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才十七歲呢,媽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娶媳婦生孫子的時候了。”女人聽著晁俊楓對未來美好的設想,特別是說到孫子,她的眼中含著期待的亮光,她也想抱孫子,只不過她這個身子,怕是沒有這個福份了。
“媽,你別這么說。”晁俊楓立刻打斷道,拿著濕巾在女人的手上反復的擦試著,道:“媽你會好起來的,現在醫術這么發達,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他低垂著頭,甚至不敢去看媽媽此時的模樣。
“媽媽死不怕,但是,媽媽死了,唯一擔心的,就只有你了。”女人繼續說著,慈祥的眼睛看著那雪白的天花板,回想著她過往的一生,本以為,她喜歡的,用手段搶回來就可以了,可是臨死了,才明白,這愛情啊,是使不得任何手段的。
即使她成為他的妻子,可是,卻也永遠無法得到他的人,無法得到他的心。
“俊楓,聽媽媽的,以后找一個你喜歡的女孩結婚,貧窮也好,富裕也罷,最重要的是,人品一定要好,漂亮不漂亮到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你喜歡。”女人就像是交待遺言是的,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開始吩咐著:“媽的衣廚隔間里,放著一個存折,那是媽身體好的時候,偷偷為你存下來的,以后就算你和你爸關系再不好,手邊有錢,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
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滴在床單上,染濕了床單,他哽咽的說道:“媽。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么,你有不有哪里不舒服?我去讓醫生過來。”
“媽沒事。”女人緊緊拉著晁俊楓的手,眼睛一刻不離晁俊楓,淚眼婆娑的看向這唯一的兒子,她是真的舍不得啊。
“楓兒,媽死后。把媽葬在后山楓葉林里。在那里,媽能時常看著你。”也能看著他。
后面幾句話,女人沒有說出來。但晁俊楓,又何嘗聽不出來。
他抬眼,眼中早已經被淚水所占滿,他不斷的擦去眼中的淚水。道:“媽,你會沒事的。別說什么死不死的,那個男人還沒來吧?我去打電話叫她來看你,好不好?你好好休息。”
晁俊楓逃似的逃離了病房,門一關上。他背靠著墻,雙手抱著著頭,緊緊攥著他短短的頭發。身子慢慢的滑落了下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充滿在他的心間。
他恨他自己無能為力。連媽媽都救不回來。
他更恨晁正清,媽媽病危在床,可是他人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或許是在廣市,見到那舊愛人的女兒!
“晁公子,真是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媽媽,恐怕就只剩下這最后幾天的時間了。”主治醫生拿著晁俊楓看不懂的各種片子,一邊給晁俊楓講著他媽媽的病情。
什么病理他聽不懂,但有一點,他聽懂了,那就是他的媽媽,還剩下最后幾天的時間了。
“醫生,難道就沒有其它辦法了嗎?錢不是問題!”晁俊楓追問著,只要媽媽能好起來,出多少錢,他也是愿意的。
“抱歉。”主治醫生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只要但凡有一絲希望,他們也不會和病人家屬多說什么的。
晁俊楓媽媽的病情,現下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啊……”晁俊楓大步狂奔到療養院的后山,對著那深山竹林大聲尖叫著,發、世著他心中的痛苦。
“為什么!”
“老天爺,這是為什么!”
晁俊楓就像是用盡全力在呼喊一般,喊完之后,他無力的靠著筆子,看著這陌生的竹林感覺到了無力。
從小,他雖然家世很好,有爸爸有媽媽,可是在他看來,除了媽媽真心愛他之外,便再也沒有誰了。
漸漸長大了,晁俊楓便開始明白了爸爸為何這樣對待媽媽,甚至讓媽媽長年住在療養院,是以,他開始恨起了他那個名義上的爸爸。
每周只要放假,便會去療養院看媽媽,媽媽雖然身體不好,但對他卻是真心付出,真心照顧,可以說,療養院,才是他的家!
