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大事兒。
對于他們這樣站在最頂端的人來說,下面這些兒女情長勾心斗角的,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兒。
但太上皇到底是不高興了孟家和孟家女的不識抬舉,也不愿意有這么個女人跟著自己——雖然孟如嫣生的美貌,但他已經是行將朽木的老人了,早過了愛看美色的年紀。“有這樣心大的女子入了宮,就是禍亂的根子。她既然不識抬舉,那就是不難為她了吧。”
這意思就是說,孟如嫣是不必隨侍他了,但最好也不要想著進宮折騰。一個女人,心太大,心思多重,沒有了供她折騰的地兒,她也就只能恨恨。
“是。”皇上答應下來,道:“說起美人兒,兒子正好前兩日在冰會上瞧中了一個……她出身不行,兒子求著父皇能抬舉抬舉她,讓她跟在您身邊隨侍。她是吃慣了苦的,想來會比孟家女做的好。”
“哦?”太上皇微微露出些揶揄之色,抬眉道:“瞧中了?人呢?”
至今皇宮只有一個皇后娘娘,沒有再空虛的了。從前皇上遇到這種情況,就算不立即大選,也會從宮娥之中提拔兩個侍候著。太上皇有些擔心,皇上過分癡情專一,將來也會有亂子。因而才催促著皇上早點兒選秀。
這會兒聽說了他看上了一個舞姬,太上皇也沒有憤怒,反而覺得有些放心了的感覺。就隨口問了問情況。
“這不是冰會尚未結束嗎?”皇上道:“她跳的好,兒子又不著急,就讓她將這冰會跳完了。也算是對她的鍛煉。若是兒子當時就將她帶走了。將來說不定會因此而驕縱。”
“女人嘛。”皇上笑著搖搖頭。
“嗯。”太上皇卻懂了一樣,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就是她吧。”
他這個兒子,行事隨意,卻暗含章法,無論是在朝政上。還是在兒女之情上,都如此理智。他便再沒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拿到了想要的寶物,他也該動身了。
看看自己掌管了二十多年的大梁江山,順便再為大梁基業做一點事情……
“回宮吧。”太上皇站起身,朝曉春軒望了一眼。道:“百花是為了朕受累……朕出京之后,你要多照看她。她是個懂事的。”
“兒子知道。”皇上也站了起來,面上笑瞇瞇的,陪著太上皇一起,在白雪覆地又春暉灼灼的林中漫步一番,甚至頗有興致地采了幾支新桃送回了宮。
“若是有人知道這里的春花一夜綻放,怕會有不少人叩拜她吧。”太上皇道:“若真有這個跡象,你要當心。歷史上,不知有多少人冒充鬼神。愚弄煽動百姓……”
“父皇且放心吧,百花絕不會喜歡被當做神婆。”皇上篤定地道:“她就是個愛玩愛鬧的小丫頭,如今更是一門心思想著個人問題呢。沒有那么大的野心。”
“估計,真讓她出來做大事,她也會覺得累。”
“這樣很好。”太上皇擺擺手,讓皇上告退了。
皇上離開之后,太上皇一個人來到太廟,站在族中牌位面前。在心底問道:這么一個人,降在大梁。是福是禍?大梁江山,當真能夠傳承千年嗎?
太上皇在太廟中佇立許久,才慢慢離開了。
百花園。
柴通恭送了皇上一行人離開之后,按照宋景軒吩咐,召集了園子內外的侍衛,下了封口令:“……如今你們心中應該清楚,自己是在守護一個怎樣之地……如何做,相信不必我多強調了吧?”
“是!”侍衛們大聲道:“屬下誓死捍衛郡主!”
看到如此神跡,所有人心中都激蕩萬分。甚至有人偷偷地跑到那片偌大的山林邊,虔誠地叩拜著。但是,沒有吩咐,倒是誰也不敢嘩然,都是按住激烈跳動的心,緊緊閉上嘴巴,只在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虔誠和興奮。
這會兒見柴通面前,聽到柴通吩咐,依舊難免激動。
“報將軍!”其中一個侍衛按捺不住,從隊伍中出列,期盼地道:“屬下母親犯有風濕多年,一到冷天雨天就只能臥床呻吟……屬下想……”他跪了下來。
“我知道了。”柴通抿唇,道:“待郡主醒來,我會替你詢問郡主的意思。”
“在這之前,你們一個個的,都將嘴巴閉緊了,惹了貴人……我就是不說如何責罰你們,你們心中也該知道這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損失。”
不止是那王全安一身的毛病好了,就連他也隱隱覺得,自己的精氣神有了許多不同。他是一個氣血旺盛的健康的人,但再健康的人,也會有一些看不見的不妥之處。柴通能夠感覺到,此時此刻,他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健康體魄。
這怎么能不讓人心生膜拜。
更何況,還有王全安的例子。王全安此時依舊在雪地里跪著,虔誠地叩拜不已。將皇上和太上皇都拋在了腦后。
柴通囑咐完了侍衛,返身回到桃花林,找到了王全安,踢了他一腳。
“起來!”柴通板著面道:“你這么跪著,糟蹋身體,早晚還是得一身病!郡主不缺你這幾個頭!”
