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妾

第九百四十八章

當天下午,趙喜按照太子妃的吩咐過來送禮物,毫無意外地得知了爾芙已經被禁足的事兒。

他雖說是太子妃身邊的人,卻也不能摻和進四爺府的家務事,只得將太子妃送的禮物送到正院門口,交由爾芙身邊的近身婢女詩蘭轉交,又委婉地表示了自家主子太子妃的歉意,連詩蘭塞給他的紅包都沒敢收,更甭提等待爾芙命人送出來的回禮了,直接就轉身回去給太子妃復命了。

爾芙從頭到尾都沒有出去過,聽著詩蘭說起趙喜從來到走的全過程,看著眼前繡著富貴平安的繡活,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讓人將這東西好生收起來吧,你記得以后給太子妃補上這份回禮就是,可千萬別讓人挑出咱們的不對來。

好了,我也有些乏了,先回房歇息了,你們沒事就散了吧。”說完這話,她也不等詩蘭回答,轉頭就往內室里走去。

做戲做全套,雖然她很想立時三刻就找來巧手工匠,將這幅栩栩如生的富貴平安圖裝裱起來,好好欣賞欣賞,可是為了不讓正院那些其他人安插過來的探子,瞧出不對勁的地方來,還是忍著那絲絲好奇,故作乏味地擺擺手就算了。

回到上房內室里,左右旁邊都沒有了外人,她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左肩胛的傷處,為了這出戲,她真是犧牲頗大,四爺為了這出戲的逼真程度,在前前后后摔碎了堂屋擺著的那些普通瓷器后,還將她推倒在了地上,而她左肩胛處的傷勢,就是在那時候一不小心撞到了四爺踢倒的官帽椅靠背探出頭的位置上,不是四爺下重手,實在是趕巧了。

她為了不讓四爺擔心她的傷勢,忍著肩胛處的疼痛,配合著四爺把這出戲演完,本想著緩緩就沒事了,卻沒想到躺了這一會兒,反倒是更疼了。

“等這事完了,我一定要讓四爺陪我去前門外好好玩玩。”越想越覺得賠本的爾芙咬牙切齒地嘟噥著,最終還是忍不住喚進了詩蘭,讓她過來替自個兒擦點藥油,以緩和肩胛處的疼痛。

這脫了外袍和里衣,詩蘭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爾芙忙問道:“怎么了,可是嚇到你了,別怕,快擦藥吧。”

“那主子您稍微忍忍,您背后這塊都已經淤血了,要是不將這淤血揉散了,怕是明個兒就要更難過了,不如還是讓白芷姑娘過來替您好好看看吧。”詩蘭瞧著爾芙肩胛處的青紫,很是心疼地抿了抿嘴兒,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拿過旁邊放著的藥瓶,小心倒了些藥酒出來在手心里焐熱了,輕輕敷在爾芙的肩頭,卻沒有著急下手揉捏,而是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

“也好,那你去叫吧。”爾芙側身躺在床上,苦著臉吩咐道。

她的本意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個兒受傷的事情,不過白芷也算不得外人,加之她也怕詩蘭下手沒輕重,回頭反倒傷上加傷,平白讓前院辦大事的四爺擔心,所以便也就準了詩蘭的建議。

白芷醫術高明,不弱于任何大夫。

她不過打眼兒一瞧,便已經瞧出爾芙肩胛處的傷是撞傷了,而且還撞得不輕,她替爾芙上好跌打損傷的藥油,又開了內服調理的藥方子,輕聲交代道:“主子肩上的傷,雖說沒有傷到骨頭,卻也是撞得不輕,怕是這幾日都會影響主子您左臂的活動,所以您千萬忍忍,盡量不要動左臂。”

爾芙聞言,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啦,我會注意的。

你跟著詩蘭去旁邊的私庫看著抓藥吧,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再讓趙德柱安排人出去采買。”說完話,她便很是靈活地用右手將半敞著的衣襟斂好,坐正了身子,接過詩蘭遞過來的蜜水抿了口,半倚著迎背靠枕,雖說臉上的苦澀不減,卻多了幾分從容。

她也算是徹底想明白了,她現下是失寵狀態,必然要想辦法讓四爺心疼自個兒,她要是非擺著架子不肯服軟,那才會讓人覺得奇怪,畢竟這府里頭的女人都是依仗著四爺的臉面過活,誰也甭想跳出這個圈去,如她,亦不會例外,哪怕是她不為了自個兒,還總要為了自個兒的孩子做打算,所以她也就不用委屈自己了。

