好了。
清楚得有些過了頭。
“我哪里比得上王副相?”
對于小妾的問題,賈似道爽朗大笑,眼神又怪異地看著她,
“要不要我早上去接你上朝?”
“……不用了。”
他們訂了親,又大白天并騎走馬回家,太有利于把“男寵”和“情婦”的罵名掃干凈。
比樓云陪她上班有用多了。
既然賈似道開了口,她回去就讓樓鈴去轉達樓云:
他不用再來了。
他再堅持著不放也沒有用,只會影響她和下任丈夫的關系。
她雖然已經是妖婦了,但還是想婚后過些安靜日子的。
更何況他樓云也要去西京城準備出征了。
“我們早些成親吧。”
賈似道這樣說著,她也就這樣從善如流地辦著。
盡管她努力不懈地阻止馬上滅金,但官家還是決定要和西夏、蒙古共滅金國了。
而她也從蒙古使臣的嘴里知道,蒙古大薩滿已經死了。
被鐵木真殺了。
也許,她還是做得太少了。
所以,當她第二次出嫁,換了一次珠冠鳳裙坐在了喜床邊時,她也沒有什么不適應。
在被扶著進門時,她看到賈似道一身新郎袍的俊美模樣,微微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樓云。
“要是你真的喜歡他,我也是盼著你……盼著你能過好的。”
樓云最后是這樣對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