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兩天就出去調查了一圈,才發現在京城這個地方,想要做出一點兒事情,真的不容易。哪怕是街邊不起眼的一個小面館,人家背后也有什么五品四品官的背景。
而就算他能再開一個同蒲城縣一模一樣的杜家酒樓,又怎樣。依舊沒有任何突破和改變。現在人說肯給他事做,憑著他和人之前的情分,無論是什么事情,總虧待不了他。
絕對比他再走老路強。
杜太太也十分激動,對人道:“他有幾斤幾兩,郡主您都知道。但凡他能做的,您只管吩咐。您說他能做,他就一定能做。”
“嬸子別這樣說,這任何事情,只要肯下工夫,都會做的有模有樣的。”人接下來同杜家樓解釋了一下他大約要參與的項目,道:“具體的事宜,杜老伯你去找宋景軒報到,他會安排的。”
“我呢,在這里也提醒杜老伯,這項目呢,恐怕已經在太子殿下那里過了眼……”她笑容滿面地看著杜家樓,問他道:“杜老伯懂的吧?”
杜家樓本來聽人說,雖然覺得這產業運行起來,肯定比他的酒樓規模大,但他沒有如宋景軒他們那樣敏銳的大局觀,因而想不了那么遠。
但他一聽說連太子……
太子那是誰?那是明年的皇帝!
他都在關注,不管怎么說,都是天大的機會!若是做的好的話……杜家樓腦海中立即想到那雖然看不清楚但卻一團璀璨的未來,激動的心跳一時半會兒都停不下來。
聊完了大人的安排,杜氏夫妻冷靜下來之后,不免就談起了自己的兒子,杜承恩。
“這個孩子,似乎有點兒早慧,從來都不像別的小孩那樣哭鬧……”杜太太謙卑的笑容中有難以掩飾的驕傲,講述了杜承恩的種種“早慧”種種“聰明”之后,口中卻道:“我們兩個沒什么見識,不知道他這是……”
杜太太清楚,蒲城縣的大小孩子們,誰也比不過她的承恩。
但京城這樣的地方,貴人們住在這樣大的園子里,那些小公子們從一生下來就是最好的……承恩與他們相比,是不是就沒什么了不起了?
她來之前,還想著自家孩子是最優秀的,現在卻又不敢肯定了。
聽說,富貴人家的孩子,自幼都是人精、子。
或許,承恩只是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強些,其實并不算是什么。
人一直都有留意著杜承恩的動靜。
雖然杜太太說他的時候,他一直裝作在用心吃糕點,但之前她在提到“水泥”這兩個字的時候,這小家伙一瞬間的異常根本沒逃出她的感知。
聽完了杜太太的講述,人笑瞇瞇地道:“杜嬸子是覺得,怕不知道該怎么教,耽誤了承兒的進步?”
“哎,就是這樣!”杜太太萬分欣喜,對杜家樓高興地道:“我就說過,郡主肯定能理解我們!”
“承兒的確聰明。”人贊同道:“一直跟著你們的確對他有些耽誤了。但他現在才兩歲……”她沉吟一番,看向杜氏夫妻,道:“不如這樣。明年開春之后,你們每十天送他來我這里住上兩日……如果兩位還信得過我人的話。”
“信的過,信的過。若是連郡主都信不過,還能信誰。”
十天離開家兩日……要求本來就是自己提的,這樣的條件怎么能不接受?杜氏夫妻歡歡喜喜地應下來,又讓咬著點心的杜承恩過來,給人重新行禮。
“我也很喜歡這孩子。”人替杜承恩抹掉嘴角上的點心渣滓,難得的溫柔。
“承兒同郡主有緣。”杜太太十分高興。
這個時候,恰好宋景軒從外面進來,環視了廳上一眼,對起身行禮的杜家人擺擺手,道:“殿下想要看到樣品……我找來了一些石灰和粘土,還有幾個老窯人,該怎么做,希望襲兒你去看看。”
人點點頭,道:“杜嬸子和夢嬌你們稍坐片刻。讓杜老伯你領著承恩一起來。”
“承恩?”杜家樓十分驚訝:“他那么小,會不會搗亂?”
“不會。我覺得他很乖的。他早慧聰明,正好漲見識。”人起身,做下了決定。
她決定下來,其他人都不再反駁。
于是,才二歲的杜承恩就被抱著一起出了曉春軒,到了前面離院門很近的一個廳上。那里有幾個老匠人,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里面。
人進來,他們都哆哆嗦嗦的行禮。
人擺擺手,開門見山地再次將自己的意圖說了一遍,對于水泥的煅燒工序說了個大概,道:“……具體的比例呢……”
人盯著杜承恩,直接傳音問他:“小承恩知不知道?”
