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關鍵,是得看郡主同意與否。”
人心中感慨,卻還是明確地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說句不中聽的,只要清和郡主和武陽侯同意,使人將消息往韓清元那邊一遞,韓清元難道還能說不同意?即便心中忘不下伊人,但伊人芳魂不在,他當然還是會歡歡喜喜地迎娶新人進門。
他不過是一個空頭爵位,無權無勢無根基,容不得他固執拒絕。除非他一點兒理智也沒有了。而男人,尤其是經歷的越多的男人,總會說服自己各種妥協,而不會像最初那般有棱有角地堅持。
所以,任少容若是一心看上了,完全不用擔心男方,而只需要過自己父母這一關。
任少容垂首,沮喪地道:“我不敢跟娘親講。”
“不如,你先問一問皇后娘娘的意思。”人建議任少容道:“若是她覺得不錯,你央求她同郡主說,肯定會事半功倍。皇后娘娘在宮中,心中肯定也累的慌,你去陪她說說話,她肯定喜歡的。”
任少容微微一怔。
“容兒妹妹,不是我推脫……你該知道,郡主十分在乎你,很久之前我帶著你去南順侯府的那一次,郡主就覺得我與韓家人站在一起心懷不軌要謀算你來著。我若是開口,不管說什么,都會讓郡主更加猜疑反感,還不如置身事外。”
“容兒妹妹,我也不會再告訴你韓清元別的往事……除非郡主同意你來問我。”人摸了一下她的手握了一下,道:“你曾經也是半個韓家人,你真不該來找我的。”
清和郡主心中對人的隔閡永遠都不會真的消掉了。
人不想攬這樣的感情事。
一來她并不想她與清和郡主之間的隔閡加深,讓彼此心底都不舒服。或者進而發生別的事……再者更是因為,她并不能保證,若是幫助了任少容,將來任少容和韓清元就一定能生活的幸福如意。
任少容眼神黯了一黯,低頭想了片刻,才開口道:“對不起,襲姐姐。給你添麻煩了。我。我其實現在也不想怎么樣……”
“的確,你不必心急。”人安撫她道:“你年紀還這樣小,有的是將來。”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任少容就告辭離開了。
她一離開,宋景軒立即在外面合上書本走進來,面上明顯有些不悅,目光總是喜歡在她的小腹上流連。
“怎么。這故事沒意思么?”人故意轉移話題,問起了《西游記》。道:“雖然我文筆功底不行,也忘了不少內容,但這本在后世可是被奉為經典名著的。”
“我聽人說,小孩子都是膽小的。你很厲害不錯。但他們卻很脆弱。”宋景軒根本不理睬人的轉移,開口說道。
“我們的孩子,怎么會膽小。”人安撫宋景軒道:“放心吧。他們好著呢,我能感覺的到。”
一個冷酷的美男子。突然變成了一個緊張兮兮的嘮叨鬼,雖然還是那么的美,但人實在覺得這份美有了那么點兒違和。好吧,她理解他是初次即將要做爹的人。雖然她更是頭一回做娘。
但兩個人之中,總有一個人要負責淡定。
“照你這么個緊張法子,今后九個月就什么都不用做了。”人嗔道。
“不做就不做。”宋景軒立即接話道。
于是,人就無語了。
兩個人在武陽侯府用了一頓客氣的午飯,稍微歇了歇,便就告辭歸家了。
他們離開之后,武陽侯府四口人留在小花廳中品茶暫時都沒有離開,任少元便在那里向武陽侯說起了宋景軒的意思,道:“……兒子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咱們家不比別的府,一步一步就能走的穩,完全不必多做什么。”
清和郡主本來正在慢悠悠地喝茶,聽見任少元所說的內容不僅傾聽起來,聽了一會兒之后,揮手讓下人們離開之后,肅著神色將任少元的話聽完了,挑眉開口問沉思的武陽侯道:“侯爺,你這是被哪一家給鼓動的,起了這樣的心思?”
“您若是覺得府上沒有銀子使,我這里還是有些的。”
她顯然是生氣的,話說的極為不好聽。
武陽侯面色一沉,按在桌面上的手,手背上跳起了青筋,像是極力忍耐著心頭的怒意,道:“你這是什么話!我也是為了這個家!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清和郡主不知為何笑了,頷首道:“那我們就好好說。”
“侯爺怎么突然關注起銀行,想要經商了?”清和郡主再次問起了之前的問題,只是語氣放平穩了些,不再能輕易聽出其中蘊含的情緒。
“家中有十來萬兩現銀,總不能白放在那里,只出不進。”武陽侯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對,哪怕是聽過了任少元的委婉轉述了的宋景軒的話,也一樣是如此。“生意上面,我并不精通。因而能在一個確定盈利的產業中占股,也能供上咱們府上開銷,這難道不好?”
