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令曦沉著地將昨夜發生的事情詳述給老安人,問道,“令曦知道母親身體不好,怕她一連被這兩件事刺激,氣急了。可總需要個拿主意的人,這才來跟祖母說的。”
老安人憐惜地將她摟在懷里,安慰道,“我的小可憐兒,可受了委屈了。那寶音人在哪里?有祖母在,看哪個敢害你。”越說越是疾言厲色。
張令曦領了老安人到五房關著寶音的一個雜間。原先這一排房子都是下人房,后不知怎么的,全都廢棄不用了。想到將人關在這兒,這得益于張令曦之前在五房里撒歡亂跑,沒人約束她。
這里少有人來,曦姐兒能在那么慌張的情況下想到將人藏在這里,實在是不易。老安人贊賞地看著張令曦,也不顧那雜間里有多臟,低著頭走了進去。
寶音早嚇得汗尿直流,混在一起散發出一股特別難聞的味道。
聽見腳步聲,她已經嚇得將身子縮了縮。
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又聽到了幾聲開門聲,心里這才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什么屋子的一個暗室之類。
來的人是不是九小姐?要是九小姐的話,她好生哭求一番,將罪過全推到十小姐身上,說不定九小姐一個慈悲就放了她呢。
最好她要表現的誠心一點,小孩兒最是好哄的。而且九小姐和十小姐不睦,她若是抓住這一點,向九小姐提供些十小姐的把柄什么,哄得九小姐肯拿她當個內線也好。
想罷這些,寶音便覺得沒那么駭人了。
門終于吱呀一聲開了,房梁上抖下積久的嗆鼻煙灰。寶音抬著頭,向門口望去。
“這是股子什么味兒,您當心些。”老安人身邊的秀屏忙遞了個滴過香露的帕子給老安人,秀琴攙著老安人,道,“您仔細著腳底下。九小姐找的這個地方,還真是•••”
崔菊抱著張令曦,也拿出個帕子讓張令曦捂住口鼻。
這崔菊是范云芝身邊那個丫鬟崔芳的堂妹,當初也在張延遠身邊伺候,一左一右兩個姐妹花看著賞心悅目。崔芳犯了事之后,崔菊也沒臉在銜玉院里待著,自請去做雜役。齊氏敬她,送了她去老安人房里伺候,她比在銜玉院還如魚得水。
因此張令曦去了存惠堂,崔菊總是得空就逗一逗張令曦,陪她玩還總是給她些好東西。
落灰落得重,幾個下人都嗆得直咳嗽。
老安人反手覆在秀琴手背上,跟張令曦道,“看看,你祖母盡是受欺負。整日的秀琴秀屏她們編派我,難道我平日里走路就是不仔細不當心不成?”老安人是喜歡極了秀琴秀屏兩個丫鬟。
秀琴裝著不服道,“那便讓九小姐來評評理,我們說的對是不對?您總愛跟我們幾個丫鬟犟嘴,自己的身子自己總是不當心著些,各房有個什么事情,最操心的還是您。”秀琴說的也是心里話,老安人說是將管家的權都放了下去,心里頭還總操著這個那個的心,一點不閑著。
當著張令曦的面說這些,也是隱晦地提醒張令曦,老安人疼她,肯為她的事情奔走,她要惜福才是。
老安人整日里聽秀琴的“責備”,倒是覺得舒心極了。
兒子媳婦孝順爭氣,孫子孫女教養的好,事事處處又都有這些個下人經心,老安人覺得日子再好不過了。
張令曦胳膊環著崔菊的脖子,在她懷里特別地老實,道,“秀琴姑姑說什么就是什么了,祖母您都管不了,難不成還要令曦幫您出頭不成?”張令曦說完吐了吐舌頭。
老安人笑她是個怕事的鬼靈精。
寶音早在那里心一悸,暈了過去。
來的不止九小姐,還有老安人。這下她是在劫難逃了。
老安人見她昏迷不醒,讓人想法子弄醒她。這里頭污穢不堪,帶到存惠堂問話是最好,連那范姨娘和晴姐兒,也一并帶去存惠堂。
老安人親自來這一趟,一來是想來看看情況,二來是提防下人們去范姨娘那里通風報信。她有意讓崔菊抱著張令曦過來,不給崔菊接觸別人的機會,就是防止她去跟崔芳通氣。
不過崔菊面上淡定自若,不像是著急崔芳的樣子。也不知姐妹兩個是再無聯系形同陌路,還是生了什么仇,再要不然,就是崔菊故意隱藏自己。
不管崔菊做沒做什么,老安人心里頭定然是有疑問的,畢竟崔芳在范姨娘屋里頭。
范姨娘有沒有膽子,在老安人房里安插眼線,這誰能知道。
沒人跟范姨娘說是什么事,范姨娘心里頭泛著嘀咕,帶著晴姐兒進了存惠堂。
眼見張令曦跟老安人在說笑,范姨娘心里一緊,莫非是晴姐兒跟曦姐兒有什么糾葛,曦姐兒告了狀?還是說寶音的事,讓老安人對她起了懷疑?
范姨娘一顆心七上八下,就像是在咚咚地打鼓。
晴姐兒懵懂不知,稀里糊涂隨著范姨娘跪下,可她直勾勾看著張令曦,眼神里全都是妒恨。
雖說晴姐兒很快就垂下了頭,可老安人這輩子什么風浪沒經過,難道這還看不出來?她狠狠斥了晴姐兒一頓,說晴姐兒不懂規矩,不將長輩放在眼里。
范姨娘俯倒在地,老安人說晴姐兒目無尊長,傳出去以后,晴姐兒說親可怎么辦?她在府里頭沒有依仗,連累著晴姐兒不受人待見。范姨娘恨的牙癢癢,要是沒有齊氏和曦姐兒在老安人面前吹風,老安人怎么會這樣的態度。
齊氏齊氏,她千算萬算進了張家,就是沒算到齊氏在張家居然還有地位。
硬著來拼是不行了。好在她一貫在齊氏面前都是恭順的,這些五老爺都看著眼里。
等著齊氏一死,她就來個撞棺,做一場戲給他們看。最好是跟浙哥兒商量一下,他最有主意,男孩子力氣也大,到時候眼疾手快抱住她也不是不行。
到時候她額頭掛了傷,哭上一哭,以五老爺那個性子,鐵定心軟。她再趁熱打鐵地,讓楊氏幫她在三老爺面前提一提,勸一勸五老爺,她是生了兩個兒子的人,最該被扶正。
到時候人人都勸五老爺,五老爺耳根一軟,可不就將她扶正了。范姨娘飛快地打著算盤。
“母親,小孩子之間,鬧個別扭也是正常。妾身在這兒替晴姐兒道個歉,希望曦姐兒這個做姐姐的,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寬容你晴妹妹一次。”范云芝這話,說的張令曦若是不肯原諒,便是做姐姐的跟妹妹計較。
張令曦軟綿綿地回道,“不知姨娘指的是什么事,我跟晴妹妹之間,倒是從沒鬧過別扭的。莫不是姨娘誤會了不成?”
老安人冷眼瞧著,心里頭涼了一片。枉她的曦姐兒心善,一片苦心地教晴姐兒習字,晴姐兒非但不感謝,反倒是記恨曦姐兒。便是擱在什么地方,也沒這個道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