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不敢有半點謀反之心,今日之所以冒險調兵,實乃形勢所逼,再說,臣只是斗膽調動了三成兵力,而非全部,所以短短一天時間,也不至于延誤三州的事務!”慕云霆腰身挺直地跪在蕭太后面前,從容不迫地說道:“臣得知宮中動亂,本欲回宮救駕,哪知被夏世子攔在城外,無法進城,又擔心太后和太子的安危,才出此下策,動用了三司衛,還往太后明察。”
夏延冷哼一聲:“慕云霆,你不要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以你的本事,想要進城,還用著動用三司衛嗎?分明是你是想趁此機會把三司衛調到京城,準備趁亂另有圖謀罷了。”
動用三司衛本來就是謀反之罪,今日就是任他說破了天,也絕對不會放過他的,自己大錯鑄成,還想拖他的兒子下水,做夢!
“國公爺,進城對下官來說,的確不是難事,可是難就難在進城以后,下官能不能進宮才是關鍵,下官早就知道,皇宮已經被太皇太后昔日的那些舊部所圍,太皇太后的這些舊部都是當年的開國功臣,勢力太甚,下官不是神仙,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入宮,若是下官不能進宮護駕,下官還不如呆在城外,眼不見心不煩。”慕云霆不冷不熱地說道,“倒是夏世子,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不讓我等進城,若是太后和太子有什么閃失,不知道國公爺要怎么跟皇上交待,怎么跟眾臣交待?”
“你,你分明是強詞奪理……”夏延氣結,他怎么說來說去的,還是不肯放過他的兒子。
“好了,你們都不要吵了。”蕭太后沒好氣地打斷兩人,看了看跪在地上豐神俊朗的慕云霆,又看了看氣得滿臉通紅的夏延,冷聲道,“慕云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宮不管你動機如何,私調三司衛就是謀反之罪,若是換了別人,早就立斬不赦了,但是本宮念你先前平叛有功,免你一死,死罪雖免,活罪難逃,本宮罰你一年俸祿,即刻起,你去養心殿跪地思過半個月,你可心服?”
“臣謝太后不殺之恩。”慕云霆再次叩首。
“下去吧!”蕭太后冷臉道,“哀家會派人去府上說一聲,你安心去養心殿思過去吧!你手頭上的公務,哀家也會吩咐人給你送過去,你不要偷懶就是。”
“是。”慕云霆面無表情地退了下去。
“太后,這樣的處罰實在是太輕了。”夏延皺皺眉,太后果然是婦人之仁,要是太皇太后,說不定早就斬了。
“你還想怎么樣?”蕭太后斂了表情,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是要我殺了慕云霆嗎?糊涂,眼下皇上病重,太子監國,正需要用人的時候,若是我這個時候處置了慕云霆,朝中豈不是人心惶惶,再說了,邊境那邊一直動蕩不安,哀家還指望慕家父子上陣殺敵呢!你跟慕府是姻親,怎么不替他求情,反而嫌哀家處罰的太輕了呢?”
“太后,臣是以大局為重,從來是不殉私情的。”夏延忙擦汗道,“臣只是擔心如此處罰,不能服眾,反而讓朝中大臣個個居功自傲,屢屢觸犯朝廷律法,到時候,豈不是要亂了套……”
“這個你放心,俗話說,藝高人膽大,有多大的功勞就敢犯多大的錯誤,放眼朝廷,有誰還敢犯跟慕云霆一樣的錯誤?”蕭太后反問道。
夏延一時語塞。
沈青黎接到慕云霆被太后拘在宮里跪地思過的消息,心里頓時猶如萬箭穿心,眼下雖然還是夏季,但是地上還是很涼的,他平日里吃飯那么挑,肯定吃不慣宮里的飯菜,這漫長的半個月怎么熬?