“好,當然好。”清和郡主道:“那侯爺覺得,咱們府中需要多少開銷,以至于原來的田產鋪子加上俸祿賞賜這些在一起,都不夠使用了?敢問侯爺,您到底是在做什么,才能花銷這么多?”
“即便你在府外養上十個八個外室,眼下收入也盡夠了吧!”
清和郡主最后這樣的話終于讓武陽侯惱了。他猛然拍了一下桌面,將紅木桌面上的茶盞震得哐啷啷想,惱道:“清和!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他的額頭青筋直跳,卻還是按捺住沒說出更嚴重的話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武陽侯惱了,清和郡主面上笑容絲毫未變,平緩地開口道:“我是覺得府上目前的收入是足夠開銷的了。無論是給少元辦聘禮還是給容兒辦嫁妝,亦或是一家上下幾百口嚼用,都是足夠了的。我不知道哪里需要額外的大筆的開支,除非侯爺那里有我們都不清楚的開銷。”
她拿眼睛一雙好看甚至于有些凌厲的鳳目看向武陽侯,那其中的意思仿佛就是:他要養外室,豈非就是她們不知道的開銷?不然呢?花用在何處?
武陽侯只覺得頭腦轟隆隆的響,太陽穴跳動的厲害。
明明在說正經事,怎么話題就轉成了這個樣子?他不明白。清和郡主的目光讓他覺得難堪的緊。
不能給女人一般見識。
武陽侯心中反復將這句話念了幾遍,心中突然想起許多人說“女人根本不能討論正事”,便猛然站起,一甩袖,道:“不可理喻!”而后不等誰說什么,紅著眼睛瞪了任少元一眼,就怒沖沖大踏步離開了。
他心中這是怪任少元說話不知場合。
有些重要的事情,就該男人們關門在書房里談,怎么能在女人面前說!這是沒有吃過女人胡攪蠻纏的苦頭!
武陽侯心中惱火,腳步走的飛快,根本沒有留意到,清和郡主看著他的背影,笑容是毫不掩飾地諷刺。
“我原本以為,我嫁的夫君會是個厲害的,沒想到……”她似乎不愿意在兒女面前說這樣的話,微微搖頭就收住了,轉而問任少元道:“剛才你說的那些,都是宋景軒告訴你的?你自己覺得呢?”
“兒子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任少元慎重地道:“我們家同別人家是不同的。”
他說話的時候,雖然微微朝清和郡主彎腰表示尊敬,但依舊能夠察覺到,他從骨子里散出來的傲然貴氣。他這樣的狀態氣質讓清和郡主十分滿意,心中又與武陽侯做了對比——
做了那么多年的將軍,面子上瞧著是養出了氣度,但當年的小家子氣卻是深深刻在骨頭上難以磨掉,總是時不時露出來,讓她一而再地生出失望。
“是,我們家與別人不一樣。”清和郡主語氣淡然,卻是格外肯定:“你以后無論考慮什么事情,都要先想一想這一點。”頓了頓,她抿了一下唇,又緩聲道:“既然宋景軒愿意教你,你以后便多向他請教吧。”
雖然沒有說武陽侯什么,卻是將武陽侯撇在一邊,意思是武陽侯難以給任少元什么有益的指點了。
任少元動了動唇,看了看清和郡主的神色,遲疑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道:“娘,父親久在邊境,只是不太適應京城生活,您……”他并不想看到自己的雙親不和睦。在他心中,父親絕對是個讓人敬重的軍功英雄。有些人適合戰場,有些人適合朝中政治,母親的態度,對父親來說,并不公平。
清和郡主的臉色黯了下來。
她何嘗不想高看她的丈夫,崇敬他,依靠他。
但事實發生的事情,總是讓她無法欺騙自己,就那么全心地信任他。
有時候,清和郡主甚至會懷念從前武陽侯遠在西疆,他們夫妻分隔兩地的日子。她看不見他,卻總能收到戰報,看到他的功勞,想象著他在戰場上威風凜凜的神采。而她會在京城處理各種關系,打理府上事務,不說多么安逸自在,也是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