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孟家姊妹都在松嵐院里來給孟老太太請安。小說し
就看到龔媽媽匆忙從外面進來,在孟老太太耳邊小聲回道。
原來一大早,那名叫做馬躍德的救人鰥夫書生就被他老娘扯著來到了孟家的大門口。
叫嚷著是來提親的。
門子趕緊報了進來,這龔媽媽才慌忙進來稟報老太太。
“真是豈有此理,成什么樣子,趕緊把那兩人帶進來”。
孟老太太是真的很想派家丁把這兩人給打走了,可是如今城里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任由這兩個人在外面胡說八道,也是敗壞孟家的名聲。
孟言珊姊妹紛紛都繞過屏風躲在了西次間里。
“親家老太太您好啊”。
馬郭氏一路帶著兒子,跟著孟家的下人進來,看的一路上的雕梁畫棟,穿堂游廊,嘴里嘖嘖有聲。
看著那打簾的丫鬟都長的比花俏,心里暗暗贊嘆,這孟家不愧是揚州府的第一世家,真是名不虛傳,瞧瞧這富貴的氣象。
馬郭氏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滿意的笑起來,自己的這個兒子,這三十年的人生,終于做了件大事,一件可以改變他們馬家門楣的大事。
馬郭氏看向座首的富貴老太太,笑著作揖抱拳,不倫不類的行禮。
看到廳里來的這對母子,婦人五旬朝上,穿著件灰色麻布衣衫,兒子一臉憨厚樣子,沒有那些讀書很好的書生的秀氣樣子。
聽到她的自然套近的話,孟老太太差點氣的嗆著。
放下茶盞,孟老太太不冷不熱的道:
“馬夫人,還請注意措辭,這親家兩字可不是隨便亂叫的”。
馬躍德拉了拉自己的老娘,握手抬起,施了個書生禮。
“孟家老夫人在上,晚輩給您見禮了”。
“別亂攀親,你可不是我的晚輩”。
孟老太太毫不留情的話,還有話里的小視,讓這個皮薄的書生漲紅了臉。
西次間里,孟言晴在聽到馬郭氏那句‘親家’的時候,就氣的直想沖到外面,把那最賤的婆子給打出去。
被身邊的大丫鬟蘭草和蘭蕙緊緊抱住。
“小姐,你要冷靜啊,你現在出去,被那婆子看到你的長相,豈不是被蒼蠅盯住了,想甩也甩不掉啊,小姐你忍一忍。
老太太那么疼你,怎么可能把你嫁給這樣一戶人家?”。
丫鬟的話總算起到了作用,孟言晴不再往外沖。
孟言晴轉頭,死死的盯著孟言茉,那眼神的兇惡的似乎要吃人。
沒嚇著孟言茉,倒是把她身邊的孟言惜嚇得直往孟言茉身后躲。
“老太太你可別不認賬,就是我們村里的大閨女被人在水里抱了,那除了嫁人,也只能死路一條了。
孟家的名聲這么大,相信你們家的小姐也做不出那樣不知廉恥的事情。
我兒愿意對你家姑娘負責,我們馬家也是詩書傳家的清白人家。
不會玷污了你家姑娘的清白就不認賬的。
三媒六聘,一樣都不會少的,我們馬家是很有誠意求娶你家五小姐的”。
孟老太太看著這鄉下婆子一雙靈活的眼珠,邊說還邊打量這花廳里的布置,那眼神中的羨慕和貪婪一點都不遮掩。
就她這副德行還敢自稱是書香之家?
偏偏這馬郭氏說的話,孟老太太是一點都反駁不了。
連鄉下村姑被人從水里救起來,都沒有了清白,更何況她們這些世家大族。
張氏看到婆婆遲遲不說話,昨天定好的主意,這是要改了嗎?
她心里焦急,再看到那對鄉下母子的德行,心里只像吃了個蒼蠅一樣惡心。
“不是五小姐,是嫵小姐,是我們家九——”
張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老太太身邊接到指示的龔媽媽迅速捂住了嘴巴,拉到東次間去了。
“這位夫人是怎么了?”
馬郭氏懷疑的問道,她跟人打聽清楚了,這孟府的五小姐是嫡小姐,爹也是衙門里當官的。
難道還有更大的便宜可以占?
“她今日有些頭疼,下去休息了”。
孟老太太一看馬郭氏那副打量算計的模樣,就很想把這兩人全都打出去,讓他們進來都臟了他們府里的地。
“哦,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商量親事的日子訂在哪一天了?”
馬郭氏沒看出來更多的訊息,決定還是把眼前的好處趕緊抓住。
只要兒子娶了孟家的嫡女,還怕以后考不上舉人,做不了大官嗎?
