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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媺覺得皇帝陛下的神色有點不對勁,他為毛要用那種的眼神瞧著自己?摸摸面龐,她不解問道:“父皇,兒臣臉上可是開了花兒?”
皇帝陛下攬著武令媺的肩膀,笑吟吟地說:“我兒似乎又長高了,只是也瘦了些。你要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
武令媺好一陣無語。皇帝陛下您這是要鬧哪樣?怎么不關心關心疫情的事兒,只是指派了監國皇子、圣手還有連喆勛去察看情況,半點也沒有去年雪災時憂國憂民的模樣。
“父皇,兒臣也去瞧瞧吧……”武令媺試探著再求旨。可皇帝陛下還是搖頭,不許她親自去疫情現場。
“挺好啊。”武令媺心不在焉隨口一答,但立刻警惕起來,微蹙眉尖問,“父皇為什么要問這個?”
皇帝陛下親手遞給愛女一碟點心,將她手里拿倒了的書給抽出來扔在桌上,撫摸著她披散在肩頭的長發,柔聲道:“他做你的駙馬,好不好?”
武令媺正咬了口點心,聞言便像被按下“暫停”,張大嘴呆愣著半響也沒回過神。貌似她今年才……十三歲吧?她急忙吐出嘴里的食物,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聲道:“兒臣還小,父皇在說什么呢”
幽幽長嘆出聲,皇帝陛下拿帕子給武令媺擦拭嘴角,低聲道:“我兒,再有兩年你就及笄了,現在定下駙馬人選也不算早。若沒有將你的婚事安排好,父皇怎能安心閉眼?”
武令媺眼眸微酸,慢慢倚入皇帝懷中,將頭靠在他心口,喃喃道:“父皇在說什么胡話,父皇的病眼看就要大好了。兒臣的婚事一點也不著急……”
“我兒,你向來有主意,父皇知道。父皇并不是要勉強你,只是覺得連家不錯,治家雖然也嚴卻不像鄭家那么苛求。連喆勛人品上佳,如今看來他待你也是有心。”皇帝陛下摩挲著武令媺的背脊,緩緩道,“女兒家再能干,終究還是要嫁人的。若能得夫君疼愛,兒女繞膝,人生才圓滿哪。”
武令媺很想說,父皇陛下,我一輩子不結婚也是可以的。但這樣的話,她知道說出來只會讓皇帝傷心。難怪連喆勛今天這么突然地跑來表忠心,他必定早就聽到風聲了。
沉吟片刻,武令媺委婉道:“父皇,夫君疼愛當然好,但兒臣更想找一個兒臣自己喜歡的人。”
神馬找不到我愛的人,就找一個愛我的人,她才不湊合。人生苦短,若是大半輩子都湊合著過,那還有什么意思?而且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去滾床單,去生兒育女,她會有對不起自己的感覺。
前世過不下去了還可以離婚,今生她身為一國公主,朝廷怎么可能允許她做出這種事?所以與其到時候后悔,不如在還能選擇的時候認真挑選。武令媺對連喆勛目前是真的無感啊,這要怎么過日子?
皇帝陛下笑道:“父皇也沒有說讓你現在就下嫁,你若實在不喜歡他,父皇當然不會勉強。你那公主府不是還缺正三品的總理官么,讓連喆勛去給你當,好不好?”
完了,看來連大人還真是入了自家父皇陛下的眼睛,他老人家這是一意要拉纖保媒啊。武令媺實在不愿意讓皇帝陛下失望,想了想便說:“那好吧。不過他進了公主府,就要和別的屬官一樣守公主府的規矩。他若是干得不好,連試用期也通不過的話,父皇就不要怪兒臣把他給辭退了。”
皇帝陛下見愛女松了口,歡喜笑道:“他若是連這個考核也通不過,想來能力不過了了,父皇也不會將我兒下嫁給他。我兒不要客氣,盡管使喚他就是。”
武令媺心里不怎么痛快,臉上卻不會表露出分毫。她陪著皇帝陛下用過午膳,給他讀了會兒書,安頓他午睡。坐在榻邊,她遲疑著,最終咬牙按下眉間朱砂痣。
原先還有碗口粗的光柱如今縮水了一半,高度更是只有三尺來長,顏色又淺淡了不少。光柱中的金龍懨懨而臥,無精打采。武令媺怔忡了許久,光柱消失以后,她還呆望著半空許久挪不開眼睛。
默然獨坐良久,武令媺才怏怏離開寢殿。在門口,她碰見不知待了多長時間的武赟嗣。姑侄倆相視無言,眼里同樣飽含悲凄。
眾多皇孫中,武赟嗣毫無疑問與皇帝陛下的感情最深。雖然皇帝陛下表面待武赟嗣沒有什么不同,但武令媺卻很清楚背地里皇帝陛下為了這個皇孫的成長可謂煞費苦心。
