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三皇子李元龍
柳素雖然嘴上一直沒消停喊叫著,可注意力一直在卓姓官兵和那哨兵上,她五感過人,自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心中頓時緊張的砰砰跳,她知道差一點自己就能成功出關了,不禁在心中默默祈禱著,那軍營里的人一定要答應啊,若是以后有機會,她一定會報答這些人的。
卓姓官兵回來與她二人說明了情況,碧桃自然又是一陣千恩萬謝,然后兩人便只能心焦地等待著,柳素的心已經飛出了關外,巴不得長了一雙翅膀,能立馬飛過去才好。
十幾里之外,柳素心心念念的軍營里,此刻除了一部分守夜巡邏的士兵,大部分士兵已經入睡了,而在軍營最中央最豪華的一個營帳里,卻是燈火如明,與外頭的冷徹入骨不同,帳子里頭四周都放了燃地旺旺的炭盆,溫暖如春,帳子的最中央放了一張大案,案上擺放著一些排兵布陣的沙盤,而大案的后頭則是掛著一張大大的堪輿圖,一個身著白色中衣的男子正站在圖前,那男子后背肩胛處,似還滲出一絲淡淡的血跡。
而大案的下手擺放著幾把椅子,此刻只有兩張椅子上坐著人,左側第一張坐著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男子,男子穿著一身銀白甲胄,留著有些雜亂的花白胡子,眼如銅陵,長相十分威武,看不出一絲老態,此時他正緊緊皺著眉,與那白衣男子勸說道:“殿下,我不同意你在上戰場,上次那傷差點就要了你的命,現在傷還沒完全好,你怎么能再上陣殺敵,你不要命啦!”
那白衣男子轉過身來。燭光印照下他的臉龐泛著好看的小麥色,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五官如鐫刻般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誰都不能否認他生地十分好看,卻又不是那等女氣的好看。那事一種驚心動魄的陽剛之美,讓人移不開眼睛。
那雙劍眉下的星目微微瞇了瞇,厚薄適中的嘴唇漾起一抹另人目眩的微笑,語氣帶著些些耍賴地對著中年男子說道:“師父,我早就沒事了,你知道我的身體,壯地跟頭牛一樣,也就是剛受傷時看著有些兇險。現在早都好了,再說咱們跟那群金人約的是半月后再戰,那時候我的傷肯定就好了。”
年長男子卻依然一臉不贊同,重重哼了一聲道:“殿下可知道你那次受傷,呼吸心跳都已經停了,老夫急的都快要以死謝罪了,還好后來你總算又活了過來,不然老夫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圣上交代了。”
“師父您可不能死,您是這四萬鎮北軍的主將,您要是死了。咱們這仗可就真不用打了,平白便宜了那些金人。”白衣男子依舊嬉皮笑臉地說道。
原來這年長大漢就是鎮北軍的主將仇廣明,而對面被他稱作殿下的年輕男子自然就是三皇子李元龍了。
“殿下。老夫跟您說正經的,你嚴肅一點。”仇廣明知曉李元龍那跳脫的性子,無奈地說道。
李元龍沒有回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仇廣明對面的中年男子,帶著些求助地問道:“軍師,您幫我說句話吧,我的命算是您救回來的,您說我的傷是不是好多了。”
被李元龍問話的男子是鎮北軍的軍師周江潮,他穿著一身灰白的文士長衫。頭上戴著氈巾,三寸美髯修的很是整齊。長相也十分斯文俊逸,完全不似仇廣明那般不修邊幅。他緩緩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似是不想摻和到這兩人的爭論中去,便只是模棱兩可地說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殿下,有仇老將軍在,那些金兵也討不了什么好。”他話中的含義還是委婉的表示了不想讓李元龍上戰場。
李元龍顯然不滿意他的回答,正想再說什么,就聽到有士兵在營外稟告
“軍師大人,有哨兵在外求見。”
周江潮一聽,心想來的正是時候,立即站起身,說道:“好,我這就出去。”
李元龍可不想輕易放周江潮離開,立馬開口說道:“軍師何必出去,讓那哨兵直接進來就好,這么晚了還來軍營,定是有什么急事,讓我們都聽聽。”
周江潮無法,只能又坐回椅子上,沖著外頭說道:“殿下的話都聽到啦,讓那人進來吧。”
那哨兵顯然沒想到傳個信還能見著軍營里最厲害的三個大人物,很是戰戰兢兢地進了營帳,行了禮之后,頭都不敢抬一下。
周江潮輕咳了一聲,他平日里在士兵們面前最是和善,便聞言與那哨兵說道:“不必緊張,有什么要稟告的盡管說出來就是。”
那哨兵想著自己此行的目的,這才鼓起了勇氣,將柳素二人的事情與三人說明了。
三人聽完之后,倒也沒覺得這是件小事,李元龍立馬拍了下桌子說道:“這人命關天的事兒,自是不能耽擱,你趕緊回去把那婦人接來,久了說不準就一尸兩命啊!”