杜承恩本來站在父親身邊一臉嚴肅,此時猛然一聽人的話,震驚非常,抬起頭瞪大眼睛看向人。
人對他眨了眨眼睛。
杜承恩嘴唇微動,眼中閃過許多情緒,卻輕微地搖頭,而后垂下腦袋不再同人對視。
這孩子……
人也不是非要將他逼出來不可,又緩緩對幾位匠人說道:“具體用何種石灰石和粘土的比例最好,又煅燒到多少溫度合適,都要由你們親自反復嘗試。”
“只要有所突破進步,都有獎賞。”
幾位老匠人都十分激動,當場跪在地上表示一定好好嘗試盡快嘗試等。
“杜家樓,你就負責全程監督他們的進度。沒有進展之前,你要同他們待在一起,不許輕易離開。能做到嗎?”宋景軒安排道。
杜家樓遲疑了一下,很快答應下來。
他也沒問要去什么地方。
這種新的產品,自然要嚴格保密。
雖然這一來就要同家人不知道分開多久,心中有不舍難過,但宋景軒和人將這樣關鍵的位置交給了他,他再遲疑不肯答應,那還想著什么出人頭地,不如直接回蒲城縣去好了。
“那好。給你半日時間,安排好你的家人,今晚連夜出發。”
“一會兒會有人送五十兩銀子給你,這是安家費,你只管收著。你放心,你的家人有我的人照看,絕不會有事。”
他的要求嚴格,自然也會讓替他干活的人沒有后顧之憂。
五十兩銀子雖然不多,但在京城也夠支持兩三個月的不錯生活的。安全問題也點到了。
“多謝公子!”杜家樓再沒有了顧慮。
待在宋景軒干脆利索地做了規劃,將人都打發了之后,人才牽起了杜承恩的手,在前面往曉春軒走,一邊走一邊傳音給他,道:“難道你忍心同你老爹分開很久?你找個機會將你的想法告訴他,就說是我特意照顧他的。”
杜承恩動了動稚嫩的唇角,悄聲道:“我真不知道這個。”
“那你知道些什么?”人又問。
這一下,小家伙又不說話了。
人笑了笑,放過了他,將他還給了杜家樓,同宋景軒并肩而行,開始說起了別的事情。
中午人留了杜家人用飯,宋景軒沒有留下,找個借口離開了。
人也不會生氣。
他是富貴公子,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貴公子。
他能夠包容她的言行就已經足夠了,完全沒有必要讓他也如何。若是她矯情地逼他也喊杜家樓“老伯”,喊柳成志“大哥”,那她才是腦子有病。
人自覺自己沒有病。
杜家樓晚上就要離開,人便沒有留他們,飯后便讓人送他們離開了。
這一次拜訪之后,直到小年之前,就再沒有其他人來打擾人。
宋景軒倒是整夜地在園子四處徘徊巡視,但他卻一直沒有再與人獨處過。就算是日日見面,也不過是盞茶功夫就離開了。
那晚上的香艷自然就再沒有機會發生過。
沒有了打擾,人的工作進展很快,沒多久就完成了工作。只是,她依舊會做出很艱難的樣子,每日在幾十個特定的地點端坐,醒來時候就是一臉蒼白疲倦的神色。
為了顯得逼真,她臉上的倦意一天比一天重,仿佛倦意已經超過了能每日休息能緩解的范疇,已經開始一日一日積累起來。
宋景軒看了直皺眉。
人卻是對他眨眨眼,雙眸亮晶晶的。
宋景軒沒有開口說什么,但卻在太子問起的時候還是皺眉,心疼的很。
到了臘月二十二這一日,任少元過來園子接她。
他看到上了濃妝的人愣了一下,而后注意到了她身上就是濃妝也無法掩飾的倦意,當即不知說什么才好,側身讓她上了馬車。
人人都說她有福氣。
但都多少人看的到她付出的這些努力。
她明明也可以做一個只需考慮吃什么穿什么戴什么的閨秀。
但若是那樣,她又怎么會有今天的地位與自由呢?她幾乎不會再對任何人陪笑,而卻有大把的人想要向她陪笑。
再看那個宋景軒。他是家中的頂梁柱,人人都只想巴結他,因為他是自己努力出來的成就。而自己自詡不錯,卻只能靠著父親的余蔭,做一個世子,什么都由父母決定著。
任少元騎在馬車一路走一路感慨。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