想著想著,眸底悄然有了淚。
她知道,他之所以調動三司衛,全是因為她。
皇甫氏見沈青黎黯然神傷,忙安慰道:“黎丫頭,你不要擔心,男人嘛!吃點苦怕什么?太后跟我一向交好,她處罰遠哥兒,只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而已,放心,他很快就回來陪你了。”
聽皇甫氏這樣一說,沈青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只是有些擔心他吃不好,祖母能不能跟太后通融一下,咱們每天去宮里給世子送飯。”
皇甫氏哭笑不得:“黎丫頭,我知道你對遠哥兒的好,只是此事真的不可行,沒人比我更了解太后的脾氣,咱們越是這樣關注此事,太后心里越是不舒服,所以,咱們還是什么也不要做,安心在府里等他回來就是。”
沈青黎只得無奈地點頭應著,想起之前在宮里那驚心動魄的一夜,疑惑道:“祖母,您不覺得這個李公公還可疑,明明是他進府傳旨讓我進宮,可是太后卻不知曉,這說明他并不是奉了太后的旨意,那他會是奉了誰的旨意呢?”
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難道是晉王爺?
若是這樣,那就是說,李公公是晉王的人了嗎?
可是李公公又明明是太后身邊的心腹吶!
艾瑪,宮里的事情還真是復雜!
“也許是太后忘記跟我說了吧?”皇甫氏想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便道,“反正你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日后待我見了太后,再好好問問此事吧!”
沈青黎也覺得腦子亂得很,越想頭越痛,只得起身回了清心苑,坐在花廳的臨窗大炕上托腮沉思了片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讓桃枝把慕安叫進來:“慕安,你記住,若是余木頭再找你出去喝酒,你一定跟我說一聲再出去,知道嗎?”
“小人,小人不敢再跟他出去了。”慕安滿臉愧疚,忙道,“少夫人,世子是不是因此此事被拘?”
“自然不是,你不要多想,既然余木頭有意接近你,那必然是有所圖,你現在知道此事是個圈套,那以后跟他交往起來多留個心眼就是。”沈青黎不動聲色地問道,“慕安,當年夏婉月出事的時候,你可在身邊?”
“沒,沒有,世子和夏小姐在山上騎馬,小人在山腳下等候,并無跟隨。”慕安眨眨眼睛,問道,“少夫人,怎么會這樣問。”
“你把當時的情景,原原本本地說給我聽。”沈青黎又問。
慕安雖然一頭霧水,但是還是一五一十地把那天的事情如實敘述了一遍,說他看見世子跟夏婉月拌了幾句嘴,然后世子騎馬就走,夏婉月跟在后面追什么什么的,說完又道:“少夫人,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夏小姐墜崖的時候,小人,小人真的沒有在場。”
沈青黎點點頭,又問:“還有人誰問過你這些?”
“是,是余木頭。”慕安心里一沉。
“以后,若是再有人問起,記得跟我說。”沈青黎囑咐道。
“是。”慕安忙連聲應道,“少夫人放心,日后若是再有人問起此事,小人是一個字也不說的。”
碧桃掀簾走進來,見慕安在,也不避諱,直接把竹笛往桌上一放:“少夫人,奴婢昨晚在后門吹了吹竹笛,見怡卿園的許嬤嬤走了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再吹一次就知道了。”沈青黎心里一沉,又問道,“余木頭那邊怎么樣了?”
“少夫人,余木頭在莊子里管賬,私底下也做點小生意,再就是他這人還好色好賭,經常在勾欄和賭場里出沒。”碧桃白了慕安一眼,說道,“怕是以后再跟慕安熟悉一下,就要帶著慕安去那種場合玩耍了。”
慕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臉紅一陣,白一陣地撓頭道:“怎么會?我才不去那種地方呢!”
“去不去,你自己掂量。”沈青黎淡然道,“務必記住,無論去哪,都要跟我說一聲就是,我倒要看看余木頭到底想干什么?”
慕安連連點頭,見沈青黎端起了茶碗,忙起身退下。
“少夫人,這個余木頭難道跟夫人有關?”碧桃疑惑地問道。
“我懷疑是的。”沈青黎看了看兩人,抬頭看看天色,又道,“碧桃,你現在就去一趟崇水,請許大夫務必來府里一趟,說我有要事找他。”
碧桃領命而去。
“少夫人,您要的布料。”桃枝手里拿著一卷淺藍色細棉布走進來,疑惑道,“少夫人要做什么?”
“給世子做兩個護膝。”沈青黎接過布料,放在案幾上鋪平,又取過慕云霆的睡褲放在布料上比量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絞著布料。
她清楚地聽到那個李老太監說是跪地思過,不是面壁思過,既然跪地思過,那想必就是真的跪在地上了。
“那奴婢幫少夫人縫。”桃枝恍悟。
待縫好護膝,沈青黎又犯了愁,怎么送進去呢?
