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錦

第36章:血腥客棧茶寮

柳溪笙進入房內,看到明耀身邊的孟言茉,黑極的雙眸,雪白精巧的臉蛋,柳溪笙眼底閃過驚艷,他剛才只是在遠處,紫蘇和引泉幾人遮住了孟言茉的身形。@樂@文@小@說他并沒有看清孟言茉的相貌,此時一看,竟如那被雨洗過的牡丹般嬌艷卻帶著楚楚欲滴的柔弱。

柳溪笙迅速收起心底的琦念,他已恢復那俊逸的姿態,朗聲作揖行禮道:“學生柳溪笙,見過睿親王殿下”。

明耀六歲時和楊志恒斗文,在全朝大臣震驚和明武帝驕傲滿意的情緒下,贏過楊志恒的文彩,當時在大明也是引起軒然大波的盛事,明耀的天縱奇才被天下人所知曉。

楊志恒不單是都察院的左僉都御史,還兼任國子監五經博士,柳溪笙是杭州府的解元,三年前進京會考,獲得了和國子監監生們聽楊志恒講經的資格,所以他勉強也可以算是楊志恒的學生。

此時在明耀面前自稱學生,則完全是硬攀關系了。孟言茉垂眸,心道,能如此臉不紅氣不喘的攀關系的,還一副坦蕩翩然的樣子,果然是高人,怪不得前世的時候,他能爬那么高。

對于柳溪笙的謙卑,明耀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這樣的人在他面前實在是太多了。

“你如何知道是本王在此?”

“學生曾聽聞西北軍中,殿下身邊有一支名為‘殺破狼’的親衛軍,在對韃靼的戰爭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屢出奇計破敵于前,學生雖為一介書生,也向往折戟沉沙,百戰沙場,鐵馬冰河的生活,更是仰慕那些了卻君王天下事的大英雄,大將軍們,所以今日一見殿下這些部下的雄壯,就妄自猜測是西北的那些英雄們,能讓這么多的英豪護衛著的主子也只有睿親王殿下了”。

柳溪笙說的很動情,滿面慷慨激昂之色,似乎真的是見到了這些心心仰慕的大英雄們而心情激動。

明耀似笑非笑的看著柳溪笙,點了點頭:“你這牙口不錯,馬屁拍的響亮,你看我那沒見過什么世面的親衛統領都被你夸的臉都快笑裂了”。

“殿下,屬下哪有笑裂了嘴”,宣甲聽到了柳溪笙的話的確很高興,但是他只是松了松眉毛好不好,殿下怎么把人家說的這么沒聽過好話一樣,在西北時,這樣的奉承話,他每天都能聽好幾籮筐,嗯,只不過那些粗人,沒有這書生說的好聽。

明耀看了一眼他,宣甲立刻改口道:“是,屬下的嘴都笑裂了”。

“哎呀,好疼”。宣甲說著還夸張的捂住了嘴角。

孟言茉有扶額的沖動,為什么她有一種幻滅的感覺,果然是,有什么樣不正常的主子,就有神經病一樣的手下。這貨真的是剛才那個一臉各種傲嬌各種冷漠的殺手頭子?

相比較于孟言茉心內的吐槽,柳溪笙淡定的讓人淡疼。似乎這樣的場面沒有一絲違和感。

“你費這么多勁,不是為了來夸我這幾個不成器的手下吧。有事你就快說,不說就送你上路了”。明耀此時還哪里還是有著各種氣質高貴的親王殿下,簡直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頭子一樣的語氣。

柳溪笙外表強自鎮定,內心已是焦慮之極。他剛才聽到的話,雖然還有一部分沒明白,但是他明白要想活命,就要投到睿親王手下,此時他就是來獻上投名狀的。

“黑龍寨位于杭州府西南的黑龍山上,黑龍山四周是懸崖峭壁,易守難攻,寨中有千人流寇,窮兇極惡,這幾年一直在江南六府作案,搶劫殺人,朝廷屢次派兵來剿,都未果,還好有江南綠營兵震防,這黑龍寨的匪寇也只能搶劫一下從黑龍山下過往的客商,和周邊的小村莊,不過這幾年過去,黑龍山下的官道再也沒人敢走,周邊也沒有了人煙,黑龍寨的那群悍匪想也是逼急了,最近開始搶劫杭州府周邊的小城鎮,張洞芝大人曾經命杭州府駐扎的綠營兵剿匪,不過黑龍寨的匪首黑三為人狡詐奸猾,幾次都被他跑脫了。“

柳溪笙說了這一通不相干的,其他人都聽糊涂了,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想請殿下派人剿匪?這書生沒有毛病吧,這點小事至于殿下出手嗎?