“慢!”周江潮卻是抬了手說道,“這婦人出現的時間太巧,保不準會是金人的奸細,殿下,現在正是我與金兵交戰的關鍵時刻,萬不能有一點馬虎。”這般說完,又扭頭看向哨兵問道:“可有問那婦人的夫君叫什么名字,在軍中是什么職務?何時入伍?”
“小人記得好像是叫趙二牛,具體什么職務就不清楚了,說是半年之前被征的兵。”哨兵皺著眉想了想回道。
“待我讓人去查查名冊,看是否真有此人。”說著便立馬叫了底下撰寫士兵名冊的人進來,讓他去冊中查可有趙二牛此人。
片刻之后,那人就拿著一本厚厚的冊子回轉來了,指著其中一處與周江潮說道:“大人,咱們軍中叫趙二牛的一共有五人,其中有兩人已經戰死,還有三人各在三營、五營和十一營。”
“這三人的年紀都是多少?”周江潮又問道。
“有一人是老兵,已有三十六歲。還有兩人都是新兵,不及弱冠,不過都不是半年前入的伍”那人回道。
周江潮沉吟了片刻。才又開口問道:“另兩個死亡的呢?”
“其中有一人是半年前入的伍,年齡倒也對的上。但名冊上面并沒有詳細信息,家鄉何處,是否婚配都不得而知。”那人一一回道。
不得不說柳素的運氣是十分好的,她當初會選趙二牛這個名字,也是經過考慮的,這個時候趙是大姓,百家姓也是按趙錢孫李這樣的順序排的,而這個時候讀書的人不多。窮人給自家孩子取名字都是直接用牲畜的名字,比如牛啊、狗啊、虎啊……這種名字的重復率自然是最高的,所以四萬鎮北軍里有五個叫趙二牛的,倒也算是正常,只是柳素運氣好就好在,居然能有一個“趙二牛”與她虛構的趙二牛正好吻合上,而且還已經戰死了,當真是一個死無對證,接下來她想怎么編都行了。
周江潮沉思了片刻,那李元龍卻是開口道:“軍師。我看那婦人說的應該是實話,那個死掉的趙二牛應該就是她夫君了,咱們鎮北軍向來是最體恤士兵的。那人都已經為國捐軀了,現在他的妻子找上來,咱們不能不管,我們真要是見死不救,許是會寒了底下那些將士的心啊。”
周江潮亦是考慮到了這一點,緩緩點頭道:“殿下說的對,還是救人要緊,等人救回來了,再派人送她們離開就是。”周江潮主要也覺得兩個女子就算是奸細。只要他派人盯牢了,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而且若救了這兩人,底下的士兵們心里恐怕也會多些安慰。畢竟他們在家鄉也都有妻子兒女的,他們許多也怕萬一哪天自己戰死了,留下孤兒寡婦無依無靠,周江潮現在就是要做出這么一個姿態,讓士兵們安心,國家不會不管這些戰爭遺孀,這般他們才能毫無顧忌的上陣殺敵。
周江潮立即下了命令,讓哨兵趕緊回去報信,將人帶到軍營中救治。
哨兵離開之后,周江潮也立馬站起身來,與李元龍行了一禮,十分嚴肅地說道:“殿下,一會兒那婦人到了恐怕還會有許多事情,我先下去準備一下。”
李元龍也不好再留他,只能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點了點頭。
周江潮立馬轉身離開了大帳,轉身之后,臉上的表情明顯如釋重負。
仇廣明方才一直沒有說話,見周江潮離開了,才輕咳一聲,繼續方才的話題說道:“殿下,您要聽老夫的話,您的身體……”
“哎呀,我想起還有件事忘了跟軍師說,我得去找他!”李元龍不等仇廣明把話說完,就“嚯”地站起身來,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大帳。
“殿下!你等等,穿上衣服再走啊,當心凍著!”仇廣明也吹胡子瞪眼地站起來,追到帳外,卻只能看到李元龍的背影,邁著大長腿跑的飛快,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吩咐一旁的士兵,讓他們給李元龍送衣服去。
柳素一行人依舊在關卡處等著哨兵,已是過去了快一個時辰了,此時她已經一點都喊不動了,這么久的喊叫也快透支了她的體力,她此刻覺得自己真的有些不好了,肚子亦是有點隱隱作痛,只能虛弱地躺在碧桃懷里,呻吟著,模樣甚是狼狽可憐。
碧桃也哭地沒力氣了,一雙眼紅紅腫腫地跟核桃一樣,臉上滿滿俱是疲憊。
那卓姓官兵不時過來看看她們,也是怕柳素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見柳素雖然虛弱,但還撐得下去的樣子,也微微松了口氣,走回到關卡的哨兵身邊,皺著眉頭小聲道:“小六怎么還不回來啊,我真怕再耽擱下去人就出事了。”
那哨兵也同樣是一付愁眉苦臉的模樣,卻是無奈回道:“我也沒法子啊,肯定要等到上頭同意,不然我可不敢隨便放人進去,你也知道現在咱們跟金兵打的那么厲害,上面更管得緊。”
兩人正說話間,便聽到一陣“嘀嗒嘀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哨兵立馬一拍大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邊說道:“來了來了!小六子回來了!”
