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林慧萍的身上。

林慧萍心里卻翻天覆地的變化著，旁的不說，只要有了一千塊錢，欠的饑荒一輩子還都不上，現在突然間能還上了，可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趙興華站在外屋和里屋的門口那里，眸子晃了晃，“一千塊錢可不少啊。”

猶豫不決的林慧萍聽到這句話，心卻堅定下來，也有了選擇，“蘭子，你知道咱們家欠那么多的饑荒，我和你爸就是累死也還不上，到時這些還要分攤到你們身上，如果劉家真的能拿出一千塊錢的禮金，這輩子家里就是要飯了，媽也不會求到你身上去。”

明明是賣女了，卻說的這么好聽，像自己很委屈一樣。

眼親看到親耳聽到，張秀蘭還是想再確認一下，“媽，你是賣女了是嗎？”

張秀蘭咬緊‘賣女’兩字。

眼睛更是直直的盯著母親的臉上。

林慧萍心虛的別開臉，“你就當媽是賣女吧，要真能讓家里人翻身，媽寧愿背上這惡名聲。”

說完，捂著臉哭了起來。

明明是為錢賣女兒，卻弄的一副傷心受傷的樣子，虛偽的讓張秀蘭看著惡心。

張志紅面上做出尷尬的樣子，眼里卻閃著歡喜，張秀蘭嫁的在好又如何？看看她的家人，可是指著賣她掙錢呢，這事要是在劉家那邊傳開了，不信她還有好日子過。

葉飛沒有吱聲，反正以前她那樣左右逢源，現在在婆婆這里也沒有換來好來，如今要是劉家真的能拿出一千塊錢來。把家里欠下的饑荒都還了，那豈不是好事？不然留在最后，還不是要落到他們的身上。

每個人心里各有算計，除了林慧萍的哭聲，沒有旁的聲音。

而張老漢在被自家老娘們松開那一刻，也嘆了口氣，把棍子摔到地上。蹲在地上抱著頭連連嘆氣。

“爸。你咋也是一家之主，你也說一句吧，今天既然一家人都在。就把話都說清楚了，正好也有外人在，到時也能做個證。”張秀蘭心早就涼透了，如今若能斷了。自也是好的，不過還差一個人。她不能不問。

她不能給家人留下一個可以張嘴的理由。

張躍進見父親不吱聲，生怕因為父親拒絕這事就過去，一千塊錢也跑了，在一旁催道。“爸，你想讓我也像你和媽一樣被饑荒壓一輩子？給孩子連口好吃的都吃不上？在說她嫁的又不是不好，嫁過去還不是享福。咱們家人不上門去，她婆家指不定也喜歡這樣呢。”

張躍進的聰明這個時候顯了出來。

知道說什么話能勸動張老漢。

被饑荒壓一輩子。又讓兒女過不上好日子，這是張老漢一輩子的痛處，他當然不希望看兒女過這樣的日子，甚至孫女也過上這樣的日子，而只要他此時一點頭，這些就再也不是問題。

是啊，劉家的條件好，沒有了娘家人上門去，女兒的日子一定會過的更好，不然就家里人這樣，每上劉家的門，女兒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心里有了決定，張老漢抬起頭來，一臉愧疚的看向女兒，“蘭子，你和劉家說說，要是他們家真能拿出一千塊錢禮金，日后咱們家有啥事都和你這個女兒沒有關系，你只管過你自己的日子，咱們家再也不會給你添麻煩。”

張老漢一開口，屋里所有人的心都落了下來。

張躍進和葉飛是松了口氣，只覺得這件事情算是定下來了，只差劉家拿錢就行了，林慧萍也不哭了，抹了把淚。

還勸向女兒，“蘭子，你別怪我們，咱們家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做。”

張志紅也笑笑道，“說起來到也是二叔和二嬸的命好，秀蘭要不是嫁了這樣條件好的人家，就是想也掏不出這個錢來。”

一千塊錢？

哼，打的到是好主意，劉家或許有這些錢，可是能不能拿一千塊錢給張家那就是別一回事。

現在張秀蘭被逼到這份上，看她到劉家怎么開口，劉家不出這個錢，她一張口臉面也丟光了，結婚日后還甩不掉這樣無賴的家人，有她受的。

左右都換不得好，她到要看看張秀蘭怎么過好日子。

張志紅能想到這些，趙興華自然也就能想到，以為攀上城里人就能過上好日子，想的到是美，現在才是開始，日子還在后頭呢。

張秀蘭淡笑的看著家人，“這是好事，這才幾天，我花著錢伺侯著人，也沒有換來好來，這樣的日子時間久了誰也受不了，我也不是愿意受氣，一千塊錢能斷了親情，到也不多。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去和劉家說。”

