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老劉小跑到林鵬飛身邊:“給,連長。這是貝貝吃食。我特意留的。”
林鵬飛沒吭聲,老劉也不介意。他是老兵了,自然也了解連長。
“連長,夏記者今天拍我了。還拍咱糧食和菜葉子啥的。你說這大城市來的咋這么奇怪那些苞米面兒和谷子有啥拍的,多拍點兒人啊,拍拍咱們連這些單身漢,萬一上報紙了,好找對象,拿著報紙找也能加點兒分,省得沒有大姑娘愛嫁到這窮鄉僻壤。”
林鵬飛撫摸貝貝的動作一頓。一整天了,他帶隊回來就聽說這個夏記者的“奇特”。
她不拍人,拍營房、拍景、拍站崗士兵的背影,拍遙遙相望的對岸
“開飯了吧”
“嗯那,連長,咱連和其他部隊不同。你們啥時候訓練回來,啥時候開飯。再就是按照站崗人頭準備一日三餐。”
“夏記者,你們軍區開聯歡會嗎”
一個年級和小魏差不多的戰士坐在夏天身邊,好奇地問著各種問題,他想知道其他連隊是什么樣子。
在小戰士心里,京都是最大的城市,在京都當兵更是精英,他想知道精英們的生活,還想對比一下訓練程度。
夏天疑惑:“你們每年不開聯歡會嗎喔,對了,有慰問演出嗎”
小戰士憨厚地摸摸腦袋:“兩三年才能輪到來我們連。不是年年來的。”
小魏也對著夏天點頭道:“條件不允許的,夏記者。來的人多,吃喝住都是問題。就是來,也是小規模的。他們歲數小,可不就盼著熱鬧。”小魏沒說的是:“這里很多人想見女兵”
夏天笑嘻嘻地依舊掰開一個饃饃。而自己只吃一個,遞給小魏和那名小戰士一人一半:“說的就像你多大似的。”
當林鵬飛掀起門簾進食堂時,食堂里很安靜,只有女聲
“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
媽媽你不要牽掛。孩兒我已經長大。站崗執勤是為保衛國家,風吹雨打都不怕
軍中的男兒也有情,只因為肩負重任。軍中綠花送給她,待到慶功時再回家,再來看望好媽媽”
“我今天就冒充一次文工團的同志演出吧。同志們,戰友們。還要不要聽一曲我很有才華”
夏天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食堂中間的位置,絲毫沒有羞怯。大言不慚自夸。
軍營,最不缺灑脫的地方。男兵女兵都不磨嘰,沒有拖泥帶水扭扭捏捏不像樣的。
在起哄聲中,夏天開嗓。而林鵬飛就站在食堂門口,和炊事班老劉看著夏天的背影,聽著歌曲。
“帶著五彩夢從軍走天涯。女兒十七八集合在陽光下,鋼鐵的營盤里朵朵姐妹花。一身戎裝靚麗我青春年華,心有千千結愛在軍營撒,一聲令下男兒女兒并肩出發嘿”
后來,也不知是哪個小戰士帶了頭,食堂里的所有戰士們都像開了一場小型聯歡會。
“夸咱們歌兒唱得好,夸咱們槍法數第一。solaso,一二三四
敵人膽敢侵犯,堅決把他消滅干凈我是一個兵,愛國愛人民”
拉歌在部隊是傳統,每一個戰士都能扯開嗓子吼幾首從小米加步槍的年代會一直延續下去。
這頓晚飯用時一小時,而林鵬飛后來也坐下扯著嗓子跟著一起吼,只是挨他近的人聽個真亮,連長跑調了。跑得很遠、很嚴重。
林鵬飛認為這不是違反內部規定,他這是邊防連,機動一些,適時調整沒問題。可見林鵬飛此人,并不是夏天此刻心里想的那般“死心眼。”
夏天趁著林連長那黑黝黝的臉上綻放了點兒笑模樣,走出食堂時提要求:“我想晚上跟你們進原始森林訓練。”
“也不算訓練,巡邏更準確。”
“你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卻只進去一天,明天休息整理稿件,后天我就要離開。不能陪同前往,我寫不出感同身受的文篇。希望林連長能同意。還有,我為我的態度道歉。”
林鵬飛正要抬腳離開,他不愛聽夏天羅里吧嗦:“你連菜葉子都拍,營房不夠取素材”
夏天舉起右手、手心向外,緊跟林鵬飛腳步:
“我保證不拖累大家我能選你的連隊當落腳點兒,你就該明白,我不是來玩的,不管其他記者如何,我的態度在這”
林鵬飛忽然側頭,認真的掃視了一圈兒夏天的臉,夏天沒怎樣,而林鵬飛嘛,在看了夏天和他認真對視一分鐘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臉紅了。他真心覺得現在是黑天兒挺好。
“如果你不當累贅的情況下,要徒步進深山四個小時左右。預計凌晨兩點出山,你要計算好你的腳程。如果這些你都沒問題,穿好防寒衣服,晚上十點集合。差一分鐘都不會等你。”
興安落葉松、樟子松、紅皮云杉、白樺樹,在這一片神秘的大興安嶺中隨處可見。樹林十分茂密,難怪這個地方后來成為最重要的林業基地之一。
夏天深一腳淺一腳的,一手拿著樹枝,一手執小手電在夜間探著路。她跟在隊伍的最后面,剛進森林時,還有心情拿著手電筒照照身邊一走一過的繁茂大樹,品鑒樹的種類。
再往后行程一個小時左右,夏天掏水壺急速喝水,嗓子眼都似冒了煙兒,而路也越來越難走
林鵬飛幾步躥到夏天身邊,他想說“我早就說過你不行”,可當他瞟到夏天偷偷揉胸口的動作時,抿抿唇沒做聲,其實這個名叫夏天的女記者已經出乎他的意料外。
林鵬飛遞給夏天一頂用樹葉做成的帽子:“注意偽裝,關閉手電等一切光亮。走動時盡量不要發出聲音,貓腰前行,再往前是分界點。”說完,林鵬飛就撤了,他的身后跟著那條跑動都無聲的德牧貝貝。
夏天呢哎呦,心噗通噗通的。邊界森林線她為啥會緊張很多罪犯據說都愛橫跨邊界線
夏天覺得自己不能瞎想,她仔細看著前方帶路那一個個放輕腳步的戰士,她想,她要記住這個讓她緊張的瞬間。因為前面的這些人,每天都游走于在生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