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小懶蟲,是不是有了九兒,門都不出了?”張令晨敲了敲門進來,張令曦正拿線團逗著小貓九兒。
九兒伸出爪子去撓,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張令曦有些心不在焉,二舅舅說,拿了那味藥的人,很可能跟齊氏一樣,在裝病。四房里的藥罐子,只有四奶奶一個。她裝病有什么意圖呢?
張令晨輕輕拍了拍張令曦的肩頭,“你逗個貓都能出神呀?”
張令晨回來是為了跟即將出嫁的楊敏顏說點體己話,兩個人晚上手拉著手睡在一起,天南海北地瞎聊。
連著兩天,張令晨和楊敏顏都是吃住同行的,今兒個竟然是她自己來的。
端看著張令晨,比上次回來要豐腴了些。臉上神采奕奕的,說話辦事比做姑娘時更多了幾分凌厲,便知她婆母將管家的事全交給了她。
提起應家二房跟長房不睦,牽連著她們三房,張令曦氣不打一處來。她婆母性子太面,一心軟就讓人哄了去,
婆母自知自己這擔不起事兒的性子,弄得三房光景一日不如一日。等她進了門,先是試探她一番,稍放了些權給她,最后索性做了甩手掌柜,一攤子事一股腦地丟給了她。
虧了張令晨從小在老安人身邊,耳濡目染,主持起中饋不覺吃力。且婆家雖人多事多,好在丈夫疼愛婆母體諒,倒不覺得艱難。
婆母軟弱好欺,她張令晨不是。幾個月下來,雷厲風行,讓三房上下齊心不說,還壓了壓二房的氣焰,讓她們知曉三房現在變了天,不是她們想蹂躪就蹂躪的了。
沒想到,這樣還得了丈夫的欽佩和尊重,小夫妻兩個互敬互愛,如膠似漆起來。
張令晨想回娘家住上幾日,丈夫親自送她過來,走的時候,眼里還全是繾綣不舍。害的張令晨被楊敏顏她們好生笑話了一通,走到存惠堂臉都是通紅的。
老安人盼著張令晨回來,好幾宿都睡不安穩,如今見張令晨面色紅潤,沒有半點被打壓欺負的模樣,老安人放下心來。
齊氏嫁進來的時候受過婆母的難為,格外關心張令晨婆母是個什么秉性,怎么處事。有些人別看表面上好性子,笑臉待人的,其實內里頭不知多少壞心思。齊氏最怕張令晨遇見這個。
張令晨這次回來,安了所有人的心。
“我才不是懶,到了秋天,倦一些是在正常不過的吧?”張令曦將九兒交給佩玉。“長姐才想起我來。”
張令晨輕輕刮了下張令曦的鼻子,嗔怪道,“就你什么都計較,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張令曦不服地仰面問道,“要是我不計較,長姐是不是都不來了?”
“小性兒!”張令晨不坐凳子,坐到張令曦的床上。道,“我不在,家里的事情你就要學著掛心些,知道嗎?”
“知道,尤其是父親母親那里,上次長姐跟我說的,我都牢記著呢。”張令曦答道。
可憐長姐不知母親的打算,要是告訴了她,以她那炮仗似的性子,還不攪個天翻地覆?母親原想著長姐嫁了人,收斂了性子,再慢慢告訴長姐。誰知長姐在應家,倒磨練地有些潑辣起來。
母親打定了主意要離開張家,既不能影響了長姐,又要為她張令曦的前程打算,詐死是最好的辦法。母親也說,等離開了張家,她就找個佛堂或者道觀,禮佛或者是修道,總之不再參與凡塵俗事。
張令曦知道,要不是覺得她還小,離不得母親,母親她死了一了百了的心都有。前世不就是這樣嗎?
她還好,以后還見得著母親,就算見不著起碼心里頭知道母親還活著,有個念想。張令晨就不同了,她會跟張家所有人一樣,以為母親死了。到時候她的那種悲傷,就是真的生母亡故的悲傷了。
張令晨向來不仔細,絲毫沒有意識到齊氏看她時,目光里那種訣別的傷感。
齊氏曾摟著張令曦長長嘆息,道,“有時候我在想,難道我真的要任性一回,放著你姐姐不顧?你說她會不會恨我?可是我在這里,真的一刻都待不下去···”
人到了真正要做重要的選擇時,大概都會反復質疑自己的選擇正確與否。
張令曦沒有說話,只是摟緊了齊氏。
就算是子女,也沒有權利要求父母放棄自己的追求,沒有權利要求父母為了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的不幸中。
張令晨看著妹妹乖巧聽話,從手上褪下個鐲子,要套到張令曦手上,被張令曦一錯身躲開了。
“長姐你自己留著吧,母親說你成了家,得學著精打細算。我想著也是,別嫁去了大咧咧地將姐夫家給敗空了,姐夫到時候哭都沒地兒。”
張令晨作勢就要打她,“一整天腦子里都裝了些什么,盡瞎說!我還缺個鐲子不成?”
硬是將鐲子塞給了張令曦。
張令曦當寶貝似的收了起來,想著到時候送給母親,起碼算個念想。
張令晨又想起一事,問道,“我看著父親跟母親兩個人生疏了似的?還有,晴姐兒是什么免了禁足的?”
張令曦將前因后果講了一遍。
父親那天拂袖而去,沒兩個時辰,巴巴地回來討好齊氏。說是他一時鬼迷心竅,晚上不顧規矩睡在了正安苑,不干范姨娘的事。
齊氏哪里肯理他。
張延遠自知理虧,老老實實守起了規矩,不過卻是不敢再去齊氏屋里頭了。
得知是齊氏求了父親,讓他解晴姐兒的禁足,張令晨啊呀一聲,道,“母親何必為她出頭,這樣做好人,那邊未必感激她。”
“母親做事哪里求過別人感激,她想做的才做,不想做的拿刀逼她她都不肯,長姐你又不是不知。”
張令晨卻一心覺得是范云芝蠱惑了母親,讓張令曦時刻警醒著一些。
“范姨娘絕沒安好心思,你們要留意緊一些,尤其是在吃喝上。”張令晨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佩珰跟我說,昨天她看見以前在正安苑伺候過那個寶樂,跟廚房里那些個人熟的不行。你說是不是要當心?”
寶音和寶樂被趕去做粗使的活計,寶樂心眼多,不知怎么搭上了廚房的人。聽說范姨娘日日給齊氏做湯羹,張令晨怎么能不懷疑和擔心。
“最好是讓母親或者祖母好好查一查。不然我始終不能安心。”張令晨想了想,“還是我去說合適。”起身就要走。
她昨天沒有細想,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張令曦忙道,“只是看見寶樂跟廚房里的婆子交好,就大查徹查,最后查不出什么反而打草驚蛇。去跟祖母說,祖母定會覺得捕風捉影的說法不足為信。而且你看,母親的氣色不是比上次你回來好了很多嗎?大夫都說沒什么大事了,靜養上半年就差不多了。”
只要不壞了她們的事,張令晨起疑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