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似乎,孟如嫣覺得,有人說的這個結果也很不錯?
她不是一心要進皇宮,想要榮華富貴,做人上人的?任少元條件很不錯,但比起她的遠大理想來,也還差的遠。尤其是現在,武陽候未曾在朝中任職,一副淡然歸隱了的意思。
就算任家有皇后,有大皇子,但那也是至少十幾年之后的事情。
人不認為,孟如嫣會選任少元。
除非是發生了什么讓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事。
難道她閉關調養的這些日子,當真有什么大事發生,而她居然不知道?人心念一轉,笑問道:“說了這半天,還不知道,孟二小姐到底找我幫什么忙?”
任少元楞了一下,再次看了孟如嫣一眼,道:“你沒說?”
“孟二小姐身份高貴,許是不愿意開口求我這樣的郡主吧。”人不經意地道。
“是啊是啊,我作證。”任少容插話道:“孟二小姐什么也沒說,一直怨恨襲姐姐來著,好像襲姐姐怎么害了她一樣。我們都納悶呢,襲姐姐一直都沒怎么出門,她能做什么了?”
“哥,你知道?”任少容瞪了任少元一眼。
“是如嫣口拙,許是表達錯了。”孟如嫣心中再如何,也不能就承認她剛剛是怨恨人,忙行禮道:“如嫣并不敢對郡主有絲毫不敬之意。之前如嫣提起前事,只是希望郡主能不計前嫌,給如嫣一些幫助。”
“哦,原來是這樣。”人微微頷首,露出一點笑意,道:“外面都說,孟二小姐聰慧無雙,居然會說錯話,當真是讓人意外。”弄得像是其之前的名聲都是假的似的。
“事關己身,會說錯話也是難免了。”任少元忙打圓場,對人道:“襲妹妹就不要太計較了。”
“恩,我就是一提。”人當然不是要計較這個。她再次問道:“說了這半天,到底是什么事?”
人看向任少元二人。
任少元動了一下唇,看向孟如嫣。
孟如嫣低垂了腦袋,顯然不會開口。
人嘴角不禁輕佻。
任少容撇了撇嘴,道:“既然不說,大概也不是要命的事。算了,襲姐姐,我們走吧。你剛才可說了,要買綠釉的。我們去找她吧。”
人聞言點頭,隨著任少容站起來,示意玉蘭去與老婆婆結了帳,囑咐其不要亂說,人就要往外走。
任少元不禁著急了,對人直拱手,道:“襲妹妹,那個……”他為難了半晌,見人似笑非笑,真的要走,忙一咬牙,脫口道:“太上皇年后要出京外游你知道吧?皇上想要孟二小姐隨侍太上皇。我知道,襲妹妹你在皇上和太上皇那里能說的上話,就想求你給孟二小姐求個情。”
“隨侍太上皇?”任少容聞言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孟如嫣。
孟如嫣低著頭,只覺得所有人的視線猶如刀子一樣在她身上刮過,難堪至極。與此同時,聽到任少元終于將所求將了出來,孟如嫣的心中也隱隱有一種希望,希望人真的在皇上和太上皇那里得臉,能夠求情,退掉這種差事。
真真是荒謬。
她孟如嫣是天之驕女,美貌無雙,沒想到有一日會淪落到這個境地。難道,連上天都在跟孟家、跟她孟如嫣過不去?
人也有些意外,露出一個了然之色。
任少元見任少容眼神古怪,忙解釋道:“只是服侍起居,身份應該是女官。”而不是妃嬪。
若讓孟如嫣去給一個沒兩年好活的太上皇去做妃嬪,那就更是人間慘劇了。皇上就是喜不喜歡,也不會糊涂成這樣,做出這種決定。就算皇上糊涂,太上皇也不會答應——他也不想晚節不保,被人笑話,被史書笑話。
人道:“這么說,孟二小姐是不愿意服侍太上皇,在他老人家身邊做隨行女官?”
孟如嫣依舊沒有抬頭。
“這……”任少元也不太好說出口。雖然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但這個時代,臣子百姓能給皇室效勞是天上的榮幸,更何況是侍候太上皇。若是孟如嫣該說不愿意,回頭只怕就難落得好。
任少元心中有些焦急,想了想,將人往旁邊拉了一下,低聲同她道:“襲妹妹,你也知道,外面的條件很苦的,孟二小姐她一個嬌嬌女,怎么能經受的住顛簸勞累。萬一因為她的身體條件不好到時候生病什么的影響了太上皇的行程,是不是也不好?”