柳素聽到哨兵的這一聲喊。也立馬精神一陣,手不自覺就攥緊力量碧桃的衣服,瞪大眼睛朝前面看去。
碧桃也很是激動。想著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亦是激動地雙眼放光。
那叫小六子的哨兵在關卡前停下了馬。一群人立馬圍了上去,他喘勻了氣,才開口道:“軍師讓我們趕緊把人送過去!”
聽到這話,大家算是都松了口氣,雖然這事兒跟他們都沒什么關系,但人皆有惻隱之心,誰有不想看到一尸兩命的悲慘結果。
柳素聽到終于可以出關了,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那一直吊著的氣一松,便暈了過去,碧桃本也是十分高興的,見柳素忽然暈了,也是慌了,知道這應該不是柳素的演技了,立馬沖著那些哨兵喊道:“快來人啊,我嫂子暈倒了!”
那些個哨兵立馬上前,七手八腳地拉著板車,讓趕緊送到軍營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最后駕車的還是那卓姓官兵,他此刻也顧不上別的什么了。跳上車就拼命拿鞭子抽打前面的騾子,好讓車走的快一些。
半個時辰之后,騾車終于到了軍營,也是周江潮早就讓軍醫們做好了準備,那騾車一到門口,便有兩個軍醫拿著抬受傷士兵的擔架跑到騾車邊上,碧桃艱難地將柳素弄到擔架上,這才跟著抬擔架的軍醫們去了營中的帳篷。
周江潮考慮到柳素是女子,便特意安排了一間**的醫用帳篷。這間帳篷平日里只有受傷的高級將領才有權使用,所以里面還是十分整潔的。
柳素被送到帳篷里時。一個白胡子的老大夫早就已經等在那里了,見人送來了。立馬招呼著把人抬到床上,帳篷里有燒好的熱水,碧桃也沒閑著,立馬用熱水絞了干凈的帕子,仔細地給柳素擦臉上的冷汗。
那老大夫已經開始給柳素診脈了,而那兩個送柳素過來的年輕大夫,則是在一旁打著下手。
老大夫把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了手,碧桃立馬開口問道:“大夫,我嫂子怎么樣了?”
那老大夫摸著長長的山羊胡子,緩緩說道:“不礙的,就是動了點胎氣,母親的身子有些虛弱,但肚子里的孩子卻很好,老夫行醫半輩子,也沒見過哪個嬰兒的脈象如此生機勃勃,你不必擔心,等我開幾幅安胎藥,你給她喝下就好了。”
“我還以為我嫂子要生了呢,她一直喊肚子疼。”碧桃裝著松了口氣的模樣,順便給自己圓了個謊。
老大夫摸著胡子繼續說道:“看脈象是快要生的樣子,不過具體什么時候生,老夫也說不準,反正這幾日最好是臥床靜養,不宜移動。”
碧桃聽了這話心中更是歡喜,心想著這大夫真會說話,這樣她們就能在軍營里多待一陣子了。
“謝謝您了大夫,您把藥方給我吧,我這就去給我嫂子熬藥。”碧桃站起身來,與老大夫說道。
老大夫卻是擺擺手說道:“不用了,你就在這里照顧你嫂子吧,熬藥的事情自會有人做的,軍師一早就與我們吩咐了,要好好救治這位夫人。”
碧桃自是樂的清閑,又是連聲感謝了一番,便專心照顧起柳素來。
老大夫寫了藥方,便給了手下的藥童讓他去熬藥,自己則是出了帳篷,一走出來,便看到周江潮和李元龍一起走了過來,他立即躬與二人身行禮。
李元龍走在前面,揮了揮手免了老大夫的禮,便出口問道:“那個剛送來的婦人怎么樣了?孩子生了嗎?”