不管以前打算栽培武赟嗣為皇太孫,還是現在無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讓他以后能登上皇位做種種準備,都能昭示皇帝陛下對武赟嗣的重視。武赟嗣自己對此不可能不知道,他對皇帝陛下深有孺慕之心也是必然。
武令媺示意武赟嗣跟自己走,姑侄倆一前一后沉默著來到長青殿偏殿無人之處。讓跟隨自己的宮人守好門戶,武令媺對武赟嗣說:“這幾天小皇姑恐怕沒時間教你,你自己好好看書。”
武赟嗣懂事地點點頭:“小皇姑不用擔心侄兒的功課,侄兒自己會努力。皇祖父另外也安排了先生教侄兒。”
“好孩子。”武令媺拍拍小侄兒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低聲道,“紫鱗,你要記住,皇祖父在你很小的時候就讓人悄悄教你,這件事,無論是對誰,你都不要說”
武赟嗣眼中掠過驚慌之色,羞愧地低下頭,囁嚅著說:“可是小皇姑,侄兒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瀾表妹。”
我的天武令媺瞪著武赟嗣,恨不能敲他兩個暴栗。這孩子向來穩重又精明,她以前還覺得他實在太穩重精明了,偶爾有裝十三之嫌。如今接觸得多了,才知道那些表現只是孩子為了保護敏感內心而豎起的堅硬盔甲。可她實在沒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居然就逃不脫美人關。
武赟嗣揪住武令媺的衣袖,急切地說:“瀾表妹答應過侄兒,對誰也都不會說,就連蘭真皇姑和姑丈也都不說的。”
好吧,現在只能相信淳和郡主的人品了。武令媺搖頭道:“你呀你,讓我說什么好這件事兒,相信你皇祖父也是叮囑過你的,你怎么就守不住秘密?”
“那日瀾表妹想家了,也告訴侄兒許多她的小秘密。我才……”武赟嗣眼睛微亮,飛快地說,“小皇姑,侄兒正想將一件事告訴你呢。瀾表妹對侄兒說,顯嗣堂弟掌心的乾坤紋記是假的”
武赟嗣口中的顯嗣堂弟,就是瑞王家那個“手握乾坤”的小嬰兒。說實話,武令媺從來就不相信什么身帶吉兆而生。但是此時聽武赟嗣這么一說,她還是有點驚訝,便道:“具體怎么回事,你仔細說說。”
武赟嗣卻搖頭道:“侄兒也不清楚,瀾表妹也是十五那日回家時無意間聽蘭真皇姑說的。”
“這件事,你還告訴了誰?”武令媺又問。
“侄兒知道這件事沒多久,也沒找到機會和皇祖父說,您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武赟嗣頓了頓道,“不過侄兒已經打算,見到父王時,會和父王說。”
想必父皇陛下對瑞王之子也身具吉兆一事,心里會有數。武令媺沉吟片刻后說:“總之你要確定淳和郡主不會將你的那件事告訴別人。”又有些煩惱道,“我看以淳和的性子,別人還好說,她肯定不會隱瞞她的父母。”
武赟嗣垂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忽然輕聲道:“告訴了蘭真皇姑也沒什么呀,侄兒不認為會是壞事。”
武令媺一愣,轉念便明白武赟嗣的想法。蘭真公主若是知道了皇帝陛下對武赟嗣的另眼相看,多少能對新君人選有些靠譜的猜測。
武赟嗣這么做,即便不能拉攏蘭真公主和鄭家,起碼能讓處于觀望中的他們繼續保持沉默。而他這樣做既幫了自己的父王,其實也幫了淳和郡主所在的鄭家,讓鄭家站對隊伍。
那么也許,武赟嗣其實是故意將這件事透露給淳和郡主的?武令媺不禁有些失望,這孩子從內心來講還是沒有與她真正親近,否則不會不和她這個師父商量就擅作主張。
武赟嗣也許看出了皇帝陛下對于新君的選擇,但武令媺覺得,以他的年紀和閱歷,恐怕還瞧不出皇帝陛下最開始時的打算。現在還好,如果以后武赟嗣真的成為皇太子,若被有心人散布當年皇帝陛下有心立他為皇太孫的謠言,恐怕會引起父子不和。這種事情,于宮廷來說實在尋常。
突然覺得疲倦,武令媺揉揉眉心說:“你有主見,這很好。但是紫鱗,有些事情不要只看眼下,目光要長遠。”
“侄兒明白。”武赟嗣敏感察覺到小皇姑似乎有些不悅,小心翼翼地問,“侄兒自作主張了,小皇姑沒有生氣吧?”
“怎么會?”武令媺對武赟嗣淡淡笑了笑說,“你自己的人生,終歸是要你自己來把握。我只希望你不管做什么事情,以后都不要后悔。”
小皇姑還是生氣了。武赟嗣默默垂下眼簾,咬了咬嘴唇,也有幾分委屈。小皇姑如今是他的師父,那就是泰王一派的人。但她卻沒有格外帶契泰王府半分,和以前對待各家府第差不多。她為什么還要袖手旁觀?這樣不是很矯情嗎?(