想著想著,突然眼前一亮,對了,慕長源經常出入皇宮,讓他帶給慕云霆是最好不過了。
約莫著到了慕長源下朝的時辰,沈青黎收拾了幾件給慕云霆換洗的衣裳連同那對護膝去了怡卿園。
怡卿園很是熱鬧。
慕云起和蘇如意正簇擁著蘇氏身邊,滔滔不絕地說著前幾日兩人驚險的一幕,吳家姐妹抿著嘴,靜靜地坐在一邊聽。
許嬤嬤笑盈盈地在一邊伺候。
一派其樂融融地場面。
見沈青黎進來,蘇如意三下兩下地下了炕,拉著她的手,興奮道:“二嫂,你平安回來就好,你不知道我們都擔心死你了,只是母親說你剛回來需要休息,不讓我們過去打擾你,所以我們只好到母親這里來打聽消息了。”
“多謝弟妹關心。”沈青黎淡淡一笑。
蘇如意性子爽直,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沈青黎對這個弟妹印象還不錯。
“二郎媳婦,來,到母親這里來坐。”蘇氏一臉關切,“看臉色還有些蒼白,就知道沒休息好,得注意身體哪!”
“睡了大半天了,沒事了。”沈青黎依言走到蘇氏身邊坐下。
“二表嫂。”吳梨櫻滿臉尷尬,吳梨娟則是聲如蚊蠅,臉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兩位表妹也在啊!”沈青黎不冷不熱地說道。
“二嫂,我們剛才還在這里說二哥呢!”蘇如意顯然還不知道吳家姐妹跟沈青黎之間的別扭,眉眼彎彎地說道,“二哥真是太厲害了,你不知道當時那個夏云初就是不開門,不讓我們進城,氣得二哥讓龔四去并州調了三司衛過來,當時我還尋思,這么短的時間,三司衛怎么能趕到呢!等見了三司衛,我們才知道,哇,原來三司衛都是騎兵,又正好在周邊巡視,所以兩個時辰就真的趕過來了。”
慕云起也插話道:“當時我們真的有種神兵天將的感覺,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當個騎兵,那該多好。”
“好什么好?舞刀弄棒的,多危險!”蘇氏輕斥道,看了看沈青黎,自知失言,又忙道,“就算是當騎兵,也得先好好讀書才是。”
“就是啊五郎。”蘇如意猛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一臉崇拜。說道,“你看二哥,不但身手好,而且學問也不錯,說起話來也是落地有聲,當時,他對著夏云初喊道,夏世子,我數三個數,你若是不開門,我就不客氣了,你看那個夏云初,還是不開門,二哥還不是果斷就闖進去了,二哥不愧是大梁第一武將啊!”
見蘇如意一臉癡迷,慕云起有些不悅道:“當時,當時我也在二哥身邊的,京防營根本沒怎么抵抗,就讓咱們進去了!”
當著他的面,夸別的男人怎么怎么威武,不太好吧?
“可是你一進城,就回家了,是二哥帶著三司衛闖的皇宮啊!”蘇如意白了他一眼,“你不會又要說,守皇宮的人也沒有抵擋,二哥和三司衛如入無人之境似的進了皇宮了吧?”
“自然不是。”慕云起撓撓頭。
“所以還是二嫂好福氣啊!有個如此威風的夫君,走到哪里也不怕。”蘇如意越說越興奮,“我雖然出生在將軍府,可是卻也從來都沒有看到萬馬奔騰的場面,這次算是開眼了。”沈青黎聞言,只是笑。
蘇氏輕咳一聲:“如意,你和五郎也坐了大半天了,先回去吧!母親有話想跟你二嫂單獨聊。”
這侄女也是個傻的,沒看見五郎的臉已經黑的不像樣了嗎?
蘇如意只得收了話,聳聳肩,下炕穿鞋,跟慕云起走了出去。
吳家姐妹也跟著起身告辭。
待眾人出去后,蘇氏問道:“二郎媳婦,昨晚你在宮里,可曾遇到了晉王爺?”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