幾名黑衣人都眼神怪異的看著宣甲。這就是你說的見識不凡?是腦子有毛病的不凡吧?宣甲回瞪:殿下都還沒有說話呢,你們這幫兔崽子欠收拾是不?

孟言茉也心中奇怪,這柳溪笙什么意思?過了片刻,她忽然有點不可思議的想到,這柳溪笙遞上來的投名狀不會是這個吧?太惡毒了。

從柳溪笙開始提起綠營時,明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挑眉,這書生外表不顯,做起事來倒是手段狠辣。

江南總督總管江南六府的軍,政。這張洞芝還是杭州府一個小知縣時,就娶了護國公府的小姐,說起來這張鑫也算是賢妃娘娘的外甥,大皇子的表弟。

柳溪笙這是想利用張鑫威脅張洞芝讓他調開杭州府的綠營兵,黑龍寨的一眾賊寇都餓綠了眼,要不是黑龍山的地勢絕對是為非作歹的好地方,這些劫匪估計早就另換山頭了。

這江南本就肥碩,若是真有這么個機會,相信黑龍寨的人一定會下山來打家劫舍一番。綁架張鑫的這個罪名自然也是黑龍寨的人來背。

這張洞芝做事小心,這么幾年來還真沒有什么把柄落下,他是大皇子的鐵桿支持,有他在,當初也不怪趙令在這江南這么順風順水的。

張洞芝年過四旬才得了張鑫這么一個寶貝疙瘩,這事一做準成。只不過這杭州府的老百姓可能就要遭殃了,這些匪寇一旦放進了城,恐怕就不是搶劫一番的事了。

這城門失守的一項罪名就夠張洞芝從江南總督的位子上下來的了,甚至連大皇子和賢妃還有護國公府都要被那些御史們彈劾。

“看你的樣子應該也知道如何進黑龍山了?”明耀看著柳溪笙一副揮斥方遒的樣子,定也是想到如何鏟除余尾了。

“是,學生曾經仔細研究過杭州府周圍的地方物志,又訪問了許多以前出入黑龍山的老樵夫,發現有一條很窄的小道可以通往黑龍山頂,只是這小道寬度只能容許一人過,而且人數不能多,否則會被山上賊匪的卡子發現。”

柳溪笙這是說上山剿匪時,一定要用很精的兵力。

“到時,可以分成兩部分,賊匪們下山,山上留下的賊人一定不多,殿下只需要給學生十人,學生有信心把山上的賊匪都收拾干凈”。

“這么大的功勞,你是不是也想好向本王舉薦誰接任了?”

明耀和柳溪笙兩人的對話,掐頭去尾,明耀的下屬們都聽的迷迷糊糊,只有孟言茉知道他看來是同意了。

只要江南總督被拉下來,再有大伯父江南巡鹽御史這個官位,相信江南在三年內就能成為太子的錢袋子。

是太子的,不是他的,經過剛才的匕首劃破脖頸的過程,孟言茉清楚的知道,他當時真的是動了殺意的,他也是真心護著太子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那個位子。

現在他對太子有多護著,等以后遭到背叛的時候就有多痛恨。

孟言茉推測這就是他傳出‘弒兄殺父’的原因。

“何志休,永熙十二年三甲進士及第,杭州府霧林縣知縣,曾經是學生的同年,此人也是極有抱負之人,學生相信他能做好這個江南總督之位”。

“三甲進士,一個小小的知縣,七品,你就替他要個二品的總督之位,你是覺得本王很好說話?”