明天結婚要穿的旗袍張秀蘭也不急著改，放下話起身往外走。

這樣丟人的事，她哪里和劉家人開得出口，好在劉城給她的存折一直放在身上，里面有二千二百塊錢，雖然現在沒有時間和劉城說，不過劉城把存折放在她這里，定也不會過問，張秀蘭打算先挪用一千塊錢，等自己掙了錢在補進去。

而且這種事和劉城開口，張秀蘭也覺得張不開嘴。

直接去了郵局，張秀蘭按著劉城告訴她的密碼取了一千塊錢，也沒有急著回家，自己在外面吃了碗混沌才回去。

張秀蘭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張志紅兩口子也走了，張秀蘭不在家，后院除了大米和幾個雞蛋也沒有旁的吃的，林慧萍煮了粥，把雞蛋也都煮上，一家人才收拾下去，就看到張秀蘭回來了。

張躍進臉上閃過歡喜，卻沉著氣沒有動。

葉飛眼里卻有些擔憂，也不知道劉家能不能拿出這一千塊錢來。

“蘭子回來了？”林慧萍也覺得心虛，不過為了把饑荒都還上，她也顧不上別的了。

張秀蘭把一千塊錢掏出來放到炕上，“數數吧，也收好了，一千塊錢拿來了，日后不管你們還不還上饑荒或者這一千塊錢干什么，都和我再沒有關系，等我嫁過去，也不要再來找我。”

十張一百塊錢。

張家人這輩子也沒有見到過這么多的錢，而全都是他們的。

“你看看你這孩子，沒有娘家人，以后真有啥事你自己想求個人都求不到。”林慧萍笑著伸手去拿錢。

張秀蘭卻聽到她的話之后，快手的把錢又拿回來，“媽，這可是先前說好的，一千塊錢，你們是連門都不能上的，這怎么收了錢就馬上改口了？既然這樣，我還是把這一千塊錢還回去吧，這一千塊錢可不是小數，你們出爾反爾，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見錢收回去，林慧萍急了，張躍進也站了起來，那樣子就差上來搶了。

“死丫頭，不上門，你以后有事別想著找我們就行。”林慧萍忙開了口。

等張秀蘭把錢遞過去，林慧萍緊緊的握在手里，生怕再被女兒搶回去。

張老漢在一旁臉臊的都抬起來了，嘆了口氣去了后院，一個人蹲在后院里抽旱煙，望著天空，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可也明白是徹底把女兒的這份親情給斷了。

大女兒賣了二十塊錢，小女兒賣了一千。

想他活了大半輩子，就靠賣女兒，在村里這輩子也抬不起頭來。

屋里林慧萍把錢數了好幾遍，才掏到懷里去，張躍進看了一急，“媽，明天我想給葉飛買點東西，再說咱們到火車上也要吃，你給我拿點錢。”

收了一千塊錢，林慧萍到也大方，掏了五塊錢遞過去，“多買點頂餓的干糧，在火車上吃也頂餓。”

“媽，五塊錢夠干啥的？”張躍進不滿意。

“我告訴你，這一千塊錢可是用來還饑荒的，你別想著動一分。”林慧萍看見兒子打這錢的主意，馬上就不樂意了。

又把懷里捂的緊緊的，生怕兒子過來搶。

張秀蘭背對著家人，坐在縫紉機那里改衣服，想洗一下時間也來不急了，只能先這樣穿著，不過就是為得舊了些，到也沒有太臟。

至于身后張躍進母子在爭那一千塊錢，張秀蘭也不理會，忍過這一晚，明天起她就和這家人沒有關系了，她到要看看日后他們在怎么有臉找到她這來。

葉飛到是沒有張躍進那想法，饑荒還上了，日后就不用他們再還，這也是好事，卻是比張躍進看得遠。

趙家那里，張志紅回家一副難以啟齒的把張家要一千塊錢禮金的事情說了，王華聽了直搖頭，“老二家這是真打算賣女兒了。”

“一千塊錢可不少啊。”王麗淡淡念叨著，劉家的條件是不錯，可真能拿出這一千塊錢來嗎？

“哪家結婚也沒有聽說拿這么多錢的，他們就做夢去吧。”王華顯然跟本不相信劉家能拿出這錢來。

就是有錢也不會拿，人家娶的是媳婦，又不是買媳婦，在說就是真拿禮金也沒有拿這么多的，老二家真是窮風了，這樣的話也敢說出來。

張志紅搖了搖頭，當著公婆的面卻不敢表露出高興來，到是趙愛民才沉默出聲，“明天結婚，咱們也早點起來，張家在這邊也沒有什么人，咱們就當是娘家人，去幫著湊湊熱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