“總之,襲妹妹,你也別說其他風涼話了……”任少元打斷了人開口,沖她拱手道:“她一個嬌女,又沒犯過什么錯,你就幫幫她,行不?算是我求你……襲妹妹,你想一想,她這一去不知要幾年,待有一日回來,是不是什么都被耽誤了?”
那可不是么?
一旦跟了太上皇,雖然有了個好聽的名聲了,但回來都雙十了,早過了參選的年紀了。就算她破例參選了,兩年過去,這皇宮中該封的都封了,該有孩子的也都有了,她這落后的,不知道還能不能追的上,要花多少時間才追的上!
孟如嫣能愿意跟著太上皇出門才怪了!
難怪她剛才也沒有對“嫁給任少元”這種結果有太多的抗拒——
任少元喜歡她,地位高長得俊,權衡之下,她若是舍棄了太上皇,舍棄了皇宮,能嫁給任少元,也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了。
人生的美就是有優勢。你看,沒了一個選擇,依舊還有許多不錯的選擇。難怪美女就一直能夠保持自信,高高在上,少有低頭。
人心中感慨,往孟如嫣那邊看了一眼,見她的神色雖然有幾分凄美自憐的哀怨,但內心已經平靜了許多,便問任少元道:“我是能夠替她說句話。問題是,兄長你希望我怎么說?讓皇上放棄這個打算,依舊納她入宮嗎?”
“那真是可惜啊,是不是?”
任少容一直緊跟著人,此時也更了過來,拽了人一把,不滿地道:“干嘛要替她說話?太便宜了她了吧!”
“容兒,給你哥點面子。”人安撫任少容,朝她眨了眨眼。
任少容噘嘴有些不樂意,但也沒再說話了。
任少元卻被人說的有些怔神——若是人真說動了皇上和太上皇,讓孟如嫣留下來了,那然后呢?她還是進宮了?那自己……
若說,任少元本來只是對孟如嫣抱有好感,但并不強烈,愿意遠遠欣賞孟如嫣,沒想過其他的,之前也是憐惜她的境遇,純粹地想要幫她的話……
在經歷了切切實實的觸碰之后,懷中之人是那般的美好,美好的讓他的心砰砰跳動不停,任少元在內心已經生出了強烈的,想要擁有,想要占有的念頭。
若是讓他再看著孟如嫣進宮去,從此成為皇上的女人,甚至再難相見,任少元絕對不能接受。只要想一想,都覺得心痛難忍,憤怒不堪。
皇上會有許多許多的女人,不必非要是孟如嫣。
之前他讓孟如嫣去服侍太上皇,不就是證明了這一點嗎?既然如此,他任少元就是理直氣壯的,不必膽怯。
任少元眼中神色幾變,咬唇許久不語。
人笑道:“你再仔細想想要如何。我和容兒先出去了。恩,我還是很樂意幫你的。”就是說,她樂意幫任少元得到美人,但并一定愿意直接去幫美人本身。
人說完,拉著容兒走出了這個小帳篷。
外面熱鬧的很。
冰會正進行到要緊處,更多的民間藝人也加入了進來。有說書的,玩把戲的,種種不已,如同三月里的廟會一般,哄鬧的很。
一個光頭光膀子的漢子正猛地一掐腰,張開大嘴,從口中噴出熊熊火焰來,頓時引發了陣陣尖叫。而后,是如雨點一般的銅錢朝他砸了過去,落在他面前的銅盆中,發出叮叮當當的想。
任少容卻沒有了看熱鬧的心思。
她不滿地拉著人,道:“襲姐姐,你真的要幫孟如嫣?反正我不想她當我嫂子。”任少容道:“煩死了,我哥怎么會喜歡上了她?一定是她耍了什么手段!”
“她能不能當上你嫂子,咱們可決定不了。”人笑道:“你剛才不還一直說要告訴你母親嗎?還不趕緊的?”人道:“一會兒,咱們跟那個綠釉那個班子打個招呼,回去就去同郡主告狀去。”
“哦。”任少容應道。
這邊,綠釉恰巧又在演出。只是,她跳的不再是一開始的舞蹈,而是另外一種花樣繁復熱鬧漂亮,卻并沒有太多感情的舞蹈。但依舊很多人捧場。
人讓玉蘭進去找人溝通了,她就在臺下欣賞著。
就這個功夫,就有人認出她來——
郭桓擠過來,拍一下人的肩膀,哈哈一笑道:“我果然沒認錯!”他笑的俊臉,一副萬事不愁的樣子,也完全不因為人的身份有變就收斂拘束,笑道:“小子,好久不見!”
