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芙見大家伙的臉上都有了笑模樣,這才重新回到了房間里,取過了一本話本子,翻看了起來。
在爾芙心里頭,還是在意著四爺這個夫君的,原本為了能討好四爺,她成日里學著那些讓她難受的規矩,如今四爺不來了,她再也提不起精神去看那什么女論語了,話本子便成了爾芙最喜歡的打發時間的東西。
今個兒,爾芙手里頭的話本子,講述的是一個男子,如何拋棄了糟糠妻,如何泯滅人性,如何再一次倒霉的故事。
爾芙只是翻看了一般,便深深的覺得,這東西定是一個怨婦寫出來的,不然怎么能讓人哭個不停呢!
心里頭想著,爾芙便取過了一旁那條她親手繡的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這繡了竹葉的素白色帕子,也是爾芙為四爺準備的,因為她覺得四爺既然喜歡熏竹香,想必是也喜歡竹子的,可是自打爾芙在手上扎了幾個洞,繡好了這有些皺巴巴的竹子,仍然沒有等到四爺來,爾芙也就有些心灰意冷了,整天拿著這個帕子,仿佛她已經全然不在意四爺似的。
玉清將趙德柱買回來的東西,一一歸置好,這才鎖進了私庫里,拉著玉冰、玉蘭、玉潔,抱著一大捆青色、藍色的細棉布,拎著成團的棉花,回到了西暖閣。
若是跟在旁人身邊,玉清自然不會將這些東西送到主子跟前,可是爾芙卻說喜歡熱鬧,也讓玉清等人都習慣了,總是拿著東西。和爾芙蹭著炭火,做些針線活兒。
要說她們這些伺候人的下人也委屈,挺好的歲數,卻只能穿著綠色、青色、藍色,這樣子的顏色。若是氣質好的還行,不然穿起來總有些窩窩囊囊的感覺。
好在爾芙不常指使她們,玉清等人身上的袍子,料子也比其他人的好上一些,邊角又都繡上了小碎花,倒是顯得精致了些。
玉蘭坐在一旁的腳踏上。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一卷捆好的青色細棉布,爾芙看她坐在那弄得窩囊,便自顧自的下了榻,重新坐在了燒了火龍的炕上,將臨窗的大榻讓給了她們做活。
玉清原本還守著規矩。推說不妥,可是見爾芙故意板起了小臉,也便不再堅持了,將炕桌挪到了一旁,拉著玉潔,打起了剪子。
爾芙看她們忙活的起勁,也走下了火炕,從一堆青色、藍色的細棉布里。翻出了一匹近似于白色的粉白色細棉布,左右打量了一下,拉著正在鋪棉花的玉清。來到了屏風后頭。
玉清被爾芙的舉動,弄得一愣,但是還是按照爾芙的吩咐,拿著尺子,量好了爾芙的身材,按照爾芙畫好的樣子。認命的剪起了布料。
爾芙隨手畫的衣服樣子,自然是現代最常見的三件套的家居服。一個小背心,外面一個細帶的交領上衣和長褲子。
說起來。這家居服和這個時候的中衣,還是很相似的,可是爾芙卻并不喜歡這層層鑲邊的中衣。
這中衣穿著確實好看,但是那繡著的鑲邊,也著實是讓人有些不舒服,有些隔得慌。
玉清幾個人說說笑笑的做活,倒是一點都不慢,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將那布料都剪好了。
余下的活兒,玉蘭和玉潔負責鋪棉花,而玉清、玉冰兩個人針線好的,負責縫合。
日落暮鼓,一身青色的太監袍子,便已經做了出來。
爾芙摸了摸那棉花的厚度,滿意的點了點頭,“便照這個厚度做吧,這兩個太監平日里總是在外面伺候,最是凍人的,穿的厚實一點,也省得落了病根。
等過些日子,天氣再冷些,便讓他們在茶房里候著吧,左右離得也不遠!”
