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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傷勢肯定早就被那些人所知,難怪他們這般放肆且迫不及待武令媺深吸一口氣,深深凝視著病榻上清瘦的皇帝老爹,在心里對他說:“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銀針刺穴,會不會加重病情?”武令媺直視顏無悔。說實話,相對于太醫們,她更信任小顏同學的人品和醫德。
顏無悔從武令媺眼中看到了她對自己的信賴,精神越發振奮。謹守著禮節,他躬身行禮稟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但是如果陛下不能吞咽湯藥,那便永無治愈希望。公主殿下,家師曾道,兩害相權取其輕”
太醫院院正發言:“公主殿下,小顏神醫的醫術傳承自圣手神醫,自然是超凡脫俗的。只是要令陛下清醒,恐怕要在陛下龍首之上行針,這個……恐怕不妥吧?”他也不是不知道要令皇帝清醒,只是不敢動手。
“無悔的醫術盡得圣手真傳,父皇也多次夸獎,爾等此是何意?”蘭真公主勃然大怒,憤怒責斥道,“爾等無用便當退位讓賢,怎敢胡亂置疑?”
這些油滑老東西,不就是不想承擔責任嗎?病人的病情就是被你們這些瞻前顧后的老油子給耽誤的武令媺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地說:“孤與蘭真皇姐一樣,都相信小顏神醫的醫術與醫德你們且去偏殿討論藥方,這里有小顏神醫即可。日后父皇若是怪罪,自有孤領受懲罰”
太醫們簡直是如聞大赦,慌不迭行禮退出。武令媺盯著他們的冷浸浸眼神,完全可以凍得死人。她又看向后妃們,沉聲問道:“各位娘娘,是否也要退避三舍?”
雖然沒有人敢直接說出口,但她們無疑也是害怕的。徐皇后輕移蓮步走上前,站到武令媺身邊,面對諸妃,淡聲道:“此時人多也無益于皇上病情,各位姐妹回自己宮里去罷。皇上若是醒來,想傳召哪位姐妹侍疾,自然會有圣旨。”
掌管后、宮諸事的妃嬪們口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但徐皇后此時卻一反掌態,表現得極為強勢,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后、宮不可亂,本宮還要有勞幾位姐姐加倍提起精神打理宮中事務。皇上醒來后,也會感念姐姐們的辛苦。”
畢竟是中宮之主,徐皇后斬釘截鐵的言語充分表露了她的決心。眾妃不管是否甘心,都不得不領了皇后懿旨,依尊卑有序出殿離開。徐皇后又看向武令媺,平靜說道:“本宮自當與公主殿下同擔陛下安危。”
很好武令媺并不意外徐皇后會挺身而出,她起身向徐皇后鄭重行禮道:“多謝皇后娘娘”
徐皇后急忙扶住她,搖頭道:“公主無須如此,這是本宮份內之事。”她深深凝視著武令媺,輕柔卻清晰地說,“玉松公主,不管發生什么事,本宮都將與你同進退”
與徐皇后對視,武令媺腦中閃掠過猜測,最終確認徐皇后的話確實還另有深意。她有點驚訝,不明白為什么徐皇后會放著德妃與泰王這現成的實在親戚不投靠,卻要跑到自己這條船上來。但此時無暇細思,她重重點頭道:“好”
蘭真公主冷眼旁觀中宮與幼妹的結盟,心里轉著念頭。瞟見義子小臉潮紅、眼睛放光的激動模樣,她不禁微微皺眉。顏無悔與武令媺交好,她樂見其成,但二人的友好程度絕對不能超出她的掌控。
閑話少敘,顏無悔取出銀針,開始消毒。武令媺分心盯著內殿門口,卻沒有看到誰跑進來。也是,明擺著要冒風險的事兒,那些人怎么可能主動冒頭。倒是康王……她看向一直沉默卻沒有離開的康王,他眉關緊鎖,卻沒有退縮畏怯之意,一徑怔怔凝視病榻上的皇帝。
銀針扎在皇帝頭上數處大穴,顏無悔此時出其地鎮定,只想著要施展渾身解數,絕不能有負十九和義母的囑托。漸漸的,他渾然忘我,腦海中回蕩著師父所授諸般手法,有條不紊地或快或慢或深或淺行針,務求精準。
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哪怕這男人其實還是個小少年。武令媺出神地盯著顏無悔有如行云流水般的施針動作,有如在欣賞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突然,她覺得背上百般難受,扭頭后望,卻恰與蘭真公主眼神對視。兩姐妹默然,同時向對方溫和微笑。