甄氏一看到婆婆對張氏的做法,就知道這老太太改變主意了,這是要護著九丫頭了。
肯定是大伯昨日和老太太說了什么。
她嫁過來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老太太是個好糊弄的。
心偏,沒有見識,目光短淺。
唯一的長處大概是趨利避害了,換言之就是勢力。
一定是大伯說了讓她認為可以有便宜占,或者是她害怕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這,甄氏就暗恨,她嫁的那個男人,剛開始還會覺得是個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良人。
可時間長了,甄是就發現,這個男人什么都不好她說。
并且有個很冠冕的理由,女人不要插手男人官場上的事,管好內宅,做好本分就行了。
她不知道官場上的事情,如何跟那些官太太們交好關系,又如何知道哪些是不必要理會的?
“這太快了,我覺得我們兩家還有許多要商量的事情,要從長計議”。
孟老太太覺得要是有這么一門姻親,被她京里的故舊知道了,一定會嘲笑的。
“這還有什么好商量的,總之是我兒子抱了你家小姐,毀了你家姑娘的清白。
難道你家姑娘還能不嫁給我兒子?
既然是一定要娶要嫁的,那就趕緊訂下了日子,我兒子成親后,還要趕考。
加緊讀書呢,這時間是很緊的。
我來的時候,翻了老黃歷,這二月十六是個好日子,老太太您看怎么樣?”
二月十六,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這是不是太趕了?我們家置辦嫁妝也來不及啊。
我看就定在五月初四吧,這也是個好日子。”
孟老太太看到這門親是沒法退了,這馬郭氏看著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只怕他們如果真拒絕了他們的提親。
出去,這婆子就能弄得人盡皆知。
那孟家姑娘的名聲就全毀了。
馬郭氏一聽要置辦嫁妝,也不提時間緊的話了,高高興興的同意了。
等這兩母子一離開,孟言晴就哭著從西次間里跑出來。
“祖母,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他們就是地上的土,和他們在一起,都臟了我身上的空氣。
祖母,你不是最疼我的嗎?
你怎么忍心讓晴兒跌進污泥里啊”。
孟言晴的哭聲,讓孟老太太也很心疼。
“晴姐兒放心,祖母不會讓你嫁給這樣的人家的。放心”。
孟老太太的眼神從孟家姊妹身上慢慢濾過。
最后停在了孟言惜的身上,孟言惜和孟言晴年歲差不了幾天,又是個庶女,能替晴姐兒出嫁,也是她的福氣。
孟言惜看到了孟老太太的目光,嚇得一下跪在了地上。
“祖母,我只是個庶女,人家都知道落水的是孟家嫡女的啊”。
她看懂了孟老太太的眼神。
“所以說你有好福氣啊,這次可以把你記做嫡女出嫁了,就是你姨娘也只有歡喜的”。
最后孟言惜失魂落魄的回去了。
一切仿佛塵埃落定,這一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去了。
到了后半夜,孟言茉被雜聲吵醒,就聽到院子外有鬧哄哄的聲音,她坐起身子來。
守夜的春暖立馬拿了燈罩過來。
“這是怎么了?外面怎么這么吵?”
紫蘇和山重也都穿好了衣服進來,可見是起來有段時間了。
“聽說是六小姐喝了藥,好不容易救回來了,錢姨娘哭倒在二老爺的院子外,求二老爺給六小姐做主,救救六小姐。
龔媽媽已經帶人把六小姐的院子給封了起來,暫時消息還不容易打聽到”。
云水說著打聽來的消息。
孟言茉聽完默然半響,今天在松嵐院里,她明明注意到二伯母有話要說,聯系來昨天紫蘇從松嵐院買來的消息,和姚媽媽的證實。
張氏要說的就是甄氏出的那個給她起個小名為‘阿嫵’的損德主意。
可見是孟老太太改變了原本動搖的主意。
孟言茉原本已經想好了,如果孟老太太真的逼她代替孟言晴出嫁的話,她就帶著弟弟出走,反正以這些年掙得銀子,就是躺著花都花不完。
唯一可惜的是弟弟要跟著她隱姓埋名。
還有她要辜負老祖宗救活她一世的恩情,拋棄了孟家。
孟老太太改變主意的原因就是昨日大伯父留下來說的話。
再聯想到那日在凈月松,最后離開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
明耀臉色冷冷的在和大伯父交代些什么。
大伯父則低著頭恭敬的聽著。
是他做了什么嗎?
孟言茉明顯的感覺到祖母今日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
她以為今天祖母仍然會逮著孟言晴說的是自己陷害她的話,來刁難自己的。
可是祖母卻輕輕放過了。
女子的命運是如此的淺薄,自己如果沒有依仗,沒有銀子,沒有身上的醫術,最不濟的時候,也可以做個行腳醫。
作為一個女子全部的命運都掌握在長輩那里。
就如她的前生一樣無力。
孟言惜這算是自己害了自己嗎。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