王全安從全心全意中回神,聽到柴通這么說,又察覺到了膝下的冷意,便顫抖著扶著桃樹起來,眼中有狂熱,口中嘀咕道:“將軍說的對,郡主不缺我這幾個頭。我應該在心中記著,一輩子報答郡主的大恩大德……”
“心里記得就行了!”柴通道:“剛才皇上和太上皇都走了,郡主還是休息,不能打擾……軒公子的意思,是暫時不能讓這里的事情傳出去,你別在這念叨了,趕緊去做你的事!”
“你是大總管,該怎么做,總不需要我再說!”
“不用,不用!”王全安忙道:“我這就去做事!回頭再給郡主請安!”
“我覺得你還是少打擾郡主為好!”柴通道。
他還發現,這位從前顯得蒼老不堪的老王,身體好了之后,似乎整個人都年輕了好幾歲一樣,整個人都不同了……真是好運氣啊,柴通心想。
他柴通,也是好運氣的……
不說柴通再次在園中各處巡查,只說宋景軒送走皇上之后,立即就返回了曉春軒,給了丁香玉蘭一個警告的眼神,徑直走進了人的內室。
“都走了?”
帷幔松松地勾起,人散著頭發,懶懶半臥在床,顫抖著長長的睫毛,眼睛水汪汪的,開口問宋景軒道。
此時時刻,她面頰白里透紅,肌膚瑩瑩,本來只能算是五分的美貌突然成了十二分,氣色當真是再好不過,哪里能看出半點兒憔悴不舒服的樣子。
宋景軒頷首,輕聲問道:“你感覺如何?”
“很好啊。”人懶懶地道:“這一日一夜的效果的很不錯,我從前的損傷都補回來了不說,而且能力更近一步,實在是好極了。只可惜,又到了瓶頸,以后怕很難有所進步了。”
“沒事兒就好。”宋景軒走到床邊。
人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來。而后,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腿上,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宋景軒身體僵了一下,遲疑了一會兒,緩緩地將一只手放到她的發絲上,一只手輕輕地覆在她的腰間。
激蕩的心,突然安寧下來。
一片溫馨。
人一樣如此。
似乎,從前的肢體接觸,引發的是她的身體反應……而此時,她感覺到了心的安寧。
如此地舒服。
在這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做“流浪的心找到了港灣”。原來,這種感覺是這樣的,如此美好,比什么都好。
連安靜也如此地美好。
不必再有交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什么,人陷入了美夢。再醒來之時,已經是次日的清晨時分,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了。
“郡主。”
丁香和玉蘭端來洗漱品,一邊服侍她洗漱,一邊稟告道:“軒公子昨日離開的時候,說是今日下午再來瞧您……容縣主那邊說是想要請人來逛園子,讓奴婢問您行還是不行……”
“曉春軒外面的花兒都盛開了……”玉蘭道:“雖然皇上和軒公子囑咐了人不往外傳,但這地兒這么大的一片花海,從其他地方還是能夠瞧見的。外面已經快傳開了,不少人一直在外面流連呢。”
“另外,崇安侯府的徐五小姐和南順侯府的韓大小姐使人送來了帖子,說是想要來拜訪您。還有,昨日武陽侯世子也來過,只是尚未到達曉春軒,就被軒公子請走了。”
“替我回貼,就說我正月里不便外出,二月里會找時間回請她們入園來賞春。”人凈完臉,坐在鏡子前面,還不忘將自己弄出虛弱憔悴的樣子,示意玉蘭給自己上些脂粉,讓面色好看一些,又道:“至于這外面的花海,就說是祥瑞吧。”
“從前不是也有過類似的枯樹開花之類的祥瑞嗎?”
玉蘭微微錯愕,但很快點頭。她微一遲疑,就一咬牙跪下來道:“奴婢有責任在身,若有得罪郡主之處,請您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