想到這里,她還交代詩蘭去后頭吩咐小廚房,讓小生子準備幾道清熱去火的小菜,借著自個兒的名頭送去前院書房,也趁機給弘軒那孩子送個口信過去。

這也是府里頭女人想要討好四爺的老套路。

以往她不屑做,現在卻也是顧不得了,誰讓她堂堂福晉都被四爺禁足了呢,為了盡快拿回自個兒的掌家之權,不好好表現表現自個兒對四爺的關心,那怎么能對得起自個兒和孩子們呢,這府里頭伺候的婢仆,多是些跟紅踩白之輩,她可不能自個兒這邊遭罪,還讓小七和弘軒在外面跟著擔心。

如此,她這番真真假假地做派,反倒讓其他女眷都看不懂了。

本來還想著趁機就要踩爾芙一腳的李氏,也忙著收回了伸出來的手,擔心無端惹上麻煩,不過她也并不是如此甘心地讓爾芙在正院過自在日子,她先是對爾芙不滿的佟佳氏說了說自個兒的計劃,又找了在府里如透明人般過日子似的陸格格,出言挑唆,最后由先佟佳氏一步進府的李荷茱李氏出面,一塊去找到前院書房里苦著臉處理政務的四爺,替爾芙求情。

李氏鼓動眾女去前院書房見四爺,說是去求情,實則就是故意趁機說些容易惹四爺不高興的話,讓四爺不要那么輕而易舉地將爾芙放出來罷了。

其他眾女也不是傻子,不過卻還是順著李氏的意思來了。

至于為什么,無外乎是因為爾芙現在坐在嫡福晉的位子上,于府中眾女就如同是壓在孫猴子身上的五指山般,其他所有女人都無時無刻地不想將她推倒,現在好不容易由四爺親手弄出了小豁口,她們還不趁機湊過去踩兩腳,那就真對不起自個兒了。

不過這些人中,也仍然有人例外。

比如住在無雙閣里的那位李荷茱李側福晉,她雖然初時被大李氏說得有些心動,卻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將心底那點小野心給掐滅了。

因為說到底她就是個外族人,哪怕是扳倒了爾芙,這嫡福晉的位子輪到誰,也絕對輪不到她的頭上,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冷靜了,何況爾芙待她很是親厚,不但不曾苛待過她,甚至還多次教導她要如何照養小阿哥,她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做那種落井下石的事情呢!

不過她也沒有要和府中眾女唱反調的意思,所以當大李氏稍后過來請她一塊去前院的時候,她便直接借口身體微恙推辭了。

大李氏見她知情識趣,便也就由著她了。

離開無雙閣的時候,大李氏還在和身邊伺候的宮女調侃,嘲笑李荷茱不過是在自作聰明而已,因為爾芙就是個蠢笨如豬的貨兒,壓根都不會明白李荷茱明哲保身的做法,也不會明白李荷茱這般做是為了她爾芙好,興許還會記恨上李荷茱這個好心人,所以李荷茱這人也是個不長腦子的貨兒。

抱著這樣的想法,李氏可謂是志得意滿地和其他眾女來到了前院書房,只可惜她們卻是白跑一趟,因為四爺才回到前院沒一會兒就領著人去宮里頭了,這讓失望之極的李氏很不痛快,她客氣地笑著送走了各院眾女,又伺候著佟佳氏歇下,這才帶著滿肚子的牢騷回到了自個兒的院里,她接過宮人遞過來的熱茶,憤憤不平地喝了口,說道:“這次真是便宜她了,平白折騰了各院主子一趟,要想再讓這些女人跑一趟前院,怕是難嘍。”

旁邊伺候茶水的宮女瞧著李氏不高興,忙勸說道:“主子,您何必如此操勞呢,這嫡福晉那邊都已經被禁足了,便是您再怎么勞心費力,也不可能讓主子爺更責罰于嫡福晉,即便就算是您做成了這事,最終便宜地都是旁邊院里住著的那位佟佳氏側福晉,依奴婢看,那位佟佳氏側福晉怕是還不如嫡福晉好處些,畢竟嫡福晉再是得寵的話,也不會耍心機,可是奴婢瞧那位佟佳氏側福晉,那就是烏拉那拉氏的翻版!”

