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瑾瑜隨著眾人一起看了過去。
一張憔悴清瘦的少年面孔出現在眼前。
是陳元青!
俊朗愛笑的少年沒了往日的神采飛揚,整個人瘦了一圈,神色黯淡。在看到許瑾瑜的一剎那,目光迅速的亮了一亮。
許瑾瑜心中微酸。卻不得不逼著自己狠起心腸,很快移開了目光。
陳元青眼中的亮光迅速暗了下來。
“元青,你怎么過來了。”安國公笑著招呼了一聲。
陳元青定定神道:“我聽說有客人來,所以特地過來看看。”說著,上前和眾人一一行禮。
許徵對陳元青好感有限,不過,見了陳元青此刻的模樣,總得意思意思問上幾句表示關切:“半個多月沒見,元青表弟似乎消瘦憔悴了不少。”
陳元青勉強笑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場,這兩日才有所好轉。”
許徵禮貌又客氣地說道:“即是如此,元青表弟可要多保重身體。”
然后,陳元青站到了許瑾瑜面前,喊了聲瑾表妹。一個字都沒多說,往日爽朗愛笑的眼睛里,如今盛滿了落寞和憂傷。
他巴巴的跑到世安堂來,不過是想多看她一眼罷了。
許瑾瑜心里一酸。一個女子,一生中能遇到這么一個全心全意喜歡自己的少年,是何等的幸運!可她卻親手推開了這份感情
然而,已經做了決定的事,不該也不能后悔!
許瑾瑜行禮,叫了一聲“元青表哥”,然后便垂下眼眸。
陳元青沒什么城府,一張俊臉像白紙一樣,幾乎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在場的長輩都是老于世故的,焉能看不出來?
葉氏不動聲色的瞄了垂首不語的許瑾瑜一眼,淺笑著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就命廚房準備飯菜,今日諸位就留在府中吃了午飯再走。”
小鄒氏忙笑道:“這也太叨擾了。”
“這有什么叨擾的。”葉氏笑道:“平日總我一個人在世安堂里吃飯,冷冷清清的。今天有這么多人陪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葉氏是出了名的高傲難纏,今天卻出人意料的隨和。小鄒氏受寵若驚之余,心里不免暗中生疑。
葉氏忽然這么熱情,該不會在算計什么吧!
正說著話,就聽丫鬟稟報,陶氏來了。
陶氏似乎是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因為疾步行走而起的紅暈尚未消褪,眼中有一絲隱忍的怒意。
“弟妹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打發人過去叫你。”葉氏笑著說道:“今天府里來了這么多貴客,中午我留了他們在世安堂吃午飯。你和元青也一起留下吧!”
陶氏擠出一個笑容:“我留下倒是無妨。不過,元青生病還沒痊愈,飲食要清淡,又不能飲酒,還是別留下了。免得掃了大家伙兒的興致”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元青打斷了:“娘,我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果你還不放心,我向你保證滴酒不沾,這總行了吧!”
陶氏:“”
陶氏的臉色實在不算好看。
聽到許家人登門,陳元青立刻就跑到了世安堂來。現在又堅持留下吃午飯這個許瑾瑜,到底是給他灌了什么湯,將他迷的鬼迷心竅?
可陳元青話已經說出了口,陶氏也不好再說什么,神情僵硬的笑了一笑:“你既是想留下,那就依著你。不過,可千萬別沾酒。”
許徵也皺了皺眉。
是陳元青主動來的世安堂,也是他硬是要留下吃午飯。陶氏擺這臉色是給誰看?
就沖著陶氏,他今日也絕不會允許陳元青和許瑾瑜私下見面說話。
午飯時男女各設了一席。中間以屏風相隔,雖不見其面,卻能聽到彼此的聲音。
陶氏正巧坐在許瑾瑜的對面。時不時的看許瑾瑜一眼,目光中頗有些不善的意味。
許瑾瑜心知肚明陶氏又在遷怒于人,心里也有些微的不快。
在陶氏的眼中,自己的兒子千好萬好,不管什么都是別人的錯。幸好她沒有生出嫁給陳元青的念頭,不然,就這么一個尖酸苛刻的婆婆也夠人頭痛的。
被陶氏這么盯著,許瑾瑜也沒了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
鄒氏關切地低聲問道:“瑾娘,你怎么只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許瑾瑜隨意地笑了一笑:“早上吃的多,還不怎么餓。娘,你吃飯吧,不用管我。”
鄒氏也不是傻子。對面的陶氏頻頻看過來,神色間半點不見柔和,反而有些虎視眈眈的樣子哼!不管好自己的兒子,反而來怪她的女兒,虧陶氏有這個臉。
鄒氏心中不喜,礙著葉氏的顏面也不好發作,心里暗暗想著,待會兒吃了午飯立刻就告辭。也免得待在這兒白白受這份閑氣。
吃完飯后,沒等鄒氏張口,葉氏便含笑道:“園子里種了一片芍藥,前兩日剛開了花,我陪你們去賞一賞芍藥如何?”
