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柳素的日子還算平靜,也再沒有不速之客上門,許是有了老夫人的吩咐,這幾日的伙食也好了許多,柳素覺得自己的身子恢復了七八分,肚子也不像剛開始那樣偶爾會墜墜地疼了,那胎應該是坐穩了。
這一日一大早,柳素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呢,張媽媽帶著一群丫鬟婆子就打開房間的們走了進來,著實把柳素和谷雨都嚇了一跳,柳素還沒搞清楚什么狀況,那群人就把柳素從床上拉起來,快速地幫她換起衣服來。柳素迷迷瞪瞪的,還沒完全清醒,只木偶一樣地隨這些人擺弄,卻也不敢出聲問個究竟。
很快,幾個手腳麻利的丫鬟竟幫她穿好了衣服,一件雪青色的短上衣,下配月白襦裙,最外面套一件藕荷色的褙子,衣襟和袖口都繡著精致的草木花紋,衣服的材質是上好的杭綢,穿上身上滑滑的,十分舒適。
柳素這幾日一直穿的是一身白色的棉布中衣,因為大多時候都躺在床上,倒也沒覺得不妥,此時乍一換上華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待丫鬟們幫柳素整理好了衣服上的褶皺,張媽媽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另外幾個年長的婆子點了點頭,那幾個婆子會意,立即將柳素帶到一旁的圓桌邊坐下,將隨身帶來的一個梳妝匣子打開,里面滿滿一盒子的釵環首飾頓時閃瞎了柳素的眼,但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銅鏡中那張女子面容吸引住了。柳素一穿過來,就疲于應付一堆爛事,這都好幾天了,連自己長什么模樣都還不知道,現在乍一看見,倒是小小驚訝了一下,這長相可是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期啊,鏡中女子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細眉明目櫻桃唇,膚色帶著些病弱的蒼白,瞧著就是一副柔弱相,還帶著幾分書卷氣,不折不扣一個美人兒。可柳素卻對這樣的長相十分不感冒,活脫脫就是一付白蓮花的長相嘛,天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白蓮花!她明明是女漢子好不好,柳素心中頓時萬分郁卒。
那幾個幫柳素梳妝的婆子可不知道她的怨念,依舊手腳麻利地做著自己的事,凈面上妝,動作十分熟練,柳素雖然十分排斥那看起來白地過分的鉛粉,但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利,等上了妝,她那張本是毫無血色的臉,倒也艷麗了幾分,只是眉宇間的楚楚之色更濃了幾分。
上完了妝,婆子們最后開始挽髻,把柳素的一頭長發全堆到頭頂,梳成兩個圓柱,微微傾向前,再用金勒束住,差上步搖,綴以花鈿,一個朝天髻便挽好了。
不過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柳素便脫胎換骨了,從一個落魄病美人變成了一個端莊的大家閨秀。這時候柳素才終于敢開口問道:“媽媽,我這是……要做什么去啊?”
張媽媽看著柳素,眼神中帶著明顯的輕蔑,嘴角一扯道:“三少奶奶應該知曉,咱們唐家一直以來門風嚴謹,又是詩書禮教之家,幾位老爺雖然早早故去,但夫人們俱是恪守婦道,謹守貞潔,幾十年如一日的清心守寡,朝廷已經為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頒下了三座貞節牌坊,現如今三夫人也已守寡整整十八載,朝廷特頒下第四座貞潔牌坊以示表彰,今日便是那牌坊落成之日,三少奶奶您做為三夫人的媳婦,咱們唐家最后一個,這種場合怎么能不在呢,唐家的第五座貞節牌坊可還指著三少奶奶您呢。”柳素聽著張媽媽嘲諷的言語,臉上只能苦笑,心想,也難怪老夫人不讓她死了,這要是她的丑事一傳出去,唐家這么多年積累的名聲可全毀了,真到了那時候,那幾座貞節牌坊可就太諷刺了。
柳素麻木地被一群丫鬟婆子圍在中間走出了門,外頭還在下雨,天空灰蒙蒙的,有些壓抑,柳素抬頭看著久違的天空,卻是有想哭的沖動,這幾日坐牢一般的日子她真是受夠了,自由的空氣著實是讓人著迷啊!
張媽媽幾人卻并不給柳素享受新鮮空氣的時間,推著她快速的向前走著,穿過后院,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前院大廳,那里已經坐著許多女眷在等候了,坐在大廳正中央的是一個鬢發如銀的老婦人,臉上卻沒有一絲皺紋,眼睛不大卻很有神,顴骨有些高,看著很是威嚴,她穿著一身藏青色的大袖上衣,上頭繡著富貴的福祿壽花紋,頭上戴著一個煙青色的抹額,中間嵌著一顆翠綠寶石,十足雍容富貴。
柳素猜想這就是唐家老夫人,當真是十分威嚴,只是心中也一定十分厭惡她這個不守婦道,給唐家抹黑的孫媳婦吧。
屋內眾人都注意到了柳素的到來,各異的目光瞬間落到了她的身上,讓柳素很有些不舒服,在座的這些人里面,她也只認識徐氏,且她的目光是最實質的,明晃晃地像一把刀子,讓柳素背脊生寒,她只能將腦袋低得更低一點,以此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那老婦人卻只是淡淡掃了柳素一眼,便不再看她,緩緩開口道:“好了,人都到齊了,跟我一起到門外等候頒旨的官員吧。”
在座的眾人立即起身應是,便由老夫人帶頭,浩浩蕩蕩地往大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