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裕德真心實意的話,奕憑知卻不敢全然相信,只當他是在客氣,又怕固辭會得罪了華裕德,所以神色復雜得很。
徐其容自然看得出來,心里微微覺得,華裕德既然知曉奕憑知的消息,跟她說一聲就是了。既然不是他手下的人,貿然把人請到家里來,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面上卻不限,歡歡喜喜的招呼奕憑知吃點心、喝茶,說起別后的事情來。
奕憑知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之前聽聞徐家出事,我當時在北羯也擔心得緊,只是不大方便來救你們。老夫人和你爹爹對我禮賢下士,這種時候我卻不能幫你們一二,心里實在是愧疚得很。等后來有辦法伸出援手了,又聽說你們已經在涪州城安頓好了。”
說起這事,徐其容嘆了口氣,臉上帶了些歉意:“先生能夠念著我們,已經是我們的福氣。易姨娘的事情,爹爹寫了幾封書信給先生表達歉意,也不知道先生收到信沒有?”
奕憑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易姨娘就是易水曼,然后道:“之前換了地方,不好告訴大家,所以并沒有收到你父親寫的書信。水曼的事情,我倒是知曉的。那也是她的命,怨不得誰,她落到那個下場,也怪不得徐家怪不得你爹爹的。”
徐其容聽這話一愣,難道陳晉鯤把易姨娘要過去還另有隱情?然后立馬想起嫁給易家大少爺的周芳音,她的兄長是周緯,那么她不是華惟靖的人就是陳晉鯤的人,這么說來,易姨娘這事。說不定還真的跟徐家沒有關系。
徐其容卻沒有因此松口氣,嘆息道:“不管怎么說,她是在我們徐家人手里被人要走的,總歸是辜負了先生的托付。”
奕憑知并不想提這件事,轉而說起別的來:“當初我離開前,曾囑咐你看幾本書,你有沒有仔細看?若是陰奉陽違。這才叫辜負了我的托付。”
于是師生二人開始說起那幾本書里面的內容來。華裕德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含笑看著徐其容與奕憑知交談。過了大概一個時辰的時間,奕憑知便起身告辭。
他到底是北郡王爺手下的門客,回了北羯。沒有先回王府復命,卻在華裕德這里待了這么久,若是被北郡王爺發現了,雖不至于因此懲罰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喜的。
關于華裕德與陳晉凌合作這事,童兒居然比任何人都贊成。聽說兩人商談的時候相談甚歡,童兒更是歡喜。
對著華裕德他不曾說什么,可到底是小孩子,面對徐其容的時候就忍不住開口炫耀自己的打算:“初八還小。我不希望他活得那么累,跟一群人爭來奪去。之前爺是奉了先帝遺命,所以我不好說什么。如今他這般選擇,我心里也高興得很。等初八長大了,心里不知道有多感謝爺呢!”
對于初八會不會感謝華裕德,徐其容不置可否,但她知曉,天下百姓肯定是無比感謝華裕德的。
雙方合作意向一達成,姚京那邊的義軍在陳晉凌派來的兵馬的幫助下,打得蜀天子節節敗退。因為是正義之師,又有打勝仗的趨勢,一路上不斷有義勇之士前往姚京投奔義軍,宮七來者不拒,紛紛收編,之前在絕命坡陣損兵折將,這下子全部都補回來了。
北郡王爺不久之后也出兵西京城,討伐檄文里面明明白白的指責昏君陳晉鯤,聲援陳晉凌。西京城之戰的膠著狀態驟然解除。就連北庭關外的落坦國騎兵,忽然一下子安分了下來,每日依舊攻城,卻不頻繁,與楊景成部下對壘罵戰的時間居多,真刀真槍對打的時間少的很,不像是要攻打新陳國,倒像是故意要拖住楊景成。
陳晉鯤被逼急了,脾氣越發的暴躁狂怒,對滿朝文武不是打就是罵,對于追隨他的部下也開始疑心,首當其沖的就是華惟靖。
華裕德每日都忙得很,早出晚歸,徐其容與北羯女眷們來往,閑談的時候都帶了些風聲鶴唳。北郡王妃甚至當著眾人說了一句:“已經到了黎明時分了。”
這日徐其容剛從北郡王府回來,就聽白屏急慌慌的稟告:“奶奶,爺在書房喝酒,喝了一兩個時辰了,紫韻在跟前伺候,奶奶您快去看一看。”
初八跟著學嘴:“看看,看看。”
徐其容哭笑不得,忙把初八交給奶娘,帶著虞夏往書房的方向走,嘴里問跟在身后的白屏:“怎么好端端的喝起酒來了?”
白屏忙道:“今兒個下午的時候,爺回來拿個東西,誰知看了封信,神色就很不高興了,摔了一套茶具,又問了奶奶的去向。紫韻跟爺說奶奶去了王府,然后爺就讓拿酒,紫韻指使奴婢去廚房做幾個小菜,然后就陪著爺在書房小酌了。”
白屏一邊說,一邊看徐其容的臉色。徐其容哭笑不得,哪里還不明白白屏的意思,她這是在告紫韻的狀呢!心里卻是疑惑,自從上次被虞夏敲打了,紫韻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老實了許多,怎么這會子又做出這樣的事情?
徐其容心里雖然疑惑,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腳下步子驟然加快,接著問道:“爺看的那封信是誰遞上來的?你當時在跟前?他可曾說了什么?”
白屏搖了搖頭:“并不是誰遞上來的,而是爺養的鴿子到了,爺親自從鴿子腿上取下來的。也算不上是一封信,不過是一張紙條罷了。”
徐其容步子一頓,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華裕德養的鴿子一共有兩撥,一撥是專門來往姚京義軍,與宮七聯系的,一撥是專門來往西京城方向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讓華裕德那么平穩的人變得這般。
徐其容皺了皺眉,直覺告訴她,這只鴿子應該是來往西京城方向的那撥里面的。只是不知道這消息,是關于西京城戰事的,還是關于……華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