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不敢再猶豫,徑直去了存惠堂,將懷疑曦姐兒撞邪的想法細細說給老安人聽,請她幫著拿主意。
做了十幾年婆媳,齊氏從未低姿態地向老安人請教過什么,為了曦姐兒齊氏做到這樣,老安人也算心中安慰了些。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老安人捻著佛珠說道。
她說罷,不忘囑咐身邊人去老太爺那里,讓老太爺幫著把宮里走動的張天師請來。
要說起來,張天師算是張家的遠親,生在山西洪洞縣的旁支。少小時這張天師被一個道士帶走,弱冠之年才歸家,那時已經成了宮里的紅人,幫著皇上和后宮美眷們煉制丹藥,深得圣心。
聽說這張天師真有幾分本事。寧妃所出的小公主自小體健,忽有一日也是突然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嘴里還翻來覆去念叨著什么,嚇壞了一眾宮人。這張天師臨危受命,幫著小公主一看,是撞邪不假,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不出半日小公主燒就退了,再半日便醒了,完全沒了病時的模樣。
老安人她們幾個內宅婦人,自然是請不動張天師,只能是求老太爺親自去請。
老太爺那邊聽說之后,沒說二話,親自登門三顧茅廬才將張天師請了過來。
齊氏見此情景心中又是一番思量,縱使她跟張延遠已經沒有了感情,可公婆待她仍不曾變過一分。自打她進了張家的門,公婆就對她照顧有加,不同于妯娌們。楊氏也是因此看她不上的。
有令曦和令晨牽扯著她的心,又有公婆待她甚好,齊氏那顆冷了的心,終于有了點溫度。
她甚至動過和離的心思,可看著躺在床上的曦姐兒,還那么小,那么需要她,她才退縮了的。
“天師,小女她真是撞邪了?”張延遠是在老太爺去請來張天師之后,才知道曦姐兒撞邪的說法的。他一臉焦灼地望著張天師。
張天師點了點頭,問了曦姐兒生辰八字,算了約有半個時辰,才說道,“可有跟她同天出生的姊妹?旁支的有血緣的也可。她這情況太兇猛,需要同天出生的姊妹幫她擋一擋。”
齊氏不等張延遠說話,就問道,“天師有沒有別的法子,我家曦姐兒并沒有同天出生的姊妹。”
張延遠本想說有晴姐兒,生生被齊氏噎了回去。
倒是老安人說道,“天師這么一說,我想起個人來。”
“母親!”齊氏出聲阻止。
老安人不說是誰,卻又問道,“若是找個人替曦姐兒擋災,那個人會不會受影響?”
張天師言道,“影響自然是有的,比起小姐這樣卻好很多。且我有破解的法子。”
齊氏聽了明顯松了口氣。
張延遠看在眼里,明白了齊氏是怕影響了晴姐兒,立刻對齊氏多了分尊重。
“那如何擋呢?”張延遠問道。他打定了主意,晴姐兒就算委屈一下,能救她姐姐的命,也算做了件積德的事。大不了他好好補償范氏和晴姐兒就是了。
“在小姐住的西南方位,擇個院子,按我畫的這個樣子蓋間屋子,讓幫著擋災的人住進去就行。只是還有一點,擋災的姑娘十八歲之前不能嫁人,不然小姐還是要發病的,另一位姑娘也會被反噬。”張天師拿出幾張黃符貼在張令曦的床頭,邊貼邊說道。
貼了黃符,令曦果然不再囈語,安靜地睡去了。
眾人對張天師所言,自然又信了幾分。不愧是出入宮里的,有真本事在。
原來就這么簡單,張延遠不再猶豫,也不顧齊氏的反對,便讓小廝到外院去傳話,將晴姐兒帶來。
等到日頭落了,范云芝也沒有將晴姐兒送過來。
張延遠很是惱怒,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輕視似的。他沒跟齊氏商量,就氣沖沖去了外院。
范云芝正抱著晴姐兒哭。
晴姐兒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可見娘親哭了,她也哭嚎起來。
張延遠頓時覺得腦袋發脹,范云芝那樣子,分明是覺得自己要送晴姐兒上斷頭臺。
難道自己在她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曦姐兒病成那個樣子,齊氏整日偷偷抹淚,卻沒有因為張天師的話,就讓晴姐兒給曦姐兒擋災去。齊氏的堅毅此刻讓張延遠很是欣賞。相比之下,范云芝的小家子氣惹的張延遠厭惡無比。
他按捺住性子,好言勸道,“只是接晴姐兒去住著,又不是讓她去吃苦。天師說了,不會有什么影響。”
十八歲之前不能嫁人,要自己住在那樣的屋子里,還不能跟范云芝相見,還不算受苦?
“難道老爺認為我應該感激涕零地將晴姐兒送過去嗎?”范云芝覺得心被捅了一刀似的。“是不是太太逼您了?”
說罷,范云芝手蒙著臉痛苦了起來。
她的女兒,別人自然不會心疼。可那是她身上的肉!
沒多久,張延遠一臉挫敗地回來了。
齊氏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安慰道,“都是命數,爺不必多思多慮。”
張延遠看著她腫了幾天的眼睛,無比愧疚,道,“我以為她會同意。”
齊氏笑了,笑容并沒有深入眼底,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范云芝,她跟張延遠說道,“我壓根就不指望晴姐兒過來。我憑什么讓別人來替我的女兒受罪,我疼令曦,別人自然也疼自己的子女。”
竟然有為范云芝解釋之意?這還是齊氏嗎?這般善解人意,又是這般柔弱無助,不是范云芝才會有的嗎?
張延遠一陣恍惚,很快又釋然了,齊氏仍是齊氏,她做事只論對錯,不會去想人情什么,所以他之前才覺得齊氏冷漠刻板。
“是我考慮的不周。只想了我這做父親的心情,卻不了解做母親的心思。”他檢討似的說道。連齊氏這個做母親的心思,他也沒有仔細了解過。
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齊氏漸行漸遠的?是兒子夭折的時候吧。他閉上眼睛,不敢再去想了。
齊氏輕輕嗯了一聲,陷入了沉默。
外院,范云芝在燭光曳曳下盯著晴姐兒出神,許久許久,她沒有表情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又很快被滴落的眼淚掩蓋了起來。
ps:預答辯,早起等了一天,結果排到明天了。昨晚沒睡好,今天回來就睡了,剛醒,改了錯字發上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