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容心里有些擔憂,自從上次跟華惟靖不歡而散之后,兩人再沒有見過面,她倒不認為華惟靖對她有什么念念不忘的情緒,她擔心的是,叔侄倆明顯有仇,萬一故意借著她,鬧起來了可怎么辦!
華裕德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手心,安慰道:“沒事,我不跟他一般見識。”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帶了些輕蔑,似乎是覺得跟華惟靖作對是一件很掉價的事情。徐其容哭笑不得,心里想著,也不知道當初是誰耍心機要捧殺金哥兒那么一個才幾歲大的小孩子的!
心里雖然這么想,嘴里卻是不能說出來的,華裕德既然這么說了,就是真的不會跟華惟靖在這個時候鬧起來了的,徐其容松了口氣,臉上也帶了些輕松的笑容來。
華裕德見她笑,忍不住也跟著笑:“咱們現在這樣很好。”
徐其容一愣,扭頭看了華裕德一眼,只見他神色自然,并沒有別的情緒,心里不由得詫異,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仇恨,可之前讓他恨成那樣,又怎么會為了她放下仇恨呢!
正想著,就聽到虞夏跟在后面小聲提醒:“奶奶,小心門檻。”
才發現已經到了花廳。
華裕德往花廳里面看了一眼,整個人就怔愣了一下,然后輕哼一聲,恢復平靜,拉了徐其容的手往里走,徐其容順著華裕德的視線看過去,正看到那個少年背著手站在花廳中間。
這許久未見,他又去了一趟北庭關,在戰場上歷練了一番,已經脫去了少年的稚氣。皮膚雖然白皙,五官線條卻變得凌厲起來,整個人不說不笑站在那里,隱隱透露著一股血肉堆出來的殺伐之氣和陰鷙。
徐其容覺得眼睛微微有些疼,這輩子的華惟靖,跟她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她見過他最脆弱的樣子。卻沒有見過他現在這樣。跟前世別人口中的他一般無二,對記憶來說熟悉得很,對情感來說卻陌生得很。
徐其容上輩子被徐郭氏和喬氏等人哄騙著做下許多錯事。所以看到金哥兒被自己三叔捧殺的時候忍不住想要幫他一把。心里其實是把他當弟弟一樣看待的。之前華惟靖做下那樣的事情,她心里還是忍不住原諒他的。
她以為這一次見到的華惟靖依然是她的金哥兒,如今見了,才知道自己太過一廂情愿。
華裕德拉著徐其容并列坐了。才客氣疏離的開口:“華大少爺來我這里,不是特意來罰站的吧?”
華惟靖看了華裕德一眼。皺了皺眉,眼里許多厭惡:“我并沒有想要見你。”
見華惟靖是這副態度,華裕德不但不生氣,反而心情好了許多。臉上扯著假笑:“叔叔嬸嬸成親。你能來賀喜,是你有心了。既然是來賀喜,我就是再不喜歡你。也得見見你的。”
華惟靖一聽這話,大怒。就要反唇相譏回去,一抬頭卻見徐其容正滿臉擔憂的看著他們倆,到了嘴邊的惡言頓時就說不出口了。
氣氛一下子僵了下來。
徐其容忙拍了拍華裕德的手,示意他記著自己剛剛在花廳外面說的話,然后轉身招呼華惟靖:“既然來了,陳年舊事就先別提了,你一身風塵仆仆,當也累了,趕緊坐下,喝口熱茶吧!”
又對虞夏道:“去廚房取一碟栗子糕來。”
栗子糕不只是她喜歡,金哥兒也是很喜歡的。
華惟靖聽到栗子糕三個字,眼眸里微微閃過一絲暖意,然后毫不客氣的坐在了椅子上,扭頭看向徐其容,問道:“你為什么會嫁給他?”
上次見面,華惟靖在外面散播她與他私會的謠言,害得她名聲掃地,不得不避去雙桂禪院。如今見了面,開口就問這種會讓她夫君誤會的問題,徐其容臉上的笑瞬間消去,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怒意。
嘴里淡淡問道:“你覺得,我不嫁給他,該嫁給誰?”
華惟靖正要開口,就見徐其容冷笑著問道:“你嗎?”
華裕德一聽這話,就有些不高興,然后見徐其容神色不對,忙閉緊了嘴巴,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徐其容正好看到他這神色轉變,心里不由得一噎,然后繼續開口問華惟靖:“當初你說你心悅我,所以要娶我。那么我問你,涪州起義的時候你在哪里?徐家逃亡的時候你在哪里?”
華惟靖覺得有些不能理解:“陳晉凌派了八個人在你身邊,你又怎么會有危險!更何況,我派了人來尋你,姚京里面也并不是沒有我的人。”
徐其容不必多問,就明白了華惟靖是怎么想的。派了人來尋她,派來的人沒有尋到她,他親自來也不一定尋得到,而他在那個時候,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就算她被送到了姚京去,他在姚京的臥底也會救下她來。
他華惟靖的興衰榮辱,華家的興衰榮辱,都在那段時間里了,他又怎么能來找她!他總是這樣,會選一個他覺得最好的方式,來“護著她”。
徐其容倒不覺得寒心,到了這會子,心里反而平靜了下來,看著華惟靖,一本正經道:“他救我于水火,他愿意護著我家人,愿意維護我的清白名聲,明媒正娶三媒六聘,給了我所有女人都想要的,我為什么不嫁給他?”
聽著徐其容這話,華裕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華惟靖從來沒有見過自家三叔笑得這般真心實意的樣子,想著徐其容的話,心里越發覺得堵得慌。
他也會對她好啊,他也在護著她啊,她為什么那么在意形式上的東西?
他三叔是什么樣的人,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他三叔心里裝滿了對華家的恨,怎么可能真的去愛誰!
于是那本不該說出口的話就控制不住說出口了:“他不過是知曉我心悅你,所以利用你來對付我!”
這話一說出來,不單是徐其容,就連華裕德的臉色都變得鐵青起來,喝道:“華惟靖!”
華惟靖梗著脖子看向他,也吼了回去:“怎么,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