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前廳廊下,就見一個婦人帶著婆子匆匆迎來,婁箏知道這是婁府的三夫人,也就是她的三嬸。
婁箏帶著綠巧蹲身給三夫人行禮,“三嬸安好。”
三夫人笑瞇瞇的,急忙將婁箏扶起來,牽著她的手道:“呦,別行禮了,這就是四丫頭吧,前幾年見到才到我胸口呢,這一轉眼這么大了,還出落的這么水靈,小模樣瞧著就讓人愛憐。走,快跟三嬸進屋去,你祖母可等你許久了呢!”
旁邊的綠巧總算是松了口氣,暗暗覺得小娘子這個三嬸人還不錯,這攏大一個婁府總算是有個貼心的長輩了。
婁箏眼中卻沒有丁點兒高興,面上帶著一絲冷然,仍然波瀾不驚。
她卻并沒有因為三夫人的一席話而省去禮數。
“三嬸多贊了。”道了一句就要隨著三夫人進前廳。
這時從前廳里傳來一個壓著怒氣的蒼老聲音,“看來你還沒忘老身這個祖母!”
婁箏微微抬頭,恰好看到大夫人扶著老夫人從前廳走出來,身后跟著婁府一府的婦人。
這其中有未出閣的婁府小姐,出閣的婁府姑姑輩兒,以及表小姐、大老爺三老爺的姨娘丫鬟。
籠統算來有二三十人,老夫人被人群簇擁在中央,一身萬福紋寬擺衣裙,頭上戴著極品翡翠抹額,這陣仗可真是大呀!
婁箏在心中呵呵一笑,這才是真正的開始呢!
面對著這群人,廊下十五六歲的姑娘臉色沒什么變化,一雙清湛湛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盯著眼前這群人看了片刻。好像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來給她下馬威的,只不過是花園邊一處很平常的風景而已。
婁箏行禮,“祖母好。”
老夫人杵了杵拐杖,冷哼一聲,“這會兒倒是叫老身這個老婆子好了,既然這樣,為何入府后磨磨蹭蹭。故意讓老身和你的這些長輩等著!你雖然自小在外。并未得老身教導,可既然是我婁家子孫,這禮儀卻是不能不知的。念在你剛歸家,又是初犯,便就在外頭廊下跪兩炷香的工夫再進來罷!”
婁箏還未表態,三夫人一雙眼珠子卻咕嚕嚕轉。隨即道:“娘,這大熱天的。您念在四丫頭年紀小,就饒了她一回吧!”
“莫要說情了,再說,你與她一起跪!”老夫人冷聲回道。轉身時,冷眼瞧了婁箏一眼。
直到老夫人帶著一群婦人呼啦啦又回了前廳,婁箏一直站在原地。只除了那句請安的話,一句話也未說。
驕陽曬的人難受。饒是婁箏,額頭上臉上也出了一層的汗,綠巧在一旁瞧的心疼,拿了帕子就要給小娘子抹汗,卻被婁箏推開了,她給綠巧一個安撫的眼神。
三夫人滿臉為難的說:“四丫頭,不是三嬸不給你求情,實在是……哎……你祖母年紀大,固執的很,老年人嘛你多擔待,不過你這丫頭也是,你剛剛回來,軟著聲給你祖母服個軟,你祖母定然不會與你計較的。”
這邊三夫人自顧自說個沒完,婁箏轉頭向她看過去,而后三夫人的話就被軟軟糯糯卻聽起來又帶著一股冷意的少女聲音給打斷。
“三嬸,你不要裝好人了,這個角色不適合你。你心里想的可與你嘴上說的不一樣。”
少女聲音淡淡,卻一像是一盆冰水從三夫人頭頂兜頭澆下,讓她從里到外都瞬間冰涼。
三夫人眼睛瞪大,張著嘴像是看鬼一樣看著眼前嬌柔的少女。
直過了好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
原來帶著笑的臉頃刻陰沉下來,拉的老長。三夫人本來就是長臉,那種和氣的表情在她臉上要多違和就有多違和,反而是現在這張譏誚的帶著怒氣的臉更加適合她。
“四丫頭還真是牙尖嘴利,幾年不見,本事見長。不過你現在回了婁府,別太把自己當回事,老夫人可是討厭你的很。”
說完不再在廊下停留,扭身就回了前廳。
臨走前還不忘吩咐身邊的婆子盯著婁箏,讓她跪滿兩炷香才準許進來。
三夫人這番變臉瞧的在一旁的綠巧目瞪口呆。
婁箏歪頭仔細打量著前廳的建筑,突然撇了撇嘴,露出了一絲她這個年紀少女才有的一絲嬌態來。
這前廳設計的不合理啊,廊下連個遮陽的地方都沒有,站在這下面還真是熱呢!宮里宣旨的天使什么時候能到啊!
婁箏心不在焉的想著,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好像從婁府門口一直到現在受到的刁難根本不值得一提。
綠巧一直跟在婁箏身邊卻是不服氣,她輕聲道:“小娘子,咱們走吧,莫要在這里受委屈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先是這婁府三小姐婁雪故意帶著小娘子在花園里拖延時間,而后三夫人唱紅臉,老夫人出來又唱白臉,讓小娘子剛入家門就要受罰,這分明都是早就商量好的套路,這婁府主宅上下就沒一個好東西。
小娘子就算是身份尊貴也根本不受這一家人的歡迎。
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婁箏也不擦,她只是仍然筆直的立在廊下,臉色從容,甚至還能好心情安慰綠巧一句,“現在走太早了,人還沒來齊呢!”
張狗子在聽到小娘子這句話后,原來氣憤的雙眼瞬間一亮,他興奮的朝著婁箏看了一眼。
從他認識小娘子他就知道小娘子不是個喜歡吃虧的人,若是別人真心對她好,她會回報兩分真心,若是誰懷著目的去接近她,那只會吃力不討好。
別看小娘子經常神色淡淡甚至是帶著些疏離,但卻是個睚眥必報的主。
主宅這些人乖順點也就罷了,如果出了格,小娘子又豈會任由她們欺負?
瞧主宅這幾個婦人這般張狂的樣子,定然是還不知今日大朝會上泰康帝親下的封賞,而小娘子如今等的,恐怕就是封賞的圣旨吧!
張狗子渾身一陣忍不住的激動,他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這幾個婦人聽到圣旨后的表情了。
前廳內,老夫人愜意地喝著茶,身邊的兩個大丫鬟,一個在給她打著扇,一個在給她捶著腿,她舒服地輕嘆了一聲,問道:“那丫頭可跪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