“你懂什么?”大李氏不待宮女說完,便已經出言反駁。

她何嘗不知道佟佳氏和烏拉那拉氏一般無二,可是有一點是佟佳氏比不上烏拉那拉氏,亦是比不上爾芙的,那就是佟佳氏沒有子嗣繞膝,而且她也能看出四爺看似待佟佳氏不薄,實則不過是為了安撫佟佳氏身后的母族,這樣無子、又不得四爺看重的側福晉是坐不穩嫡福晉的位子,只要佟佳氏坐不穩嫡福晉的位子,便需要拉攏她這個府中的老人兒,她現在也不求旁的,順順當當地等到弘昀弱冠,再行婚配,到時候就算是四爺不看重弘昀,也必然為其請封,她這個生母就可以順情順禮地更進一步,有子有女,又有過去的情分在,即便是再有新人進門,也不會影響到她在府里的地位。

不過她也不會將這話告訴給其他人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她身邊伺候的宮人都是有些年頭的老人兒了,可是幾番錯手被四爺厭惡的她,還是不敢全然相信她們了,該交代她們辦的事是照常交代,卻也不會再將心里話說出去,有些事,她自個兒心里有數就是,左右她是絕對不會再主動跳出去和爾芙對著干了,做個笑看鷸蚌相爭的漁翁挺好的。

旁邊伺候的穗兒見大李氏不愛聽自個兒說的話,便也就不再言語,她規規矩矩地換了杯新茶上來,又將李氏愛吃的小吃食都擺在李氏身邊的角幾上,正要躡手躡腳地推到旁邊伺候的時候,便聽得耳邊響起了李氏的吩咐,“你稍后去趟東小院給佟佳福晉提個醒,讓她可千萬不要急功冒進地去搶掌家之權,毓秀姑姑是德妃娘娘身邊的老人兒,四爺將掌家之權交給毓秀姑姑,那就是為了嫡福晉,她要是這會兒著急冒頭,那怕是就真要招惹四爺不高興啦,不過你去提醒的時候,千萬別說是我讓你去的,你自個兒想個由頭解釋,最好能讓她將你當做心腹培養,我說的這話,你明白吧?”

“奴婢明白,奴婢等明個兒輪休的時候就過去。”

李氏也說不上是不是自個兒說得不夠明白,還是這穗兒真是愚蠢透頂,竟然還想著等明個兒再過去提醒,不禁臉色森冷地厲聲呵斥道:“我讓你稍后就過去,你是聽不懂么?

今個兒晚上可就輪到四爺要去佟佳氏房中休息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怕她會忍不住著急說起這件事,一旦她把話說了,你再跑過去提醒,那又有什么用,一旦她徹底得罪了四爺,便是她身后有佟佳氏和赫舍里氏這樣的名門望族做靠山,可是也保不住她,沒有哪個家族會為了區區外嫁女就和一個備受圣寵的皇子作對,大不了就是想法子再塞進個新人罷了。”說完,她便滿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將穗兒轟出了上房。

這邊,大李氏將穗兒轟出門,那邊穗兒就直接去了東小院。

穗兒這丫頭是大李氏身邊心思最活絡的丫頭,當初她為了保住自個兒大宮女的尊榮,投靠小李氏,后來小李氏倒了霉,她轉頭將這盆污水就潑到了琉璃的頭上,自個兒則成了俠肝義膽的忠仆,徹底將東小院里里外外伺候的宮女都壓制住了,成為了大李氏跟前的第一人,她若是不足夠聰明,也做不到這一點,現在卻屢屢犯錯,不過是因為她想要改換門庭了。

有時候,背叛這種事,做過一次以后,便會習慣第二次。

只不過她知道佟佳氏身邊不缺仆從婢女,更不會接受一個有主宮女的投誠,因為這就是個講究一仆不侍二主的時代,所以穗兒屢屢犯錯,不過就是想讓李氏將自個兒轟出去,而她在被轟出去前就被李氏暗示著去討好佟佳氏,她才不會將這功勞攬在自己的頭上,那她不就成了隨風倒的墻頭草了。

可惜大李氏防范了身邊人,也沒有想到她以為最忠心的婢女,已經想要另尋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