老大夫立馬回話道:“回殿下的話,那婦人只是動了胎氣,孩子并沒有什么大礙,只是本身身體有些虛弱,老夫已經開了安胎藥,喝上幾幅,休息幾日應該就無礙了。”
“那就好,我還真怕會一尸兩命呢。”李元龍顯然很高興的模樣,笑著說道。
“既然這樣,那明日就讓人把她們送走吧,這女人待在軍營里總歸不好。”周江潮也點了點頭,在后面說道。
老大夫聽了周江潮的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軍師,此婦人預產期將近,這時候實在不適合舟車勞頓。”
周江潮一聽便皺了眉頭,不悅地開口道:“那難道按你的意思,還要讓她把孩子生在咱們軍營里嗎,成何體統!”
老大夫這才不敢說話了,李元龍這時候又轉頭與周江潮勸道:“軍師,你不要這么不近人情嗎,我看這婦人也著實可憐,要不這樣吧嗎,讓她現在軍營里將養幾日,等身體稍稍好一些,在把人送走。”
李元龍都這樣求情了,周江潮也只能勉強地點了點頭,只是囑咐老大夫和看守醫帳的士兵們一定要看緊了帳中兩個女子,不能讓她們隨意出來,以免擾亂軍心。
柳素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早晨了,她是被餓醒的,鼻腔中充斥著米粥的清香味道,讓她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碧桃正在盛皺,聽到床榻處傳來一陣輕咳,才知道柳素醒來了,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碗,跑到床邊上,小聲問道:“夫人您醒啦?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昨晚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柳素眨巴了下眼睛,才輕輕吐出一個字,“餓……”
碧桃頓時莞爾,又馬上站起身來,走回到桌邊將盛好了的粥端過來,小口小口地喂柳素吃起來。
雖然只是簡單的白米粥,柳素依舊吃的津津有味,很快一小碗粥便進了她的肚子,碧桃又是喂她吃了一碗,才拿了溫在爐子上的藥,遞到柳素嘴邊說道:“夫人,這是安胎藥,軍營里的大夫開的,您快喝了吧。”
柳素卻是怕這些凡間的藥影響到蛋寶,便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感覺好多了,昨晚上我只是太累了,才會暈倒,這藥你拿去處理了吧。”
碧桃雖然很奇怪柳素為什么不愿意喝藥,但她也沒有多問,直接走到帳篷的另一邊的角落里,將那碗藥倒在了泥地里,因為藥汁的顏色跟泥地甚是相近,所以若不是仔細看,很難讓人發現。
碧桃回到床邊上,才繼續與柳素說道:“夫人,奴婢已經打聽了,咱們能在這軍營中再留兩三日,等您身體好了,就會被送走。”
柳素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而后提醒碧桃道:“以后你還是叫我嫂子吧,以免露餡兒了,咱們就等他們送咱們回去的時候逃走,這幾日就好好養精蓄銳,千萬不要讓軍營中人對咱們起疑。”
碧桃點頭表示知道了,柳素便又躺下閉目養神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還是太弱,本來昨晚入關的時候才是逃跑的最佳時機,畢竟那時候她們身邊只有一個對她們毫無防備的城門兵,又正好是在夜晚,趁著這夜色逃走簡直是再好沒有的了,可好死不死她偏偏在那時候暈倒了,錯失了這么一個絕佳的時機。
柳素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指望離開的時候了,希望軍營不要派太多人護送她們才好。
養身體的這幾日,柳素和碧桃都很安分,幾乎是足不出戶,吃喝拉撒睡都在帳篷里解決,送水送食,倒馬桶這些活都有小兵們幫忙完成,實在是舒服的緊。
柳素二人到了軍營的第三日,頭一晚上給她把脈的老大夫又過來了,這回身邊還跟著一個儒雅的中年男子,自然便是周江潮。
這時候柳素已經可以下床了,見到來人立馬要蹲下行禮,周江潮立即開口阻止道:“夫人身子重,無須多禮,快快坐下吧。”
柳素卻依舊是執拗地拜了下去,感激萬分地開口道:“小婦人還沒謝過大人救命之恩呢,大人理當受小婦人一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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