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看谷雨這么興奮的模樣,便又笑道:“還有一個好消息呢,二伯母已經答應我會把外面那些丫鬟婆子都調走,她會再送幾個小丫鬟過來,平日里只做些灑掃工作,以后我這院子還是你說了算。”
谷雨聽完眼睛都笑瞇了起來,她現在已經不像原先那樣膽小了,吐了吐舌頭道:“少奶奶您真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本來我也想讓您把她們都趕走的,看著她們我也不舒服。”
柳素微微笑著,心里也難得的輕松,終于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正好和肚子里的蛋寶寶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第二日一大早,林氏便帶著唐瓊燕悄然地離開唐家,去了庵堂,而李氏則順理成章地代替林氏開始管家,雖是換了一個人管家,但除了原先林氏的那些親信,其他人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同,李氏處事公允,又恩威并施,很快就將闔府上下的疏離了一個遍,算是真正坐穩了這管家的位子。
不知不覺,又是過了一個多月,已是到了盛夏,天氣越來越炎熱,太陽如一個火球,每日在空中暴曬,平日就算是待在屋中,也會覺得炎熱難耐。
柳素的肚子又大了一些,只是她鮮少出門,每日在房中只穿著寬松的中衣,倒也能遮掩一二,只有每日貼身伺候的谷雨感覺奇怪,但也只認為柳素是因為吃太多,身材走樣,倒也沒往懷孕那方面想。
柳素是個孕婦,自然比常人更怕熱一些,若不是李氏每日送了足夠的冰過來,恐怕她早就熱地受不了了。
通常到了中午,柳素是打死都不會出門的,她會讓谷雨將門窗都關上,把冰盆放在屋子中央,然后讓谷雨幫忙打扇子,這般才會覺得舒服些,也能睡個安穩的午覺。
午睡過后,谷雨特地端來了用碎冰冰鎮過的綠豆湯,將綠豆都濾去,只剩下褐綠色的湯汁,給柳素解解暑,柳素雖十分饞,但喝了一碗之后,也不再喝了,把剩下的都給了谷雨,畢竟她知道綠豆是寒涼之物,喝多了可對她肚子里的寶寶不好。
柳素躺在沁涼的竹躺椅上,谷雨在一旁給她打著扇子,間或喝一口綠豆湯,許是這樣的日子太腐敗了些,谷雨便忍不住感慨道:“少奶奶,奴婢覺得自己可真是幸運,要不是遇到了你,現在還不知道過的是什么日子呢。”
“哦?為什么這么說?”柳素閉著眼,有些懶洋洋地問道。
“少奶奶您不知道,奴婢本來是巴蜀那邊的人,那里可不比咱們這兒,氣候溫暖,又是魚米之鄉,巴蜀最是貧瘠,又時常發生干旱,奴婢所住的那個村子就是因為旱情嚴重,村民們一年到頭顆粒無收,才會逃難到南方來,奴婢也算是命大,活著到了吳縣,奴婢的好幾個弟妹可都是活活餓死在逃難的路上了……”柳素說到這里,眼眶有些微紅,似是又想起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每日為了一口吃食,連命都可以豁出去。
“你也莫要太難過,生死有命,想來你的弟妹應該早就投胎到好人家了。”柳素聽著谷雨的敘述,也覺得有些心酸,但這等天災卻是人力無法避免的,現代科技那么發達,都對地震、海嘯無能為力,更別說生產力如此低下的古代,干旱洪澇也能逼死許多無辜百姓。
谷雨忍住淚,強顏歡笑地繼續道:“借少奶奶您的吉言了,當初我們一家到了吳縣的時候,娘要把我賣了換米,我那我瘦的可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一般人家都不愿意要我,要不是少奶奶和夫人看我可憐,買下了我,我恐怕也跟我弟弟妹妹一樣早餓死了,哪還會有現在這樣的舒坦日子。”
“那你爹娘呢,我好想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他們?”柳素沒想到谷雨的身世這么凄慘,又有些好奇地問道。
“奴婢也不知道呢,她們把我賣了之后也沒管我,我們那兒女孩子不值錢,當初我弟弟餓死的時候,我爹還抱怨過死的怎么不是我,男娃兒的性命總是比女娃兒要金貴許多的,她們把我賣了,得了米糧,應該繼續逃難去了吧,畢竟平江府雖富庶,但卻從來不接收難民的,難民們基本都是集中在城門外,從來不允許進城的,奴婢聽說今年平江城外的難民比往年還多了許多,難民們哄搶著想要進城,都是府衙的官兵們鎮壓了呢,死了不少人,奴婢就想不明白了,官府放那些難民們進城又能怎樣呢,平江府那么富庶,這些個人有手有腳,進城后自然會自己找活計干,他們都是可憐人,不過就是想要一頓飽飯,官府何必趕盡殺絕呢。”
柳素卻知道,官府之所以不讓難民進城,是怕這些人進城之后,城中會發生動亂,谷雨畢竟太單純,那些難民中不可能全是老實本分的好人,且人餓地久了,為了吃飽飯,什么事做不出來,她們看到平江府的百姓們生活富庶,安居樂業,難道心里就不會生出不平,到時候恐怕搶劫、殺人這等事就會在城中頻發,官府再要一個個將這些難民抓出來,可就不容易了,所以索性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他們進城。
“官府不至于那么冷血,應該會發放一些救濟糧,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那么多難民死在城門外吧。”柳素猜測著說道。
谷雨點了點頭,但臉上的神情卻有些憤怒,“官府雖是有開設了粥鋪,但那粥根本稀的跟清水沒什么兩樣,每個人一天又只能領兩碗,怎么可能吃的飽,最多也就是餓不死,難民們也是人啊,官府也不缺那么些糧食,卻不肯多拿出一些救濟災民,他們就是因為餓得很了,才會想著要進城啊,不然他們也不是傻子,何必一一趕著去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