也只有郭桓,能在明明在別人是女扮男裝的情況下,將人真的當成了小子對待。一點都不覺得尷尬。這才多久。上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有些不自然來著。
人拂開他的手,問道:“三少這是出來玩?”
郭桓看見了挽著人的任少容,露出些好奇。人瞪了他一眼,道:“這是我妹妹。三少你收斂些。”
任少容被這么盯著辨認,微微有些發窘,沒有開口,對郭桓點了點頭。
郭桓果然正經了些,一邊看臺上的表演,一邊問起了人的近況。
人略說了說,遠遠瞧見任少元同兜帽遮面的孟如嫣前后走出來,想了想,問郭桓道:“最近你的孟妹妹有沒有找你?”
郭桓臉色有些不自然,目光留意了一下任少容,對人道:“這樣的玩笑,別再開了。”他微微輕嘆,道:“她有她的選擇,我也早就放手了。你以后也別在這么說了,不好。我也是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這樣……”
原來,這小子并不知道孟如嫣又有了倒霉事。
人眼珠一轉,佯作驚訝地道:“你真的沒有關注她的消息?那你知道不知道,她現在又有麻煩了?”
“啊?”郭桓愣了一下,疑惑道:“她能有什么麻煩?沒聽說啊?她不是要進宮的嗎?”
“你想不想知道?”人笑瞇瞇地問他道。
郭桓猶豫了一下,才搖頭道:“算了。若是小麻煩,估計也不需要我幫忙。若是煩,我也幫不上忙。我還是不要操心了吧。”
“哎,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人沒有繼續試探他,轉了話題,問道:“你不是說要外出云游嗎?什么時候走?跟你師父一起嗎?”
“過了上元節就動身。”郭桓道:“我自己一個人出發,帶個小廝,干脆利索。我和師父目的不同,所以不會一起的。他現在有了新徒弟,就嫌我又笨又蠢了。我才不跟他一起呢。”
“這樣啊。”
這時候,玉蘭從臺后回來,應該是交涉完畢了,人就對郭桓道:“你既然要瀟灑地走,我就不去送你了。我回府了,提前祝你一路順風!”
“呈你吉言!”郭桓也沒糾纏,灑脫地朝著人擺擺手,另找一處看熱鬧去了。
人和任少容一行人也沒再在冰會逗留,往府中走去了。走在路上,任少容難免問人幾句關于郭桓的話,對她與他之前的關系表示很好奇。人略說了些。
任少容就道:“襲姐姐,你也不怕軒公子不高興?”
人搖頭道:“他沒有那么小氣的。我總不能一個朋友都不能有,是不是?他要是真有這么霸道,我真要再考慮一下嫁不嫁了呢。”
“那也不能是……”任少容嘟囔一聲,沒有說完,只是在心中補充說,沒見過誰家閨秀有這么要好的男子做朋友的。只有人才敢這么想,這么說。任少容不禁道:“襲姐姐,我真羨慕你,真的。”
“你比我們都要自由多了。”
人拍了拍任少容的手,搖頭道:“別瞎想。我還羨慕你有這么多人疼愛關心,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呢……”
任少容沒有就此再說什么,就問起了綠釉的事。
“回兩位主子,那家的人說,皇上的人已經打過招呼了,說是在綠釉姑娘跳完七天之后,另外有安排的。奴婢也說了郡主的意思,她們不敢不慎重的。”玉蘭回答道。
任少容驚訝地道:“皇上對她有什么安排?啊,皇上難道看上了她?這個,這個……”任少容本來對綠釉充滿同情,此時聽到這個消息,想到那個一心對自己姐姐好的姐夫成了皇上之后,真的就看上了別的女子,一時間心中不知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覺得難受的很。
“今年的冰會真沒意思。”任少容最后將自己朝車廂里的錦被上一歪,嘟囔道:“以后再不出來玩了。”
人笑了笑。
她們回到侯府時候,問了問門上,才知道任少元依舊沒有回來。任少容嘴巴嘟的很高,也不換掉這一身不倫不類的衣裳,直接就闖進正院去找了清和郡主。
“娘!”任少容沮喪著臉,開口道:“娘,哥哥他……”說著眼淚就要往下掉。
“怎么回事?”清和郡主立即心疼起來,拉過任少容安撫,瞪了瞪蟬兒和蝶兒,最后目光落在人身上,問道:“你們碰到什么事情了?容兒怎么提起了少元?”