這個主意和馬上要實施,明耀都打算交給柳溪笙,但是對他舉薦上來的人,不以為意。永熙十二年,孟公茂主持會試,這何志休是他的門生,為何這么多年還在知縣位子上,他可是知道孟閣老為了給他二哥收攬人才,把這江南地面上的官員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扒出來了。

這何志休是孟公茂正經的門生,沒有道理不用的。

孟言茉一聽何志休這個名字,心里就是一咯噔,這人在前世就是江南總督,孟言茉不知道當時他是怎么坐上的,但是一定沒有柳溪笙什么事,不然柳溪笙后來也不會巴上大姐姐孟言珊,靠大伯父上位的。

“何志休雖于學生神交已久,學生也很仰慕何大人的風華,奈何這位何大人極有脾氣,每日只忙于公務,對于外面的應酬一律不管,學生也只是仰慕他的人品,這才在殿下面前斗膽諫言”。

柳溪笙說這些倒真是因為欣賞何志休的才華,何志休在讀書的時候就因為家境貧窮,點不起蠟燭燈油,就在冬日下雪的時候,借助夜里的雪光念書,他家里雖然也不是什么鄉紳富貴之家,但也是有幾畝良田,供應他讀書還是可以的,這何志休就真的是很能吃苦,也受過許多罪,終于考到了功名。

卻因為他本人不與官場上的人交際,因此官路這些年都停滯不前。

柳溪笙這么一說,明耀倒是能理解了,那個孟閣老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表面功夫了,雖然對二哥忠心耿耿,如果這何志休真的是個廉政愛民的清官,倒是適合做江南總督這個肥差。

“不如讓這位先生做江南總督,先生有學識,有見識,很適合”。孟言茉忽然插口道。她實在不想那個何志休以后在和長祖父攪在一起,為太子提供源源不絕的銀子。有了銀子就有軍隊,就有武器,這更把孟家拖進來了。

關鍵是孟言茉知道以后這柳溪笙絕對是明耀的人,到時候,也恩能夠讓長祖父早點死心,不要再那么一往直前的向著太子走去。

孟言茉的聲音讓柳溪笙悸動的心一顫,他以為孟言茉是看出了他的雄心壯志,這才在睿親王面前替他說話,柳溪笙忽然心里很感動,如果人生有這么一位紅顏知己,倒也無憾了。

不過這女子和睿親王是什么關系?

因為孟言茉替柳溪笙說話,而柳溪笙臉色上那明顯遮擋不住的對孟言茉的欣賞,讓明耀心底有一瞬間的不舒服。

“小傻瓜,他只是一個解元,如何能做的了二品大員”。明耀忽然很寵溺的刮了刮孟言茉小巧挺直的鼻梁,磁性的嗓音帶著柔意。

眼角余光看到柳溪笙惶恐的垂下眼,不敢再看孟言茉,明耀嘴角微勾,越發的妖媚動人。

孟言茉瞪了一眼明耀,你糊弄小孩子吧,別說他是個解元,他就是沒有功名在身,只要你愿意,他就可以做江南總督。

孟言茉也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她現在一點都不怕明耀了,也許是經過剛才的生死,讓她覺得反正那個時候都沒有死掉,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明耀輕笑。他以為她這個時候肯定反應是害羞,不敢再看他,想不到她居然和自己瞪眼,自己也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

這女子倒是比他剛見到時,變得有趣了。

這柳溪笙此時就如此的狠辣,若是再給他個大官坐,還不知道他會做什么呢,這樣的人是最不好掌控的,還是讓他從最底下爬起,磨磨他的性子,看他是不是會不擇手段。

柳溪笙不知道就因為他今日以為會給睿親王留下很好的印象的時候,其實明耀已經決定要把他的功名路給封起來,要煉煉他。

“我給你五十人,杭州府的事情尺寸你把握好,死亡的百姓人數控制在十個以內,所有搶走的財物,要一分不差的追回來,能做到嗎?”

明耀雖然不把那些賤民的性命放在心上,但是這種無辜的死亡還是越少越好,而且這還是因為為了給他二哥的人鋪路才造成的傷亡,能控制住,就控制點。

柳溪笙心中暗自估量,睿親王給的命令可不好完成。那些窮兇極惡的賊匪可是殺人不眨眼,不過自己熟悉杭州府的各個街道,如果殿下給的都是殺破狼的這些精兵強將,倒是應該可以完成的。

如果自己這次把這事情辦得漂亮,說不定殿下真的能為我安排個什么官位,以后我也就是殿下的人,相信到官場上也會走的順暢的。

這江南巡鹽御史已經被太子的人得了,這睿親王聽說和太子感情很好,那么以后自己在這江南上一定也可以做的更好。

“是,學生一定完成殿下的命令”。柳溪笙在心里打算了一番,語氣肯定的說道。

事情談完了,宣丁帶著人跟著柳溪笙帶著張鑫走了。去安排這件事情了。

明耀看了眼臉色雪白,額頭上還在出著細細的冷汗的孟言茉,微微皺眉道:“那個香包我讓你扔了,你沒扔?”