有一次考試考了一百分,媽媽笑得很開心,很高興,還做了很多好吃的給他,他便明白,媽媽喜歡他成績好,喜歡他考一百分,于是,他便努力用功讀書,獎狀越來越多,一百分早已經是家常便飯,媽媽也因為他的成績,而非常的驕傲。
他覺得,這么多年,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小心翼翼的呵護著這唯一的母愛,每一次看著媽媽因病推到手術室,而他一個人呆在手術室門口等待的情形,他的心,就隱隱作痛,對于害媽媽成這樣的晁正清,自然恨意也就是越積越深。
可是如今,媽媽病危,他卻依舊想逍遙自在,沒那么好的事情。
晁俊楓半瞇著眼睛,絲毫不在意身上的名牌衣服坐在黃泥土上,他拿著手機,就開始按了起來。
廣市。
紀承雨被江宇安全的送回到家之后,外婆丁靜又是問候,又是給她做好吃的,讓她特別的不好意思,就是出門比賽,可外婆對于她,卻是比她自己還上心呢,一天早中晚三個電話關心著她。
下午的時候,紀承雨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頭,說是晁正清,也就是晁俊楓的爸爸。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情,不能同您一起吃晚飯了。”紀承雨客氣的就拒絕了,如果沒發生晁俊楓那件事情,或許她會考慮一下,可是現在么,她是不想考慮了。
她想過了,該感激的事情,他都全部感激了,那么,也就沒有再見晁正清的必要了。
“承雨,你不用拒絕的那么快,我找你出來。是為了你媽媽的事情,如果你不放心,可是讓你舅舅陪你一塊過來。”晁正清似乎猜到紀承雨會拒絕,便直接開口解釋著,說了飯店的地址和包廂之后,便掛斷了電話。
紀承雨看著手機無語的想著,這晁正清難道認識她媽媽?
她心中猜測著。想著那天見到晁正清。他頻頻看她的樣子,而且一眼就說,是舅舅妹妹的女兒。像她媽媽,說不定,還真是認識的。
帶著好奇,紀承雨就拉著舅舅一起去了。宇文哲聽說是去見晁正清,又聽他提起宇文敏敏的事情。記憶瞬間復蘇,想了半天,坐在車上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晁正清啊,差點成了你爸爸呢。”
“啊……”紀承雨怪叫一聲,看著宇文哲。想著晁正清那胖胖的身子,本能的不接受。想著若是換成她,也肯定像媽媽一樣,選擇爸爸,而不選擇晁正清啊。
不過轉念一想,晁俊楓雖然人不怎么樣,但論外觀來說,那也是非常斯文俊秀吧,想必,是繼承了媽媽的良好基因,不然像爸爸的話,那鐵定是一個胖子。
“沒錯,他的變化太大,以至于我都沒想起來。”宇文哲笑著說著,那一段事情很平淡,也就是很普通的相親宴,難怪他一時記不起來。
“他啊,和你媽媽相過親,他到是對你媽媽一見鐘情,不過你媽媽當時愛上了你爸爸,對別的男人,自然是不假以辭色,我們都以為你媽媽沒看上人家,也不知道是因為你爸爸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過后沒多我,你媽媽和你爸爸就一起離開了,最后啊,一失去消失,就是整整十年。”宇文哲感嘆的說著。
“這樣啊。”紀承雨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弄明白晁正清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酒店的包廂里面,紀承雨和宇文哲過來的時候,自然不會空手而來,又是帶了一瓶上等的好酒。
“宇文先生真是太客氣了,我請你們吃飯啊,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以前的舊友聚一聚。”晁正清一邊說著,一邊讓服務員拿菜單來。
紀承雨象征的點了幾個菜,然后宇文哲也點了幾個,最后晁正清看著這菜色太少,又加了七八個。
