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暖

第三十七章 送行

張令曦正睡得迷迷糊糊地,突然覺得身下懸空了,過了沒一會兒,好像又被放下了。《

是做夢嗎?張令曦睜眼一看,眼前竟全是黑的。

這種逼仄的感覺讓她想起了投生那日,也是有些悶,也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眨了眨眼,慌張地往頭上亂摸一氣。哦,遮住光線的帽子掉了,環顧四周,她才發現自己是被擱在了馬車上。

今日就要動身去京城了,趕在二舅舅成親之前到。天還不亮,怕是叫不醒她,齊氏才讓下人將她放在馬車上的吧。

她耳邊確有穿梭的人聲腳步聲和衣料摩擦的聲音,想來下人們正在安排馬車,雖然提前準備了東西,齊氏還是不放心的。

張令曦好奇地撩開簾子,眼前出現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怎么也看不清。

揉揉眼睛再看,還是看不清,霧蒙蒙一片。

是瞎了還是又投生到別的地方了?

她打了個冷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

“娘親!”她喊了一嗓子,是能喊出聲的,她撫了撫胸口,不再害怕了。

沒事了。投生的時候,想喊都喊不出聲音。

齊氏正跟鬧著別扭的晨姐兒說話,聽見曦姐兒在馬車上驚慌失措的喊她,不由分說地拉著晨姐兒上了車。

齊氏不輕易惱她們姊妹,現下嚴厲起來,晨姐兒都自覺有幾分膽怯。

晨姐兒并不想去外祖母家,也不想見什么二舅舅二舅母的。外祖母家的人,她巴不得不沾上半點呢。

母親忘了的事,她可時刻都記得呢。那家子無情的人,害得淳哥兒病死不說,竟還借著淳哥兒的死去張家鬧了一通。

父親被打了不說,大伯父都被他們揪著打了一個耳光,祖父又親自登門道歉,這才算完。

就連祖母,都因這事,關在小佛堂里吃齋念佛整整一年。

究竟是什么人家,才能做出這樣蠻不講理的行徑,還說什么將門之風,真是可笑至極。

母親忘了,可她忘不了。外祖母家對她而言,就像是狼窩一般,里面一群目露兇光毫無感情的惡狼,等著將她撕得粉碎。

昨個得知母親要去外祖母家,晨姐兒就托病不去。可誰知今日天還不亮,齊氏就進了她屋里,苦口婆心的勸了許久。

最后她勉強答應來送一送母親和小妹,誰知母親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她同去的。

什么勞什子舅舅成親,干她哪門子的事!

被硬拉上馬車,張令晨滿腔的怨氣。

“娘親!長姐!”簾子一動,張令曦就死死盯住了,待看到簾子后面露出的兩張臉,她雀躍地喊了兩聲,眼睛里滿是欣喜的光芒。

母親和長姐遠看的時候模糊,近了就清楚了。是起霧了,不是投生不是瞎了,是起霧了。

張令曦為自己的過分緊張而慚愧不已。

帶著記憶生活,總覺得現下有的東西,可能過個片刻就消失了。就像她活了一遭,死了一次,又活了,都是片刻之間的事。

這種不安的感覺,時不時地有意無意地干擾著她的現在的生活。

張令曦患得患失,內心總是不得安寧。所以,才會突然這么緊張這么害怕。

可是現在知道了,剛剛那些都是她的臆想。她還是張令曦!

這是失而復得的感覺,齊氏和張令晨不會懂,不過仍然被她的情緒感染到了。

“不過是一會兒不見母親,你怎么就開始急了。小時候好好的,現在性子這么纏人。”張令晨面色不虞地說道。

倒不是跟張令曦真生氣,只是心情不好了,就想嚇唬她一下。

張令曦才不怕她,小嘴巴那么一張,說道,“我現在就還小,還是小時候呢。你小時候沒準兒還不如我,看不見娘親就哭。”

說完還做了個鬼臉,長姐作勢要打她,她趾高氣昂地躲到齊氏身邊,挑釁地沖著張令晨笑。

齊氏看她們斗嘴,眼底都是帶笑的,問道,“咱們令曦怎么啦,是不是一個人在馬車里害怕。”

張令曦嘟著嘴點了點頭,向齊氏索抱。

“娘親,咱們什么時候出發?”張令曦盼著出門,忍不住便問。

齊氏道,“耐心等下,一會兒就走。令曦這么想去外祖母家啊?”齊氏說完還有意看了張令晨一眼,似乎是讓她看看,連曦姐兒都是想去的。

張令晨偏過頭去,裝作沒看懂齊氏的意思。

張令曦繼續討巧地說道,“令曦想去看看外祖母家有沒有大院子,想看看二舅母有沒有二伯母漂亮,還想看看二舅舅是不是還是那么笨。”

說完她嘻嘻一笑。

她看出長姐對這次出行的抵觸了,便故意順著齊氏的意思說些輕松的話題,好讓氣氛不那么尷尬。

長姐跟母親鬧氣,還是頭一次。

齊氏輕拍她一下,道,“不許說你二舅舅笨。”

張令曦搖頭道,“不是令曦說的,是娘親說的。”

生生地睜著眼睛說瞎話,也不知是跟誰學的。齊氏有心說她兩句,可看小女兒乖巧討喜的樣子,便作罷了。

一旁生氣的張令晨想笑又憋著,一肚子的氣沒一會兒便消了。

加上齊氏又提起張令晨兒時,二舅舅帶她看花燈的事,張令晨總算不再皺著眉頭了。

等著這邊收拾停當準備出發的時候,老安人帶著一家老小地過來送行了,連梁氏這個身子重的都來了。

楊敏顏和楊氏左右兩邊,虛扶著老安人,梁氏則落后一步,扶著腰被丫鬟攙著。

各房的哥兒姐兒們,也都過來了。浙哥兒站在眾人中,并沒有穿戴多華麗,卻比汶哥兒淮哥兒更昳麗耀眼。

張令曦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浙哥兒,浙哥兒也正疑惑地打量著她。

這個妹妹,真是奇怪。前世不顯山不露水的,他甚至不記得她出現過。這一世接觸了才知道,她玲瓏得很。

難道是他的重生,改變了什么?

他正出神,渝哥兒偷偷撞了撞他,說道,“父親來了。”

張延遠這兩天又是歇在外院的,不過他吩咐了下人,銜玉院有什么動靜都匯報給他。這不,聽說齊氏要走,他立馬就回來了。

“母親。早起風涼,您就不要再送了,快回去吧。”齊氏勸著老安人回去,勸罷才看向張延遠。

張延遠滿是得意的樣子,往日每每討好了她,就是這一副表情。

齊氏不由心中冷笑,難不成張延遠以為來送送她,她就要感恩戴德?

張延遠不自覺地摸了下鼻子,有些緊張地對齊氏說,“從真,我送你們母子去京城。”

他竟是想親自送她們娘仨到京城去?齊氏半是驚訝半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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