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萍打看到是孫女后，臉色就一直不好，眼下見向來話少的自家男人都說這孩子不好，馬上就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嘴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一樣，把心里的不滿都倒了出來。
“可不是，說起來我懷孕的時候可是一個雞蛋也沒有吃到，生下你們的時候還不是白白胖胖的也不知道你們把雞蛋都吃哪去了？我看這窮人就是窮人，長了富身子也沒有用，你要是平日里少吃些精米，多吃些粗食，這孩子指不定就長好了。”
“我生完孩子后，我娘家那邊來隨了二十的雞蛋，我都沒省得吃，九分錢一個的賣了，賣了幾塊錢還饑荒了，那日子過的苦啊，連大醬都沒得吃，到處厚著臉色到人家去要，夏天的時候又沒有柴燒，大下雨天的我和你爸借了屯里老張家的推車去河套里拉柴，那日子別提多難過了，可看看你們姐妹三個，身上坐下一點病沒有？”
“這是因為啥？咱們是農民就得多干活，這就是咱們的命，明明是個農民的命，卻想像城里人一樣的養著不干活，那病就自然找到你身上來了。在說城里人有工作，天天上班那也不自在，哪像咱們干完活就可以呆著？”
“這人可不能被迷了眼，看不清自己。”林慧萍說的痛快了。
葉飛的臉黑的都能滴出水來，翻過身子背對著公婆抹起淚來，這可真是看她生了個丫頭，這剛生完孩子就開始給她臉色看，以前只看著張秀蘭整日里的受氣，她還不時的在一旁挑撥一下。現在卻親身體會到婆婆的刻薄，才明白是什么滋味。
偏這老婆子說的句句在理，讓人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葉飛真是恨啊，早知道結婚后就搬自己媽那頭去住，好懶干不干活公婆也看不到，那這個時候也不會拿這些話來點她。
張躍進見剛把媳婦哄好，母親就又把人給弄哭了。原本想幫著媳婦說兩句。一想母親的性子，只能壓下心里的火氣，用孩子當借口。“媽，有啥話不能過兩天說？葉飛現在還沒下奶呢？這要是上火沒有奶水，還得花錢買奶米分，一袋奶米分可不便宜。在說這要真不下奶，一袋奶米分夠嗎？”
林慧萍眉頭一揚。眼神也厲了起來，“她吃多少雞蛋？吃那么多雞蛋還沒有奶水？那雞蛋她吃哪去了？要知道她這身子不爭氣，當初就該把雞蛋省下來，雞蛋賣了錢那錢也夠買奶米分的了。”
“媽。雞蛋才值幾個錢，在說葉飛懷孕也就吃點雞蛋，再也沒有吃啥好的啊。你怎么總念叨沒完。”張躍進一臉的不滿。
林慧萍眼睛一瞪，“幾個雞蛋？嫌棄少你到是別吃啊？還不是一個不剩的吃了？值幾個錢？你又掙了多少錢？你到是嘴大手大。在你眼里啥都不值錢，你到是掙幾個錢我看看啊？咋了？我說幾句還不行了？看看這孩子，又瘦又黃，她都把東西吃哪去了？我看都倒騰她媽那去了。”
“媽，你先前說啥我都認了，可你不能這樣冤枉我，打我懷孕之后，我媽殺了兩只雞，都是有好的都往我這拿，哪里能要我幾個雞蛋”葉飛說完捂著臉哭了起來。
她這么一哭，孩子也被驚醒，大聲的哭了起來。
張躍進看了心疼，瞪向母親，“這下你滿意了？孩子哭你高興了吧？”
“你說的啥話？我高興啥了？還不行我說幾句實話啊，她媽家的雞都殺了，哪里來的雞蛋抱出來的小雞？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媽今天春天抱了四十只的小雞出來，雞蛋哪里來的？我就是睜只眼閉只眼，要不然在村里一打聽，就知道怎么回事。”
張躍進見跟母親說不通，只能求救的看向父親，“爸，你也不說說媽，哪有她這樣胡攪蠻纏的？”
張老漢悶聲的坐在另一家床上，到是開了口，“都別吵吵了，看看是不是孩子餓了。”
張躍進眼睛一瞪，就這一句就完了？
一堆的話堵在嗓子處，卻偏說不出來。
他記起了以往張秀蘭被說的時候，爸可是一句話都不幫的，起碼今天還幫著他說了一句，他還怎么不瞞去？
等張秀蘭拿著做好的被褥來的時候，醫院里異長的安靜，除了張老漢，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
特別是葉飛的眼睛還紅腫著，明顯是哭過了。
向來在家里處事圓滑的葉飛能哭？那一定是母親弄的，可剛生完孩子，怎么會哭呢？不言而欲，一定是因為生了女孩。