她的語氣還不錯,沒有懷疑是人怎么了任少容。
“哦,是這樣的。”人行了禮,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和容兒在冰會上碰到了兄長。不過,兄長并未同沈家小姐在一起,而后替孟二小姐出頭,跟蹤找到了容兒和我。”
“娘,您不知道,哥哥他太討厭了!”人開了頭,任少容就立即接過了話,向清和郡主控訴起來,將之前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清和郡主本來還太認真,覺得任少元喜歡孟如嫣也只是微微抬眉,但聽到后來,他護著孟如嫣時候又摟又抱的,立即沉下臉來。清和郡主見多識廣,立即想了許多。
待任少容說罷,清和郡主沉著臉,沒有對任少元和孟如嫣的行為表態,而是先教訓任少容道:“你啊!看看你今天都干什么!幸虧是在一個小帳篷中沒有人瞧見,不然,外面該說武陽侯府的三小姐潑辣了!”
“你就不知道跟你襲姐姐學學!動什么手!”清和郡主道:“也不怕累著了自個兒!”
任少容也覺得當時沖上去動手不對,此時有些心虛,但還是嘟囔道:“我那會兒不是個窮小子嘛。窮小子又不是大家閨秀,哪里顧得上講究那么多。”
清和郡主就盯著她看。
任少元心虛地別過臉,忙道:“那娘,咱家不能真要那孟如嫣吧!我不喜歡她!一點都不喜歡她!我哥肯定是昏頭了!”
“娘也不喜歡她,容兒放心吧。”清和郡主拍了拍任少容,讓人打水過來,又拿了衣裳讓她們二人在這里換了家常衣裳,自己坐在椅子上思索著。
待人和任少容二人更衣完畢,從后面出來時,清和郡主這邊已經讓人上了熱騰騰的差點來了。
任少容哭訴了一場,又洗干凈了換回了舒服的衣裳,心情已經好了許多,捏了一個山藥棗糕吃了,又喝了一口茶。
她不是人,她還是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清和郡主看向人,開口問道:“襲兒,你覺得今天這事兒如何?”
人搖頭笑道:“郡主若是問我有沒有把握替孟如嫣說情,我倒是能回答。最近既沒聽說孟家犯什么不得了的大錯,求個情讓皇上和太上皇放過孟二小姐,這我應該還是能夠做到的。”
皇上估計就是難為孟如嫣,故意折騰她的。
太上皇也不一定就喜歡帶著孟如嫣。她是嬌小姐,這一路上真侍候不了誰,干不了什么。
所以,人覺得,自己有把握將這個情說下來。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好說話了。”人建議道:“您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問問侯爺和兄長自己的意思。”
“那你覺得,孟如嫣如何?”清和郡主再次問道。
人道:“孟二小姐美貌多才,又分外聰慧,能干不說,是個很有想法的人。”
“襲姐姐,你怎么夸她!”任少容不樂意了,瞪著眼道:“我覺得,她就是個愛慕虛榮,又心機深的!”
她們說的都對。
清和郡主心想。
美貌又多才的女人都不會甘于平淡,孟如嫣當然有想法。沒有想法,也不會一心想要入宮。這樣的人,當然要有十二分的心機……
清和郡主并不像任少容一般,想也不想地就排斥孟如嫣,對她十分反感。當然了,聽到孟如嫣利用任少元的時候,清和郡主也很不高興。
但清和郡主考慮的更多的是:如果的話,孟如嫣做武陽侯府的世子夫人好不好……
皇上這么折騰孟如嫣,也就意味著并不是多看重她,非要她進宮不可。這樣一來,武陽侯府還是能夠替府上的世子討一個恩典,娶到這個孟二小姐的。想來皇上也不會有多生氣和在意。
而孟如嫣這樣的人,掌管一個侯府,做個大家主母,絕對是沒問題的。內宅往來這些,對于她來說,都是極其簡單的事,輕而易舉,沒有挑戰。
如今的問題在于,孟如嫣有“野心”。
一個有“野心”的當家主婦,對武陽侯的未來是好是壞?清和郡主實在難以肯定。她需要很多時間來考慮權衡。
但現在的問題是,時間太少了……
“兄長回來了。”人也捏了一個棗泥糕,提醒了清和郡主,又對任少容道:“容兒,你也冷靜一些。難道有了嫂子,誰敢不疼你了不成?”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