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前往了養榮堂。
齊老太太正坐在里頭,一口一口的抿著茶。
忽然,苗翠花心里有點難受,怪不是滋味的。她這姥娘,富貴也有了,兒女也雙全了,又子孫綿綿,本應樂享天年。
可如今呢,卻是為了這個人心各異的家殫精竭慮。
何必呢?不過,如果讓姥娘擱下這一攤子走人的話,估計姥娘也不肯吧。
這里的人,誰又肯呢?如果不是實在不習慣這里的勾心斗角,又一直提醒著自己,恐怕連她自己都會樂不思蜀了。
“這幾天,家里熱鬧的很。”齊老太太終于擱下了手里的茶杯。
屋里靜寂無聲,所有人都緊緊閉著自己的嘴。有人在看著齊老太太,也有人是垂著眼簾,不知是在看自己的鞋尖,還是什么都沒看。
見主子們似是有事要談,丫鬟們上了茶之后,都很識趣的退了出去。
齊老太太只說了那么一句,然后又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到苗翠花幾乎忍不住想要開口。
她真是很糾結啊,有什么事情直接攤開說不行嗎,顧慮這個顧慮那個,一句話要轉多少個彎才能說出來。
瀏陽河嗎?
終于,齊老太太再次開口:“翠花和翠峰,他們姐弟兩個吃了不少苦,能回家來,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翠峰那孩子得了名師青睞,才回來幾天,又走了。沒關系,他早晚還是得回來的……”
有那么一瞬間,苗翠花忽然覺得。姥娘這話其實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珍珠啊,”齊老太太話頭一轉,忽而就轉到了珍珠身上,“你身子不好,不好好歇著,到處走動能養好身子么?”頓了頓,她又說。“來日方長。孩子沒了還能再有,急什么。”
一句話說的二太太咬起了牙齒。
珍珠張了張嘴,終究只擠出來一句:“老太太說的是。是珍珠自己想多了。”
“也不怪你多想。”齊老太太翹了翹唇角,卻看不出多少笑意來,“我也知道你心里不好過,那柳家的。我也見過,問過。讓人查過了,事情我大概也心里有數。”
矮油,這么快就水落石出了?苗翠花挑了挑眉,她的姥娘戰斗力是福爾摩斯級別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齊老太太身上。
“所以說。這人心難測吶,不一定你隨口說句什么,就會被別人記恨上。”
苗翠花眨巴眨巴眼。這事兒跟她有關?不然的話,姥娘為什么看著她說這話呢。
齊老太太也只看了苗翠花一下。又將視線轉開了,繼續說:“只因為被翠花教訓了兩句,那柳家的便懷恨在心,見自己做錯了事,不敢聲張,便都推到了翠花的頭上……”
按照齊老太太的說法,是柳家的做飯用錯了材料,一連許多天都沒有察覺到。結果出了事,她才嚇得忙檢查東西,發現是自己出錯,怕受罰,便都推到了總愛往大廚房跑,且又與二房有嫌隙的苗翠花身上。
連理由都是現成的——誰讓苗翠花剛教訓過她呢。
“所以,翠花你以后定要謹言慎行才是。”齊老太太定定的看著苗翠花,目光倏而變得嚴厲起來,“絕不可再被人陷害!”
她的外孫女,絕不許被人陷害。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去。
這一刻,苗翠花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姥娘。
她以為,自己的姥娘只是一位養尊處優發號施令慣了的富貴老人,也知道姥娘定然有幾分本事,否則也擔不起這么一個大家族的主母。只是,她卻沒想到,姥娘比她想的還要有決斷,有威懾力。
那句“不可再被人陷害”可不只是教訓她,更是在警告其他人。
而從這一句話里,她聽得出來,除了柳家的是被推出來頂罪以外,真正操縱著這件事的人現在正在場。而姥娘呢,似乎并不打算再追究下去,至少明面上是這樣。否則,也不會只用一個柳家的來結束這場風波了。
唯獨可憐的,只有珍珠了吧。明知自己冤枉,明知害自己的另有其人,可卻也不得不低頭。
“珍珠,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的歇著,將來的孩子有著呢,不差這一個。”齊老太太不想再多說什么,而是轉而喚了人進來,“去開我的柜子,把上次姑太太來時給我送來的燕窩取些出來,給珍珠補補身子。”
老太太親自賞賜下來東西給個姨娘,這還是頭一次。
對此,珍珠還能說什么?
至少,這件事在明面上算是交代過去了。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就要看大家的挖掘力了。
反正么,苗翠花是不信這么個結果的。
柳家的是有多瞎,才會連著十幾天都沒發現自己用錯了東西還一直用下去?
從養榮堂里出來,大家仿佛都卸去了心頭的重壓一般,說笑著各自往回走,而剛剛的事情,仿佛只是齊老太太閑著悶了,把大家都叫去說話解悶而已。
等到與眾人都分開了,齊少敏才急忙問:“翠花,你沒事吧,她可有傷到你?”
齊纖也關切的拉起苗翠花左右查看。
“沒事沒事,我們很平和很親切的交談了一會兒而已。”苗翠花笑嘻嘻的擺手,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珍珠并不像是真的要來找她撕逼,而是想把這件事情鬧大而已。
雖然她是這么說,可齊纖還是小心的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確信她完好無損,這才松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以后,你可小心些吧。”雖然不知究竟是何真相,可柳家的對翠花懷恨在心,只怕不是空穴來風。
“那柳家的恁的可惡,偷學的翠花的手藝,還要誣陷于她!”齊少敏氣惱的握了握拳頭,隨后才緩和了語氣,叮囑苗翠花道,“以后再有什么人欺負你,你只管來告訴我,我去教訓他,我倒要看看,誰敢再來欺負你。”
苗翠花聳聳肩:“就是人多事兒多,我才不想在這里啊。要是在我店里,誰敢陷害我,我不直接拿湯碗掀他臉才怪。”
聽她又在說要走的事情,齊少敏忙說:“這次是意外,柳家的定然已經被老太太處置了,再不會有人來欺負你。”
“表哥,我不是說她。”苗翠花搖了搖頭,沖兩人露出了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臉,認真的說,“我說的是,珍珠姨娘。”
連自己的孩子都被人害掉了,可卻要這么忍氣吞聲,擱在她身上,那是絕對不能忍的。
當然,擱在她身上,那是絕壁不會允許有妾這種生物出現在自己老公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