上輩子葉飛就生了個女兒，所以不用等她生完，張秀蘭就知道，而且她也知道打葉飛生了個女孩后，母親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以至于婆媳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差。
張秀蘭的眼神淡淡的從葉飛的身上收回來，當初她在家里受氣，葉飛暗下也沒少使小手段，現在也得讓你嘗嘗滋味，你也慢慢的享受以后受氣的日子去吧。
林慧萍拿過被褥看了一眼，“怎么只做了兩套？尿布呢？”
張秀蘭雙手盤在胸前，“媽，這是你孫子，不是我孫子，兩套你還嫌棄少，那你去做，想做多少就做多少？尿布不是說讓你到外面去買嗎？你不會沒買吧？”
“死丫頭，這是你侄女，你做兩套被褥怎么了？”林慧萍一聳，拿過被褥。
張秀蘭冷笑，“你當奶奶的啥也沒做，我一個當姑姑的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干啥就是我該做的？就憑當初我被踹的那一腳，我什么都不買也沒有說出我啥來。你整日里看我不順眼，做什么都挑出毛病來，既然這樣，以后什么事都別找我來做。我明天還要買結婚的東西，就先回去了。”
丟下話，張秀蘭轉身出了病房，這樣的家人真是不能給一點臉，就得干脆拒絕，不然就是你付出在他們眼里也換不來好來，還處處覺得你有錯。
“媽，明天就出院了，到哪里去住？蘭子那里也住不下，你給我拿點錢，我先租個房子去。”
“哪有錢？你爸就借了一百塊錢，剩下的都是平時家里應急用的，這次都讓我拿來當路費，哪里還有閑錢。”林慧萍陰著臉，“租什么房子？那得多少錢？等蘭子結完婚就一起回家，城里人是本地的，都得上班這日子才能餓不死，你沒有工作怎么生活？”
“媽，葉飛還沒出月子呢。”張躍進拉長了臉，“你咋就知道我找不到工作？還是你非得讓我在農村呆一輩子？”
“你有能耐就在城里呆著家里欠那么多的饑荒，把你養這么大，我也沒能耐再拿什么錢出來，你孩子也有了，你自己想怎么張羅就怎么張羅去，我管不了你，自己在死前把饑荒能還上就行了。”林慧萍干脆不多說，看向自家的男人，“你回不回去？我回蘭子那，明天她去買東西，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爸，你回去吧，這醫院里留我一個人就行了。”張躍進看著父親幫不上忙，直接趕人。
張老漢點點頭，才跟著林慧萍出了病房。
張躍進一拳打到墻上，坐在床上不吱聲。
葉飛的眸子閃了閃，“躍進，你過來。”
張躍進抬頭看媳婦一眼，才聽話的移到床邊，“咋了？折騰這么久，累了就睡一會兒吧，孩子要是餓了，我就再喂她點糖水。”
先前把孩子不哭，葉飛也沒有奶水，林慧萍只好去買了半斤的回來，就先喂白糖水。
葉飛搖了搖頭，“現在沒有外人，我問你，你是真的想留在城里？”
想到母親的態度，張躍進點了點頭。
“那好，不過你在村里的時候什么也不干，要真留在城里，你可不能偷懶，要是你真不掙錢，咱們一家都得餓著。”葉飛先讓他承諾，才把自己的計劃說了，“我還有三十塊錢，是當初結婚的時候，你家給的禮金，還有我媽給我的私房錢，你明天先去租個房子，到時咱倆搬過去，然后你馬上就得找工作。”
葉飛定定的看著張躍進，誓要他點頭才是。
張躍進激動的把葉飛摟在懷里，“好媳婦，果然還是你對我最好，你放心，我一定找工作好好掙錢，給他們看看，等咱們有錢了，看他們還咋看不起咱們。”
葉飛卻沒那么高興，她了解張躍進，可一想到婆婆如今的態度，只能睹這一次，希望張躍進這次真的能爭一口氣，這樣下半輩子也能脫離婆婆的掌控。
葉飛手里其實有五十多塊錢，沒跟張躍進說實話，暗下留了個心眼，而且三十塊錢，也只給張躍進十五塊錢。
“剩下的十五我留著當生活費，那十五你去看看租個房子，找個最便宜的，反正咱們一家三口住，也不用太大，剩下的錢你放在兜里，在這城里你也看到了，沒有錢寸步難行，留著應個急。等你找工作，咱們家就算是真的在這里落下了腳。”
張躍進握著媳婦的手親了親，“放心吧，這次我一定爭口氣，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張秀蘭那死丫頭都能活下去，他還能比不過那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