于是,等到上菜的時候,餐桌上,那是滿滿的一大桌子菜,晁正清一個勁的讓紀承雨多吃些。
“晁叔叔,謝謝您的好意,只是我個子小,吃的東西也不多。”紀承雨肚子都已經吃撐了,可是晁正清還一個勁的讓她多吃點,只好出聲道。
晁正清后知后覺,自罵道:“瞧我,家里養了個小子,不比女孩子,不能吃太多呢。”
晚飯過后,話題,也就進入主題了。
“是這樣的,早些年呢,我曾經得到過敏敏……”晁正清一頓,然后改口道:“得到宇文小姐的幫助,這發簪如今也就要物歸原主了,感謝宇文小姐,不然,也沒有晁正清的今天。”
晁正清說著,像是陷入了過去的沉思中,當初他晁正清與家里人正是鬧了別扭,他孤身一人在廣市,與宇文敏敏雖然只有一次相親之緣,但是宇文敏敏卻在他走投無路之時,送給他一根發簪,純金打造的,當初,他拿著這發簪去當了錢,三年之后,才贖了回來。
可以這么說,沒有當初宇文敏敏的慷慨相贈,恐怕也就沒有今日成功的晁正清。
自宇文敏敏失蹤后,他的心一直懸著,上次見到紀承雨,其實心底是震驚的,特別是聽到宇文敏敏死了之后,更是惋惜心疼,想了很久,決定把這東西,還給紀承雨,拿在他手里,或許遲早會遺失,想著家里的晁俊楓,他的心便是一沉再沉。
“對了,不知道宇文小姐的墓在哪里呢?我想親自去感謝。”晁正清說著,如若能在有生之年,親自見一見她的墓,他便再也沒有遺撼了。
出了飯店里,紀承雨握著那金簪,看著宇文哲同樣不明所以的事情,便是更加不明白這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只是聽著晁正清后來的描述,恐怕是宇文敏敏離開之后無意撞見的吧。
“好好收著吧,這確實是你媽媽的,還是當初我結婚的時候,你舅媽送給她的,沒想到,她拿去幫人了。”宇文哲嘆息了一聲,他就說,當初宇文敏敏雖然沒帶什么錢走,但是金銀首飾,卻是斷然不缺的,如今看來,怕是都送人了,而她自己,卻跟著承雨的爸爸,吃盡了苦頭。
不,也許那在敏敏的眼底,根本不算苦,那就是甜,有承雨這么可愛的女兒,有紀祿無微不至的照顧,那也是一種幸福。
“嗯,媽媽的遺物呢。”紀承雨看了十分歡喜,拿回家之后,又和外婆說了,然后鄭重的交還給外婆了,這么貴重的東西,還是由外婆保管比較好吧。
夜晚,躺在床上,紀承雨還在猜測著晁正清會不會去紀家村看媽媽,哪知道,人家已經坐著飛機前往了。
因著上次宇文浩受傷的事情,紀承雨他們已經幾年都沒有回紀家村了,也不知道紀家村如今的變化。
晁正清跟著熟路的人,來到了宇文敏敏的墓前,此時,已經是夜半三更,山頭上,那并排著在一起的兩座墳頭,看起來,倒一點都不覺得孤伶伶的。
“宇文小姐,我終于找到你了。”晁正清激動的連話語都快說不出來了,看著那墓碑上面寫著宇文敏敏四個字,腦子里自動浮現出當年宇文敏敏那如仙女下凡一般的容貌,不由的惋惜紅顏薄命!
晁正清在墓前呆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才坐直升飛機飛到k市的療養院里。
此時,晁俊楓半趴在病床前,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隨時就要離去的女人,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落下來,不斷的呼喊著“媽,媽媽,你睜醒看看我。”
旁邊的護士看著晁俊楓的樣子,都忍不住別過一旁,擦去眼中帶著感動,還有帶著同情的淚水。
晁正清走了進來。
“晁正清,你……”晁俊楓看著晁正清這么晚才來,直呼他的名字,但是感覺到手上被女人用力的扯了扯,好歹是隱住了心中的怒意,別過眼,不愿意再去看晁正清。
“你……來了。”女人的聲音,虛弱到一陣風就能吹走,眼中的光彩就像是即將熄滅的燈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