顏無悔沒有辜負幾人的信任。取針之后只過去數次呼吸的時間,皇帝陛下就猛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清明湛然,沒有半分混沌神色。
武令媺喜極而泣,剎時眼前一片模糊。皇帝的目光很快就從龍榻帳頂移到床邊數人臉上,尤其是看見武令媺時,他眼里的歡喜顯而易見,哆嗦著唇低啞喚道:“媺兒……”
用力抹去淚花,緊緊攥住皇帝身上錦被,武令媺輕聲道:“父皇,不說話,先喝藥。兒臣很好,父皇盡管放心。”
皇帝露出欣慰笑容,掙扎著想坐起身。季良全不停拭著眼角,見狀急忙上前扶住皇帝,將他半抱起來。武令媺端過藥碗,一勺一勺將湯藥喂給皇帝喝。
蘭真公主見父皇沒有絲毫遲疑便喝下幼妹喂給的藥湯,這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當年皇帝親征西疆傷重回朝,唯有敦莊皇后才能得到他最大的信任,可在服藥之前,也必須當著皇帝的面先用圣手銀針驗過。
武令媺一邊喂藥,一邊飛快地把皇帝的病情和她方才的布置沒有絲毫隱瞞地告訴了他。皇帝很配合,直到將湯藥涓滴不剩喝完,又命她取了一丸九轉還陽丹服下,才喘了口氣說:“季良全……傳朕的旨意……”
武令媺剛想和眾人一起跪倒聆聽圣旨,卻被皇帝伸出被外的干瘦手掌輕輕按住。見皇帝吃力搖頭,她不想令皇帝再費勁,便乖乖安坐不動。
縱然病中,皇帝的眼神依然威嚴凌厲,將殿內都有哪些人看得清楚之后,他緩緩道:“鳳印交還中宮,后、宮諸事交由皇后處理。蘭真你若無事,可進宮幫襯一二。在圣手神醫沒來之前,朕的病由顏無悔主治,太醫院襄助。”徐皇后、蘭真公主和顏無悔都急忙應是。
“祿郡王、泰王、瑞王輪流監國,每人一旬為限。安嘆卿授巡風使,監察京城治安,正二品及以下,見官大一級。”皇帝看向康王,頓了頓才說,“老七,你于政事不通,就先從宗務司的差事辦起。你九弟累了這么多年,你當哥哥的應該出力。如果有什么拿不準的地方,你不妨與玉松商議。和王……令他閉門讀書,無旨不得擅自出府。”
宗務司是什么地方,辦得是什么差事,康王對這些還是知道的。聞聽皇帝交給自己如此重任,他滿臉激動之色,跪倒重重磕頭,顫著聲音發誓一般地說:“請父皇放心養病,兒臣必不令父皇失望”
皇帝說了這么多話,胸膛劇烈起伏,顯然累得不輕。武令媺心疼地給皇帝輕撫前心,示意季良全將他放回榻上,又柔聲勸道:“父皇,好好休息吧,不要再勞神了。皇兄們和大臣們會將國事安排妥當的,父皇別擔心。”
皇帝躺平后又喘了許久,眼望武令媺,緊緊攥著她的手,低聲道:“乾寧宮諸事都交由玉松公主處理,任何人不得插手干預壽王暫緩赴任,掌內衛龍令與金甲軍虎符”
武令媺心頭大震,皇帝老爹給予了她和小十二最大最重的信任。深深吸氣,她一字一頓道:“父皇放心”
皇帝緩緩頷首,深重的疲憊之色浮現于臉龐。他凝視著自己最信任最疼愛的小女兒,又輕聲道:“我兒伏耳過來。”
聞聽此言,季良全急忙快步后退。他不但讓所有宮人連同顏無悔在內都遠離龍榻,還恭敬地將徐皇后與蘭真公主請離。他自己則忙忙去外殿向皇子、宗室和重臣們傳旨。
心中驚疑不定,武令媺依言跪在床邊,將自己的耳朵湊在皇帝嘴邊。她聽見她的父皇用細微聲音斷斷續續說:“我兒,該爭的就要爭,半步也不能讓皇后……你盡可信任”
“是,兒臣知道了。”武令媺努力忍住淚水,又等了等,卻再沒有聽到說話聲。她起身瞧去,卻見皇帝已經再度閉上了眼睛,鼻息深沉。
虛脫般無力坐在地上,武令媺撐住額頭定神飛速思考。大權在握,便是大責在身,她肩上的擔子不知重了多少。而皇帝老爹做出這么多安排,他顯然對自己的傷勢了然于心。他的這場重病,只怕在短時間內不會有大的起色。
京城最強大的三股武裝力量,即是內衛、金甲軍和城衛戍備軍。武宗厚手持內衛龍令與金甲軍虎符,便能號令這兩軍。城衛戍備軍大將軍官職為正二品,任巡風使監察京城治安、見正二品及以下官員大一級的安嘆卿恰好能鉗制此人。
不過……武令媺悄悄瞥了蘭真公主一眼,皇帝陛下似乎并沒有如表面所示那么信任金甲軍大將軍謝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