玉清等人自然不會反對,反正她們平日里也不喜歡去茶房,若是他們去那里候差事,也好順便看著茶爐的火,也省得她們再來回走了。
玉蘭等人見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忙榻上的東西收拾了好,又開窗子放了放飛絮,這才扶著爾芙,重新坐在了榻上。
趙德柱已經去膳房領回了爾芙的晚飯,這些日子膳房的大廚們倒是沒有克扣爾芙的份例,當然也是因為爾芙平日里就喜歡吃些家常飯菜,沒有什么貴重的食材,又不好刻意壓著一個側福晉的領膳時辰。
爾芙吃著香噴噴的麻婆豆腐,望著仍然在縫領口袖口的幾個丫鬟,便也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免得她們回房里頭還忙活這些子事情。
可是計劃沒有變化快,就在爾芙放下了筷子,準備讓她們將東西在鋪開弄的時候,蘇培盛身邊的徒弟——張明生,又一次的出現在了西小院的廊下。
玉清等人都是面上一喜,忙迎了出去。
爾芙面上雖然平靜,但是耳朵卻早已經支了起來,聽著廊下的動靜。
如大家伙兒預料的一般,四爺讓人來傳話,說是晚上要過來,讓爾芙早些預備著。
玉清忙送上了賞錢,便匆匆吩咐小廚房燒了熱水,這才重新回到了正房,打開了西暖閣里的衣柜,翻看著爾芙要穿的衣裙。
爾芙面色發紅,貝齒輕咬著下唇,嬌羞的坐在了塌邊,任由幾個丫鬟忙活著。
不過半刻鐘,小廚房的丫鬟便提了熱水過來,玉清忙將手里頭的東西交給了玉蘭,扶著爾芙來到了屏風后頭泡澡。
雖然西小院的人,已經準備的很快,但是四爺來的更快,爾芙剛剛坐在浴盆里,便聽見外頭傳來蘇培盛聲音,不由的有些懊惱了。
爾芙也不能這么濕漉漉的走出去見四爺,只能隨著玉清快出去,自己忙取過了一旁的濕帕子,將身上容易出汗的地方,都細細的擦洗了一遍。這才裹著一塊大大的素白色方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穿上了玉蘭剛送過來的旗袍。
四爺剛一走到西小院,便看見西小院里一片亂哄哄的,原本就緊蹙著的眉頭。更緊了幾分,再一瞧瓜爾佳爾芙竟然沒有出來迎接,這心里頭就更加窩火了。
“奴婢請四爺安,咱們主子剛在洗漱,不便來候著四爺,還請四爺不要怪罪主子!”玉清見四爺面色不愉。忙上前一步,半跪在了漢白玉的石階上,輕聲說道。
四爺聞言,雖然仍然有些不快,但是也便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冷冷的擺了擺手,邁步往房間里走去。
剛走到西暖閣門口,西暖閣的門便被從里面打開了,爾芙發鬢上帶著水珠,一身旗裝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眉眼間滿是期盼的出現在了四爺眼前。
“出去!”四爺瞧著爾芙面色微紅的樣子,沉聲喝退了身邊伺候的人。
玉清等人也只能福了福身,退到了門口的位置上。
爾芙見四爺似乎有些不快。也意識到自己這身裝扮有些不妥,驚慌的跑進了西暖閣里,將四爺再一次晾在了門口。
四爺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想要發火的沖動,招呼進了蘇培盛伺候,走到了西次間的書案后頭。
“你們也進去伺候你們主子吧!”四爺還是很有同情心的考慮到爾芙正披頭散發的樣子,吩咐了玉清等人去伺候。
爾芙正咬著手里頭的帕子,看著銅鏡里如瘋子一般的自己哀怨,便聽見身后的門一響。有些驚喜的回過了頭,可是轉瞬又落下了一張臉。嘴角擠出了一抹苦澀的微笑。
玉清見爾芙這個樣子,便知道自己主子的玻璃心又碎了。畢竟自家主子這些日子經常望著門口的方向發呆,還以為大家伙兒不知道,只不過是大家伙兒不想讓主子丟了面子才裝作不知罷了。
如今主子爺來了,可是主子又這幅樣子跑了出去,怕是主子這會兒不定怎么后悔呢。
好在爾芙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面帶苦笑的輕聲說道:“替我梳個簡單的發髻吧!”
說完,爾芙便低下頭,扯起了自己身上水粉色的旗袍大襟,頗有一種深閨怨婦的氣質。
話說兩頭,另外一邊的四爺,也是窩了一肚子火,本來便想好好和這個不懂規矩的側福晉說說規矩,可是沒想到這人兒似乎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急吼吼的準備著侍寢,還是那副鬼德行。
四爺心里頭一氣,這手下的勁道大了些,一下子就戳破了蘇培盛剛剛鋪好的紙,有些煩悶的丟了筆。
蘇培盛暗道:爺,明明是側福晉得罪了您,您可不能將火氣發在咱家身上,不然咱也覺得蠻委屈的。心里頭想著,蘇培盛便重新鋪上了一層紙,又將筆洗好,蘸滿了墨,送到了四爺跟前,一舉一動都好像拆炸藥包一般。
四爺瞧了一眼仍然緊閉著的西暖閣的門,煩悶的接過了筆,重新寫了起來。
蘇培盛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將注意力放在了書案上,瞧著那紙下微微隆起的一塊,有些好奇了起來。
正巧,門口的棉門簾子被風吹動了下,一股小風吹動了那疊澄心堂的紙,露出了下面一絲正藍色的封面。
四爺是個有些潔癖的人,對于這種隨便亂放東西的舉動,最是討厭,眉頭不由更緊了幾分,隨手將那藍色的冊子,抽了出來。
封面上四個半寸大小的墨字——供君一笑,另還綴著幾個小字——康熙四十年,爾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