小鄒氏想也不想地應了下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鄒氏無奈的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此時,許徵從屏風后轉了過來,笑著說道:“妹妹,母親姨母她們去賞芍藥,你隨我去賞竹林如何?”
許瑾瑜心里一動,下意識地點頭應了。
許徵絕不會無端找她賞什么竹林,分明是想避開長輩們說話。
陶氏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頭皺了一皺,正要說話,葉氏已經笑著應了:“你們年輕人不耐煩聽我們嘮叨,自行其便好了!”
許瑾瑜的預感很快得到了印證。
兄妹兩個剛出了世安堂,陳元青便追了上來:“徵表哥,瑾表妹,府里的路你們兩個都不熟悉,我給你們領路。”
許瑾瑜一怔,迅速地看了許徵一眼。
大哥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陳元青么?今天怎么主動制造機會給他們見面?
許徵回了個無奈的眼神。
依著他的意思,巴不得許瑾瑜離陳元青越遠越好,可陳元青午飯前特意將他扯到一旁,低聲下氣的哀求同為少年,他很清楚這樣的懇求需要多少勇氣。一時倒也不忍心拒絕了。
兄妹素有默契,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對方所想。
許瑾瑜沒吭聲,算是默許了許徵的安排。
陳元青沒去竹林,反而領著許徵許瑾瑜到了邀月居。巧娟迎了上來,見到許瑾瑜兄妹時心里暗暗一驚,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恭敬的行了禮。
陳元青低聲吩咐:“讓所有人都退下,沒我的吩咐,不準靠近半步。”
巧娟應下了。很快,下人便退的一干二凈。
陳元青祈求的看了許徵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顯。
他想和許瑾瑜獨處片刻!
許徵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淡淡道:“瓜田李下理當避嫌。更何況,你母親對我妹妹極有成見,如果你們兩個獨處又被你母親發現了,你覺得她會怎么想?又會說些什么?元青表弟,今日我是沖著你對妹妹一腔真情才答應了你的請求。可我絕不會冒著讓妹妹清名有損的風險。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有什么話你快點說。”
說完,許徵走開幾步到了廊檐下,略略側過身子,眼角余光卻密切留意這邊的一舉一動。
顯然,這已經是許徵能接受的底線了。
陳元青無奈的苦笑,抬起頭,正迎上許瑾瑜的眼眸。她的眼眸清澈明亮,平靜柔和,卻又顯得那樣淡漠疏遠。
陳元青心里一陣糾痛,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瑾表妹”明明有滿肚子的話要說,這一刻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許瑾瑜硬起心腸,淡然問道:“元青表哥,上次在墨淵居,我已經把說的很清楚了。你這次費盡了心思要見我,不知還有什么話要說。”
許瑾瑜的冷漠,宛如一盆冷水澆下來,陳元青瞬間全身冰涼。
可有些話憋在心里,實在不吐不快。陳元青深呼吸一口氣,低聲問道:“那一天在秦王府,你不慎落水,是二哥救了你對嗎?”
果然是為了此事
許瑾瑜沒有否認:“是。今日我隨母親兄長攜禮登門,就是專程來致謝。”
陳元青躊躇片刻,終于問出了口:“二哥為什么會特意救你?”
又來了!這幾天,身邊所有的人幾乎都問過這個問題!許瑾瑜坦然應道:“我又不是陳二公子,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概是出于姻親的顏面。”
謊話說的次數多了,就連許瑾瑜自己都覺得這就是真正的答案。
“這怎么可能。”陳元青神色激動起來,眼中溢滿了痛苦:“沒人比我更了解二哥。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救一個落水的女子,別說是姻親,就是嫡親的妹妹掉進水里,他也未必肯救。他分明是喜歡上了你!”
許瑾瑜:“”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陳元青卻誤會了許瑾瑜僵硬的神色,以為自己說中了事實,心痛如絞:“二哥中意你,那你呢,是不是也喜歡二哥,所以才會拒絕我?”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