“我把它收起來了。并沒有放在身邊”。孟言茉想起他上次在馬車時是這么提過。那時虧她覺得也許自己前世的印象太為深刻了,他不是那種冷漠的人。

想想剛才他拿著匕首的陰森樣子,孟言茉默默的把腳步離他遠一點。

孟言茉的這點小動作當然瞞不過明耀。

“過來”,他的語氣有些不好,似乎頗費耐心。

孟言茉頓了頓,最后還是沒有出息的走過去,雖然剛才她沒有死掉,但是她也不想把他惹急了,別真的要了自己的小命。

明耀的手掌貼上她的額頭。溫熱的觸感,大掌包圍的感覺,使得孟言茉雪白的臉立馬紅透如煮熟的蝦子。

“你干嘛?”孟言茉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語氣雖是怒問,但是因為底氣不足,又因為她的嗓音實在是太過軟糯,所以聽起來就像是嬌嗔一樣。

明耀看她此時黑極的雙眸水光瑩瑩,臉頰粉透,小小的櫻唇因為怒意,微微嘟起,心里劃過一絲柔意。

“那香包你放在身邊是不是超過三天?”

“大概帶了五天”,

“你這兩天是不是持續的低燒不斷,今天開始頭昏?”

“好像是這樣的”。

“還好像,你也真是夠粗心的。你中毒了,你那香包的絲線是由吃了從小就用毒藥澆灌長大的桑樹的葉子,吐的絲,然后織成了布,此布極為難得,你倒是面子夠大,有人這樣費心對付你,如果不是碰到本王,明日你就可以去閻王殿報到了。喏,這是解藥,你現在就吃了”。

明耀遞過一顆通明的藥丸,孟言茉毫不猶豫的吃下。

“你就不怕我給你毒藥?”

“我覺得你要是想要我的命,不會這么含蓄的,應該會用匕首,更快,而且也替你省了毒藥”。孟言茉摸了摸脖子,心中不知為什么有一絲委屈的感覺。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明耀冷哼一聲道。

“這是什么毒藥?出處是哪里?”雖然孟言茉已經認定了是孟言寧動的手,可是孟言寧怎么有這么厲害的毒藥,連引泉都不認識。

“本王不耐煩和你說”。明耀心道,我替你解了毒,就當上次你幫我的忙,還想讓我再細說,真是得寸進尺的女人。

出了門,就看到還在盯著孟言茉背影看的茶寮掌柜,明耀心情更不好了。

“把他眼珠子挖出來。再讓他試過你們的十八般手段后,才準死”。明耀對身邊的宣甲說道。

宣甲心中驚訝,好多年不曾用過全了,一般人熬不過兩種手段酷刑。殿下今日興致不錯啊。

“饒命啊,公子,小人哪有犯過什么錯啊,公子和小人的娘子在一室待了這么久,小人都沒有任何怨言啊,小人可以把媳婦送給公子,只求公子饒小人一命啊,小人絕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是小人的娘子勾,引了公子,小人都能體諒的。···”這茶寮掌柜被撞到墻上,后來又從樓上拖到樓下,樓下拖到了樓上,頭都腫起來了,此時剛醒,正好看到門內的孟言茉,他記得這女人是他買來的娘子,這才哭天搶地對著明耀的背影哭道,也是他的腦子摔壞了,才能說出這番話來。

明耀本來還沒明白他說的娘子是什么意思,后來回身看到那掌柜的盯著孟言茉說話,才明白他說的是孟言茉,心中仿佛被點了火一樣,一個后璇踢,一腳踩在那掌柜的咽喉上,使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著明耀靴子底下都踩出血來了。那掌柜死的不能再死了。

宣甲遺憾嘆了一聲,得,沒得玩了,好久沒有看到殿下這么生氣了,一腳就把人踩死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